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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节
    但他只望江云漪还是以前他遇见的那个江云漪,而不是现在这个遇人三分笑,心中七分苦的永宁公主。

    永宁,永宁,这样的封号对现在的江云漪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我答应你,如果最后证明她真的是公主,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她,更不会去骚扰她。宫宴过后我想单独跟她谈谈,谈过之后直至真相大白,我不会再去找她。”

    端木阳说出这些话的时侯脸上没有半丝表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话一出内心里那密密匝匝的沉痛击得他的心都是麻的。

    不过他敢于发这样誓,就说明他不论情况多么复杂,处境多么艰难他也不可能放弃江云漪。

    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查出江云漪并非先皇后之女的秘密!即为他,更是为了江云漪。

    他若一生不见,那些沉淀在彼此心中的记忆将会陪伴他们一生,他自信若他一生不见她,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他的丫头即使坚忍,也必会思他如狂!否则她怎么可能瞒他这么久,若是不爱,心岂会伤?

    但他即发了这样的誓,也是必会遵守诺言。因为他明白若身份所限,他和江云漪相见,只会让彼此更痛不欲生!

    他不想他的丫头伤,他只想他的丫头幸福,即使给他幸福的人不是他。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温逸蓦然抬起头定定地凝着端木阳,二人相识多年,对彼此的性情都很了解。温逸明白这个时侯端木阳能说出这样的话,必是一诺千金绝不更改。

    可是他依然有些不信端木阳真能因此放弃江云漪。但不管如何端木阳能给出这样的誓言,他应该为江云漪感到欣慰。

    若不是怕端木阳受不了刺激,江云漪何必瞒端木阳这么久,事到如今她还在担心端木阳会冲动误事。

    其实他知道端木阳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只是对江云漪比较特别而已。否则以敬阳王的处境,端木阳若真是一个冲动之人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他们都是身不由己之人,在人前一面,在人后又有另一面。人前那一面只是麻痹自己的敌人,人后那一面才能真正的自己!

    端木阳因为江云漪已经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弱点,可也因为这样端木阳才更像一个人。

    现在他也肯为了江云漪而放弃一些东西了么?他还一直以为即使端木阳知道了江云漪的身世,也必不会放弃她。

    因为端木阳本身是极强横和霸道的,他甚至并不是一个很遵守的礼法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至今未娶,有好几次还当着永帝和太后的面抗旨。

    众人看来端木阳抗旨不遵必受严惩,但有心的人都知道这样的端木阳才能让永帝放心。

    不过与其说端木阳在做戏,还不如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容任何人命令或指摘于他。

    只是端木最表现得恰到好处,不会让疑心病极重的永帝觉得端木阳跋扈,相反永帝会认为端木阳这是率真!

    真讽刺的一个词,却最能体现端木阳对永帝心思把握得有多准。正因有这样一个端木阳,才会有他这个温小侯。

    “如果我连言出必行都做不到,你还会把我当成对手么?”

    端木阳唇角微勾,想扯出一个笑终是徒劳。这个誓言等于拿他和江云漪一世不见作赌,便是他心性再强大,也不可能全当没事发生。

    所以愿上天怜我,否则他不怕打破这世间伦理道德,他只怕他在乎的那个女子不愿。

    “我信你一次!时侯不早了,宫宴应该已经经束了。一会我会告诉云子澈,让他给你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因为江云漪的关系,温逸和云子澈相互之间有了一种特殊的友谊和默契。他们都只为保护江云漪为目标,所以两个男人之间不必说什么,只需一句话基本上就能取信对方。

    这一次端木阳的事,事关江云漪的将来,所以二人的默契只会比以前更强,只会更站在江云漪的角度为她想事。

    永宁公主府是永帝赐给江云漪的府邸,同时配备还有宫中护卫三百,随从宫女太监百人。

    除此外还有江云漪自己的人,她的人自是那些由阿二一路训练起来专门护卫她和她家人的孤儿。

    这些孤儿有大半由江云漪派人教授他们读书习艺,然后被分散出去。有不少跟着学药膳的人如今被安排在药膳馆和雅斋做事,学武的人则留予江云漪、江小小、江小高等人当护卫,也有一部分人作为雅斋、药膳馆和百味药粥坊的护卫被分派在各处。

