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直接掀翻幻境中的司南庚。
她面如修罗,没什么章法地把幻境中的司南庚剁下一只手,司南庚大骇,连滚带爬十分狼狈地退开。
“你——”
顾九命懒得跟他废话,扬起黝黑发着孤冷光的刀,直劈过去,追着他砍。
“尔敢?!”
“妖女休要放肆!”
各大门派见混乱突起,连忙一哄而上,杀声震天……
而那个还在话本幻境中的司南庚却处于完全不同的情况,他艰难地带着一身伤,从大漠一路走到凉国的城镇。
没有!没有人?
偌大的孤城,竟一个人都没有!食肆、大街、皇宫、城门,一个鬼影都没有!
“怎么会!怎么会如此?”
司南庚难以置信地用刀拄地,支撑着他伤重的身躯。
“下戎没人,怎么连凉国也没人?一路骑马而来,近一月余,路上一个人都没看见!”
他手抖着,脑海里都是扶颐公主和封将军在他面前凭空消失的画面。
“不可能!他们是什么?鬼?神?妖怪?”
“怎么会!?到底怎么回事!”
他憋得要疯,拼命地挠自己的头发,形象哪里是下戎单于,分明如疯子。
整个世界仿佛一瞬间只剩下他一人,还有在下戎战死的尸体。
全世界剩了荒凉、寂寥,静得连心跳声都能听见。
他……快疯了!
第12章
她是妖女,是魔头,是扰乱世间秩序和公理的存在?
顾九命筋疲力尽地捅了一个又一个司南庚,然而都仿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般,又涌上来一个。
九大门派的人如杀之不竭,来了一波又一波。
她亲眼看着刚刚死在她刀下的人,又一次出现。
这是幻境。
幻境寒风大作,吹得她近乎麻木,她横着刀,这黑刀似乎跟她心意相通似的悲鸣一声,它在低泣、在哀鸣。
她再一次灵气枯竭,只好再次摸出回灵丹咽下。
她没有动用寒玉肌,因为她想切身地感受一下萧千易记忆中,作为妖女的自己所处的处境。
“你何必哭,本君知你想问什么……本君爱过。”
司南庚再一次上前,抬手,顾九命发狠地望他,如之前的每一遍般,提刀砍他的臭手:
“滚!”
她声音嘶哑,握刀的手一翻,使出的剑法从一开始的杂乱无章,变得似有若无的有了连贯的感觉,一招一式自成一体。
撩、劈、砍、挑……
她砍司南庚砍得越来越顺手了。
也幸而这个幻境中的九派修为被压到了练气初成的境界,否则她真的打不过。
然而现在,她不休不眠地砍了三四个时辰,早疲软不堪,抬刀的手如千斤沉重。
“妖女受死!”
修士飞身上前要砍她,顾九命提刀便挡,然而最终不堪重负,这一次竟被那修士一剑劈掉了刀。
噗的一声,她腹部被洞穿,那是一种撕裂的痛。
众人见得了机会,纷纷上前,你一刀我一剑,他一鞭子。
顾九命蜷缩着身体,疼痛愈烈,低吟从嘴角溢出。
“以怖制怖为下乘,清心明志修得正道大明,紧守识海,无忧无怖,无爱无憎亦无欲,是为本心。”
古朴的声音从远方天际响起,似很远,又仿佛在心底,声音里是一种莫名的悲悯,慈悲为怀救济苍生。
顾九命承受着凌迟般的痛苦,这痛苦如轮回,到她“死亡”戛然而止,又由司南庚开始再次循环,无穷无尽也。
这声音飘渺含糊,她想仔细去听,却觉听不真切,但冥冥中又明白是什么意思。
“此境是你心中所思所想,若心无旁骛,世间自然无怖。”
声音谆谆教导。
“你何必哭,本君知你想问什么……本君爱过。”
顾九命又站立于风雪中,又开始新一轮的幻境。
然而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提刀,再一次选择砍下司南庚的臭手,一如既往地脱口而出:“滚!”
灵气枯竭——吃回灵丹接着砍——灵气枯竭——再吃回灵丹。
顾九命疯狂地跟幻境作对,近乎自虐。
“愚子不可教也。”
一声苍凉的叹息。
“我若妥协,便不是顾九命,我若妥协,便不是我!”
她是谁?她就是她,她不过沧海一粟,如蜉蝣寄生于天地之间,本无依靠,也不会有依靠,她只有自己。
若连自己也无法坚守,还做什么人?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她所求不过正大光明地活着,以修士镇压阴煞,不害己不害人,然而却也不允许别人害她。
若别人对她不善,她绝不畏缩,定拔刀相向地杀回去!
这就是她,不是妖女,也不是魔头!
她再次提刀,这一次却分明与之前不同,一丝灵光从识海升起,如电闪入丹田之中。
体内丹田隐有动摇,片刻后顿觉身心舒畅,灵气狂涌而入体,识海清明——
她突破了。
连破两个小境界,到了练气初成后期,甚至几乎摸到了练气大成的门槛。
她心定神定,刀刃的寒芒映着她的眉眼,刀在她手上如活过来一般,轻轻嗡鸣。
“刀法第一层——问心诀!”
刀随身动,刀锋凛然,游走如真龙,刀意猛地横扫幻境,把眼前的九派众人扫落一空,霎时,人如烟般随风而散。
顾九命拄着刀,望着雪山逝去,人影无踪,天地变得白茫茫一片,无来处,无尽终。
那声音颇为惊讶:“你——”
“这是悟了道?顺便悟出了刀法?”
顾九命恭敬作揖:“谢谢前辈指导。”
声音笑道:“本殿未曾指导,此境随本殿心意而成,自有运行之理,小友逆理而行竟硬生破了本殿的幻境,着实悟性极佳。”
顾九命这时候才听清楚这自称本殿的声音,心下奇怪:“敢问先生可是黑无常?”
声音颇为相像。
声音朗然大笑:“非也非也……”
语毕,幻境晃动,顾九命感觉身体受到幻境的排斥,意识顿觉混沌,身形一闪,在幻境中消失……
——
封嘉赐望着熟悉得让他心颤的寝室,白纱帐幔轻飘,地上血污满地,尸体层叠,一缕幽香入鼻,竟引得他喉咙发涩发酸。
“主上……”
他望着榻上坐得不端不正背对着他的白衣女子,眼中一热。
“阿赐,过来。”
她的声音比小主上冷冽许多,如正月里的寒霜,无情无义。
封嘉赐来到榻边,望着主上的背影,想说的话分明一腔,却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阿赐,你告诉我,你恨我吗?”
她转过身,露出他心心念念的、苍白的面容,她的眼中麻木而不仁。
“我从不恨主上。”他尝试了好几次,才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顾九命勾起嘴角,扫一眼满地的狼藉:“他们有些是你的同门师兄弟,你当真不恨我?”
“是他们讨伐主上在先,主上并无过错,我……”
“你原本是空神域最有希望突破超凡的剑修,如今成了我的男宠,也不恨我?”
顾九命打断他,懒洋洋地撑着身子,浑身仿若无骨。
他跪在床沿,身旁就是三清派弟子的尸体,他看也不看一眼,只仰视着她:
“从不。”
她笑了:“你是三清派的大师兄,你此时应当为了给他们报仇,杀了我,把我的头提回去,你空神域第一剑修之名还能恢复。”
封嘉赐心中一痛,握紧了拳,咬牙:“主上果然更喜欢易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