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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幸好他沈知寒命短,自知家族宿疾活命无门,便就早早求死,否则,也不知会被这怎生一番折辱!

    只是,他如今似乎也仍旧没能逃脱受折辱的宿命——

    思及至此,沈知寒淡淡地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目光冷凝,深敛无波,看不出丝毫的起伏,连最细微的情绪,都被如数冰封。

    这昏君妄图折辱他么?

    他可是无牵无挂的神医沈知寒,不是那任人宰割的傅景玉!

    “国丈多心了,朕对景玉疼惜尚且不及,又怎会怪罪他?!”见着傅云昇跪地一派谦恭惶恐,石将离虚扶了一把示意傅云昇不必多礼,只道自己是随便说说,没有放在心上,而同席的前朝靖泰女帝御封相王宋泓弛明明一张脸甚为严肃,唇角看不出半点笑纹,却适时缓声道:“国丈实在太过谦虚了,陛下此次能安然无恙,多亏了景玉——”

    岂料宋泓弛的话还没说完,同席某个一直闷头苦吃的少女终于不满地抬头开口了:“相父!”她似乎颇为不满,索性搁下手里的筷子,指着自己的鼻尖,颇有夸耀邀功的意味:“分明是多亏了我!要不是我一脚——”

    没错,这个邀功的少女便就是当日那惊呼“闹鬼”的黑衣小贼,也是石将离的胞妹——月央公主石瑕菲。

    说来也是幸运,若非她那日当胸差点踹断肋骨的一脚,只怕也不能使得沈知寒呕出那口被强灌下肚的毒酒,继而在傅景玉的躯体中苏醒过来!

    “你还敢说!”宋泓弛瞪着石瑕菲,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碍于某些原因说不出口,只能恨铁不成钢地眯起眼,声音平板地暗暗发狠:“瞧瞧你,口不择言,那有半分公主该有的仪态?镇日里游手好闲,逗猫惹草,禁足两个月还是陛下为你求了情……”

    “相父,小菲也是一时顽皮。”注意力一直停留在沈知寒的身上,石将离眼里带着懒懒的笑谑,瞳眸一亮,目光不甚在意地溜了溜傅云昇,眉间藏匿着一丝狡黠,面不红气不喘地开口:“朕改日定会择个合适的世家公子,指婚予她为王夫,顺便也好管管她这稚子一般不知深浅的脾性。”

    “皇姐——!”石瑕菲苦着脸娇嗔一声,自知如今是带罪之身,若想逃出生天,最好闭嘴噤声,便撅着嘴,用筷子狠狠地戳自己碗里的菜肴,不敢再多言。

    又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在座的众人面不改色,各怀心思,却又借着在杯盘碗盏间的举动,不露痕迹地掩藏自身的意图,揣测他人谋算。

    “陛下,臣下倒是听闻了一件事。”

    终于,天子家宴临近尾声,宋泓弛神情淡漠地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看模样似乎是不甚在意,随口提起:“大婚当晚,陛下与凤君皆是中了毒,至今还未圆房,如今,凤君这模样也已是无碍了,这圆房之事——”略微顿了顿,他暗暗加重了语气:“今年中秋之期,陛下便是双十英华了,也该思量着我大夏帝国的子嗣皇储之事了……”

    “相父说得是。”石将离应了一声,却并不望向他,只是将眼光依旧黏在默不作声的沈知寒身上,眉目之间毫无波澜,只是有点心不在焉启唇答道:“既是如此,那今晚就由凤君侍寝吧。”

    “侍寝”二字一入耳,沈知寒的手僵了一僵,缓缓抬起头,那一双眸子如秋水般冰冷的从眼角射出两道寒光,直勾勾的瞪着石将离。

    他的心中已是起了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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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家宴结束,按照惯例,由甚为女帝的石将离先行离席,众人方才可以离席散去。

    走出大殿的一刹,石将离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依旧一声不吭的沈知寒,转身走得轻轻慢慢,心中却已是有了些许狐疑。

    两队宫娥持着八宝盖珠琉璃灯在前头开路,大内侍卫一路簇拥着,任由贴身侍奉的捧墨执着她的手一路往前,石将离步履轻慢,左转游廊,右行长道,银绣织锦的金履踩在地面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沙沙回声。

    “想当初,哪怕是与朕同桌用膳,凤君也是定要摔盆砸碗,怒骂不止的,怎么难看怎么闹,闹得全然不可开交,今日倒是出奇的安静——”如泓潭一般的双眸中有股幽亮的光芒在微微跳动,石将离笑容可掬,语气轻柔,望向捧墨的目光里带着些谋算,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看来,凤君他是终于想通了?!”