    经过几年的发展,这些人有的被安排在明处,也有大多数安排在暗处。与端木阳的明卫和暗营不相上下。

    江云漪自然是用自己人更放心,尤其是云子澈跟她说端木阳想单独见她后,她更不可能让永帝安排在她身边的人靠近。

    她和端木阳有多久没见,她已经不想去记清,她甚至不想再去想这个名字。因为每想一次她都能感受到已经疼得麻木的心再次无休止的疼了起来,以至于本身极健康的她,现在竟然得了心痛的坏毛病。

    小小知道她这个毛病,每一顿饮食都要亲自照顾,然后看着她的模样不说话,可她知道这个孩子在心疼她。

    现在只要想到一会能见到他,她抚住胸口的位置,还让人给她泡了安神的药茶,她怕见到他的那一刻会无力再言语。

    有谁知她日日夜夜告诉自己她一定能忘了这个男人,却无人知她每说要忘,偏偏不能忘,因为那个人已经刻进了骨血。

    现在他们就要再见了,她突然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他一定很恨她吧,那他为何还想见她呢。

    “丫头!”

    轻到极致的两个字,初听让人以来不过是呢喃,但细听才知这两个字里饱含了多少思念的愁绪。

    端木阳一路走来,牵引他的皆是江云漪身边的人,那些由永帝赐给江云漪的人早被江小高命人全数支开。

    他们这一见事关重大,所以即使是云子澈和温逸也不得不小心,可他们二人毕竟是外人,只能由江小高代劳。

    江小高经过几个月的历练,又是由云子澈和温逸两个一起轮流培养,现在的江小高足已独挡一面,为江云漪撑起一片天。

    因为江大林是江云漪的养父,而在此之前江小小和江小高都是江云漪最在乎的人。

    现在江云漪被赐封公主,她曾经的家人自然也不可能不受到封赏。江大林得了一个光禄侯的虚职,可以领受官家的俸禄,赐了一个府邸就在公主府旁边。

    江家所有人自然而然地以一个奇特的姿势走进京都世族的视线。今儿知道江云漪正式受封,本来一家人要等几日再聚,可是端木阳要见江云漪,他们不得不先处理。

    江小高也明白端木阳和江云漪早晚有一见,而这一见则是开诚公布地面对面谈有关他们之间的事。

    这是所有的人都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的事!他们都不想让端木阳成为江云漪一生不可磨灭的心结。

    为这至关重要的一见,江小高、云子澈、温逸不得不小心谨慎。好在现在整个公主府的人都是江小高安排的最可信之人。

    “……”

    江云漪在听到这两个字时,方才强作起来的勇气顿时化在空气里,她只觉得心间一震,然后脑子里满满都是那个人软软地柔柔地叫着丫头二字。

    他总是这样,明明她已经不小,可他总说丫头二字是他的专属称呼,跟年纪大小没有关系,即使哪一天他们已经白发苍苍,只要她愿意,他依然叫她为丫头。

    她有多久没有听他这么叫她了呢,好像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久到记忆里都是他叫着她这两个字时的模样。

    此刻再听这两个字,她突然就有些恍惚,好像那两个字隔了时空穿透所有的阻碍而来,又好像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接紧着就沉沉地击在她的心尖,她闭着眸,想不着痕迹地吸一口气,再转过身,却蓦然感觉到背后之人正在朝她靠近,她下意识地就想离他远些。

    “丫头!”

    这一次这两个字带着几分伤痛,好似在责怪她的排斥,也似在怪她隐瞒他至久,可又好似在自责是他没有照顾好她,才让她如此情怯。

    是的,端木阳看着窗棱边体形消瘦的少女在听到他的叫唤时明显地一僵,随后竟然因为他的靠近而想逃离。

    这一刻他才知道一切的心痛抵不过见到她时,她对他的排斥,以及明知他已经到来,却怎么也不肯转身相见。

    他的丫头是不想见他,还是怕见他?不管是不想见,还是怕见,都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他多希望这一刻能见到他的丫头在听到他叫她时,能转身投入他的怀抱,再不济他也想看着她转身,让他能好好地看看她。

    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想她,可这样的想她,却在宫宴上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晴天霹雳。

    他的丫头地第一次听到属于她身世的秘密,是不是和他一样的心情,又或者比他更甚?