    可不是么,他今日就如同是换了个人一般,虽然仍旧是不理不睬,可就连眉眼间的韵致也与往日大相径庭。

    终是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么?

    他若是早些屈服,又何至于受了那么多无谓的苦?

    捧墨跟在石将离的身边已是颇有些年岁了,又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那,凤君侍寝之事——”他垂眉敛眸,并不多加评论,只是压低了声音,识时务地抹去了话尾。

    “由得相王去安排吧。”石将离意味深长地睨了捧墨一眼,只是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敛下眼睫,表情似笑非笑:“将凤君洗扒干净送到朕寝宫的床榻上来,倒也似乎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是个一看就很腹黑狠毒的女帝,这是个一看就深藏不露的凤君,这是个充斥着阴谋诡计和清蒸河蟹的故事,这是个坚决he绝不弃坑的亲妈则!来吧,亲们收藏撒花吧,则妈大病初愈,恢复日更,当花渐渐多了,俺会送上宇宙飞船的黛色番外或者一日两更的玲珑新文滴!嗷嗷嗷嗷……给我这孱弱的小身板儿一点动力吧!!

    ☆、怪癖

    由相王宋泓弛快得令人生疑的一番安排,天子家宴结束之后也不过才一盏茶的功夫,沈知寒就被送去沐浴梳洗,为侍寝做准备。

    说起这大夏相王宋泓弛,在帝国靖泰和乾禧两朝都称得上是个传奇人物。

    据称,当时的靖泰女帝石艳妆还是皇太女,而宋泓弛不过是个五品太常寺之子,却凭着过人的文韬武略与策论德行,从三千世家子弟之中脱颖而出,被选为皇太女的伴读,两人也算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数年之后,石艳妆登基为帝,封宋泓弛为右相,协理朝政,在朝臣百姓的眼中,也都认定,一旦时机成熟,只怕这宋泓弛就会从相位一跃登上凤君之位了。

    那时,只怕石艳妆自己也是这样认定的——若是她没有遇上沈重霜。

    那时天下升平,石艳妆久居帝都理政,颇有些倦怠,一心微服私访,去民间了解最自然的民生状态。而宋泓弛身为右相,不仅破天荒地依了她的心意,居然还帮着她隐瞒一切。只是,宋泓弛不知道,他这无心插柳,却是成全了一桩令他日后追悔莫及的风流韵事。

    在大运河畔的江南烟雨中,石艳妆遇到了来自千岛湖墨兰冢的神医沈重霜,从此,乱了身为女帝的方寸。

    这桩风流韵事,明晰内情的人几乎都入了土,其间的纠葛更是复杂无比,没人知道究竟是怎生的细节,总之,沈重霜终究没有入宫,而宋泓弛依旧是一朝右相,也没有被立为凤君,真正得宠的反倒是石艳妆后来兴兵攻打南蛮时带回的一个战俘。

    那是个来历与身份皆成谜的男子,虽然不会是说话,却有画一般的眉眼,性子甚是温文。也不知是哪里被石艳妆看对了眼,专宠得如获至宝。因着身份卑微,即便入了宫侍了寝,他也是决计无法被册立为凤君的,而石艳妆竟肯为了他虚悬凤君之位,甚至不曾再看别的男子一眼,两年之后更是诞下了后来的承天女帝石将离。

    只可惜,到底福微祚薄,那男子得宠不过五年,便就离奇身死,而石艳妆当时身怀六甲,受了这打击,也随之一蹶不振,生下月央公主石瑕菲之后,她开始病痛缠身,越发严重。弥留之际,她召了宋泓弛去塌前,将幼女托付,一番叮咛嘱咐,将他封为“相王”,并让皇女称其为“相父”。

    尔后,石艳妆驾崩,石将离登基,这宋泓弛一心辅佐,如今已近天命之年,仍旧未娶妻,甚至也不曾纳妾。

    朝臣与百姓,没有任何人会怀疑相王宋泓弛对石家的忠诚!

    只是,当沈知寒面无表情地被那些专司洗浴的宦官一番折腾之后,看到那奉了宋泓弛之命送来的薄如蝉翼的单衣单裤,饶是修养再好,也忍不住有了骂人的冲动!

    这样的衣裤,穿了也分明等同于没穿,几乎是将这傅景玉当成了以色侍君的玩物,象征性地缠上一根缎带,只等那高高在上的女暴君来解了,一番玩弄欺侮。至于那隐于背后的深意和半遮半掩的腻歪,更是令人恶心得几乎作胃!

    这大内深宫之中,果然都是些不安好心的东西!

    沈知寒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望着那个手捧衣物的小宦官。那小宦官只觉得一股犀利如剑的阴沉气息扑面而来,刹那间就被迫得一动也不能动,连大气也不敢喘,似乎只要稍稍一动,就会被什么锋利如箭的东西给刺穿魂魄,名归黄泉,一瞬间,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滴下,很快就湿透了衣衫。

    而负责一切的太监总管见此情形也不知该要说什么。凤君的油盐不进他是领教过的,如今只担心误了时辰,自己担罪不起,便只得吩咐随时的小宦官给赤身露体坐在轮椅上的沈知寒盖上一条薄毯,便催促众人抬着,一路往石将离的寝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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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初夏,凉风习习,一路被人抬着,即便只有一条薄毯蔽身,沈知寒倒也不觉得冷,可心却是凉得如同被浸泡在冬日里极冷的湖水中。

    养息调理的这两个月里,他身上的余毒不仅已是全部清除,就连那缚住他琵琶骨的天蚕丝也已是被他挣断了。只不过,身处这深宫大内,武艺高强的侍卫甚多,他对情势并不熟悉,加之双腿不便,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望走一步算一步。此时此刻,他已是打定了主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石将离若真的想要折辱了他,他即便是不能全身而退,也定要与她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即将进入寝殿,那太监总管颇为神秘地在他双眼上蒙了黑巾,他倒也没有丝毫反抗的动作,只道这是深宫大内的诡异规矩,可是,当他入了那寝殿,除了那蒙眼的黑巾,见到那殿中的陈设时,反倒是一时惊愕非常!

    那寝殿中的陈设与他千岛湖墨兰冢的寝房几乎是一模一样!

    所有的家具皆是黑檀木雕制而成,不见半点奢华的痕迹,至多不过是在能够放置花盆的地方都放上个各种兰花,而最壮观的反倒是那占据了几乎整面墙的层层书架,那上头放满了各类与医用药理相关的典籍,就连他自认是孤本的藏书竟然也在其中,连位置也不见一丝一毫的错置。

    那一瞬,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一身朱红锦袍的高挑女子,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回到了墨兰冢。

    他明明记得,当初他自封地墓之时,已是一把火烧了墨兰冢,将一切付诸灰烬,却为何这深宫之中竟然有如此诡谲的一处地方!?

    而这里,竟然还是当朝女帝的寝殿!?

    那朱红锦袍的女子正是石将离,她正细细擦拭着一架古琴。

    沈知寒是个嗜琴之人,自然看得出这架色泽古朴的琴,手工颇为精细,想必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面板桐木,背板梓木,通体髹漆,长三尺六寸六分,广六寸,上张七弦,皆以天山冰蚕丝而成,一端系于琴轸,一端缠于雁足,乃是珍品。

    沈知寒还没有来得及从那惊愕之中醒悟过来,石将离倒是不慌不忙地将那琴轻轻搁下,转过身望着他。“凤君,你今日好像是出奇的冷静镇定——”她轻轻慢慢地开口,似乎一点也不打算隐藏情绪,唇边那抹嘲弄并着试探的冷笑多少显得有些凉薄:“往日里,你见到朕,哪一次不是冷嘲热讽,叫骂不止?如今你般安静,朕反倒是有些不太习惯了……”

    沈知寒并不回答,只是无声地收敛了所有的惊愕,心中暗暗地玩味了起来。

    他并不知晓往昔傅景玉见到石将离时有着怎样的言行举止,可他却也隐隐有着点预感。说起来,这傅景玉的身份背景怎么看都是同皇家宗室搭不上关系的,云霄九天庄即便有“天下第一庄”之称,可说到底仍旧是出身商贾,背脉再怎么深广,也不可能入得了女帝的眼。若真如这石将离方才所说,傅景玉见到她便就冷嘲热讽叫骂不止,再反观其父傅云昇的谨言慎行,如履薄冰,只怕,这石将离册封傅景玉为凤君,居心叵测,目的绝不单纯!