    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感同身受,他现在有多痛,他的丫头只会比他更痛。他只是初知道就能痛到如此,他的丫头却比他多痛了近四个月!

    他多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挺到现在,她这么瘦是不是因为他,可此时此刻看着她,竟然要躲他,他才知他最想做的,不过是想抱抱她,再抱她一次。

    但看着她这样,他突然不敢走近,他怕吓坏她,所以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他在想她,很想她,疯狂地想她!

    “……”

    江云漪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怕一出口就会把她好不容易控制的情绪崩塌,她怕一出口她所有的秘密就会不复存在。

    原来不是不想,只是太想;原来不是不见,只是怕一见便把所隐藏的一切暴露在天光之下会无所遁形。

    这一刻她多想逃离,逃到再也没有他的地方,这样她就可以继续坚强,这样就没人能让她退缩。

    可是这个人什么都不做只凭两个字就能让她丢盔卸甲!江云漪顿住脚步,一下就僵立在那里。

    这两个字现在饱含了多少情意,让她退无可退,只觉得悬崖在前,退一步更是万丈深渊!

    但若她静止不动,任他走来,她又何以承受数月以来的坚持和煎熬?她本以为她已经能坦然面对,谁知再见时,她才知道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坚强和无畏!

    “丫头!”

    端木阳一步一步地上前,在她顿住脚步的时侯,他的心蓦然一喜,后又沉沉地回归原处。

    他不能吓坏她,不能吓跑她,否则他以后想再见她,必会比登天还难。现在的丫头已经不是以前的丫头,如果今日他一定要逼她,那来日她身边的人必不会再让他见她一次。

    所以他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以前他可以走近她,让她接受他,现在他依然可以。

    只是这个时侯的他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肆无忌惮,因此他只能靠着这种方式来赢得让他继续站在她身边的机会。

    堪堪地离她不到五步的地方停住,狭长的眸子里比之方才在门口见到她的时侯更能看出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在这里看她,才知道她比他想象还要瘦弱,心头漫起一抹难言的痛,犹若蚕儿抽丝一般让他觉得他会不会在如蚕儿那般。

    很想在这一刻拥住她,给她最想的温暖和呵护,可他知道现在还不能。他恨他现在不能再如以前那般无顾忌的关心她,体贴她,只因害怕她的拒绝!

    近人情更怯,端木阳思她入骨,却不愿在这个时侯让她有一丝退怯,更不愿在这个时侯把这个他放在心尖的人因为他而不敢再面对。

    “……”

    江云漪听着这一声比一声深切的丫头发觉她再也走不动一步路,曾几何时这声丫头是他给她最温软的昵称。

    可是现在她何以觉得这两个字听得她思绪空白,眼前犹如时光倒转,似如他们的初见,又如他们次次相对时他对她的那份无顾忌。

    封闭的记忆深处全是属于他的影子,密密匝匝而来,围绕着她一声又一声地叫着丫头。

    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喊似乎在责怪她,为何要骗他,为何要瞒他,为何要他如此心痛。

    原来她这般在乎他的感受,原来她一直在乎她会不会怪他,原来在她的心里百般地在怪自己的自作主张。

    所以当记忆纷沓而来时,她只觉得心间沉重如铁,想见而不敢见的心绪久久地缠绕着她,越缠越紧,紧到她无法呼吸。

    瘦弱的双肩由着她自己紧紧地抱住,她突然觉得好冷,心间一片冰凉,只是当周身的暖意传来时,她原本僵直的身体突然软了那下来。

    “丫头,别离开我!”

    将日思夜想的人儿拥入怀中,端木阳才知世间一切如何比得上怀中人之万一。只有这个女子能填满他心间所有的空虚寂寞。

    紧紧地抱住她,才发觉得她瘦得可怕,原本还算丰满的体形,此刻在他怀中再无原先的质感。

    他的丫头瘦得几近脱形,比他们初见时还要瘦上几分。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怒火,他的丫头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难道她不知道瘦的是她,心疼却是他么?

    但怒气在一瞬间就消于无声,端木阳只敢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些全是因为他,全是因为他,如果没有他,他的丫头不会瘦成这个样子!

    他真该死!他怎么可以到现在才知道她的身世,她那时一定痛到无法呼吸,她到底是怎么熬到现在的?

    可在她最痛苦的时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任她一个承受那么多!端木阳你真该死!

    “你,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