    江湖儿女自恃言必行,行必果,快意恩仇,与朝廷素来是极不对盘的,甚至于,有个别自恃清高的江湖中人,见了混迹官场的朝廷仕宦,去河边洗了眼睛还觉得脏了河水。而在朝廷看来,民家有着这么一群自称为“侠”的武夫,未尝不是常常恃武犯禁,聚众械斗,恨不得一网打尽——

    “方才席间,凤君可是嫌朕使过的筷子不干净?”就在沈知寒陷入思忖之时,冷不防地,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胸膛,那凉得如同冰雕一般的触觉令他心中不觉警铃大作,右掌已是凝起气,只要她还敢再进一步便再不客气。可是,下一瞬,他却是听到她的唇中吐出他的名讳:“你这模样,与当年名动天下的神医沈知寒倒真是相像呵,可惜,赝品永远只是赝品——”

    沈知寒?!

    赝品!?

    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沈知寒抬起头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一张俏脸,却见烛火的光亮犹如冰棱罅隙里游动着的一缕灰白,覆盖在她的眉目之间,微微地蹙出一抹阴云似的嘲讽,冷冷地,一片寒凉。尔后,她收回手,一步一步摇曳生姿地踱向床榻:“你哪里够格与沈知寒相提并论?”她随手拿过床榻边矮几上的一块帕子,使劲地擦拭着方才轻抚他胸膛的那只手,倏地转身,将那帕子扔在他的脚下,话也说得毫不客气:“居然还妄图与那小贱人一起私奔!?一想起你是被那小贱人使过的,朕连碰一下也会觉得恶心!”

    看了一眼,那扔在自己脚下的帕子,沈知寒并没有动怒,可是,当他望向那宽大的床榻之时,却才发现,那上头躺着一个人——

    而那个人——

    当看清那人是谁之后,沈知寒饶是再好的修养,也终于忍不下去了!

    他双拳紧握,俊脸之上的青筋也随之抽动着,心头不由涌上一阵盛怒,脸色随之涨红,尔后变得煞白,再转为铁青,双眼冷得仿似是要吃人,一向沉静的声音在那一刻也全然变了调:“你,你居然——”

    “怎么,你也认出来了?!”石将离懒洋洋地踢了绣鞋,缩到床榻之上,静静地看着那沉睡的人,脸上有着几分得意:“没错,这才是真正的沈知寒!”转过头来,极为不屑地瞥着沈知寒,似乎是很满意他如今染满双颊的怒火,竟然还添油加醋:“如今,有了他在朕的床榻之上,哪里还用得着你这不听话的替代品?!”

    没错,那床榻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沈知寒的躯体。

    而石将离的手,如今正搁在那躯体的胸膛之上,犹如一尾游弋的鱼,极顺畅地打算蜿蜒徐缓而下——

    沈知寒气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眼见着自己的躯体被那女人如此亵玩,屈辱的感觉几乎是铺天盖地而来,险些将他淹没!

    从没见过像她这般病态的女子!

    脸色铁青,沈知寒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怒气燎原一般从心中一直灼烧到眼中,阴郁的眼神令人身处盛夏却寒若严冬。狠狠咬牙,他蓦然开口,言语几乎是从唇缝间硬生生挤出:“你竟然有恋尸之癖!”

    没错,如今他的魂魄活在傅景玉的身躯之中,那么,床榻上躺着的那具躯体,也就无异于是一具尸首,而那女人,竟公然那般全无忌讳,看那样子,也不知是同那尸身共寝过多少时日了,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上下其手!

    然而,石将离浑不在意,不仅不恼,反倒是笑得甚为畅快。“凤君,通常只有吃不到葡萄的人,才会说葡萄是酸的。”她索性放肆地褪了那朱红的锦袍,只着了一件如血一般殷红的薄单衣,便就亲昵地伏在那尸身之上,留着长指甲的手指轻轻抚触着那平静的睡颜:“朕即便是恋慕沈知寒的尸首,也不屑你这自视甚高的废物!”

    “如此,倒是多谢陛下的不屑了。”沈知寒因着她的言行举止而喉头一紧,心坎蓦地一震,咬牙切齿地,藏刺含针的字句从牙缝间挤出,足以显示他那勃发却也隐忍的狂怒:“我猜,沈知寒身处黄泉之下,若得知陛下如此的恩宠,恐怕也会深觉荣幸,只恨不能死而复生,一把掐死你以谢皇恩!”言辞间刻意地加重“恩宠”与“荣幸”这两词,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她,呼吸吐纳间全是强压下的怒气。

    听毕这样的言语,石将离突然狠狠一拍床榻扶手,骤然坐起身来,双眸倏地一寒,进射出万千冷戾,那满头的青丝被夜风吹得微微凌乱,衬着她那红色的单衣,像是发怒的凤凰,下一刻即将要乘风振翅,怒飞天际一般。

    她眯起眼,久久地盯着沈知寒,也不知是在思量什么,最终,开口之时,已是听不出半点情绪,余下的只有胁迫:“凤君可知,就冲着你方才这句话,云霄九天庄上下一百四十七口人,随时可能人头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久等了,某则深表歉意,大约是之前写黛色的大结局那几章写得太过畅快,日更上万,而这几天则因为生病、工作等各种原因,实在有些精力不济,至今还在输液,玲珑的更新有点跟不上计划,请大家原谅!明天会继续更的……

    ☆、对峙

    见石将离将他人性命看作蝼蚁一般轻描淡写地模样,沈知寒有着说不出的厌恶。“别说是云霄九天庄的一百四十七口人,你即便是杀尽了天下人,又当如何?!”他抬头直视着石将离,目光冷凝,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起伏,连最细微的情绪,也是若冻结在了冰珠子里一般:“不过是逞了一时畅快,造下难以赎清的杀孽罢了,满手血腥,冤魂缠身,最终自食恶果!”

    听他这么一说,石将离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怒反笑。

    “你以为朕会在乎这些所谓鬼神罪孽的无稽之谈么?”她笑着起身,竟也不穿绣鞋,光着脚便从床榻上下来,踩在那铺着大红锦毯的地面上,更显得莲足白皙小巧,如同白玉般的花蕾即将绽放在一片火焰之中。笑毕之后,她神色平静,可是,那表面的温和之下,潜藏着的反而是任谁也看不透的诡谲,言语中更是带着些微怨愤与不甘:“若真有所谓的因果报应,那么,沈知寒当年妙手回春,南阳一场瘟疫,他救下的性命何止千百?如此救死扶伤的功德,却为何不见长命增寿,仍旧逃不过那所谓的家族宿疾?!”

    医神沈家有着医者不自医的家族宿疾,子嗣皆活不过二十五岁,这已是世间人人皆知的逸事,早被咀嚼了千百万遍,早已是不稀奇了。石将离这样的言语,若是入了旁人的耳,只怕还会引得些些动容,可此时此刻听在沈知寒的耳中,却只令他觉得难以言喻的讽刺!

    她这算什么?!

    只因着为他的短命而忿忿不平,所以,就借着这样的名义大肆杀戮么?

    “我若是他,也宁可早早地死掉了事!”沈知寒怒不可遏,眼睛里浮动着一层光彩,却令人看不出端倪来,一股寒意凝在他的唇上,就连出口的言语,也如同劈头盖脸砸过来的冰雹,毫不留情:“总强过活着看你作孽,遭你折辱!”

    “折辱!?”石将离轻轻慢慢地重复着沈知寒言语中的某个关键词语,只是以眼角的余光淡淡扫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有些说不出的狐疑,可言语上却毫无破绽,就连语调也还是那么漫不经心:“你说,朕这是在折辱他?!”

    “难道不是么?”看着自己那躺在床榻上毫无知觉的躯体,沈知寒的眼眸微微眯了眯,极少见的怒气在其间翻涌,像是两把锋利的匕首,只恨不能把石将离给活活钉死在原地:“如今他既然已是身死,尸身便该入土为安,还有被你如此亵玩——”话到了末尾,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只恨自己之前一直不知情,素来洁身自好,可如今却平白受这等侮辱。

    听他不断地强调着“折辱”、“亵玩”这一类词藻,神色也像是感同身受般怒意满满,石将离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也故意什么都不解释,刻意让他误会,只是颇为奇怪地道:“往日里,一提到沈知寒,凤君总是恨之入骨,专拣那最难听的话谩骂,可今日却反倒替他说起话来了……”顿了顿之后,她缓缓地走近沈知寒,隔了末约三步之遥,望着他古怪地笑,幽幽叹息道:“凤君今日真是恁地的奇怪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