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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贺言风微微蹙眉,脑子里闪过什么,问道:“打伤你朋友的人是谁?”

    江臣启唇,一字一顿:“贺千建。”

    杨蕴脸色微变,转头去看丈夫,贺言风脸上却丝毫没有波澜,只看着江臣的眼睛,问他:“你准备做什么?”

    江臣不言,视线看向他身后的楼梯,贺言风与他无声的对视几秒,微微侧身,让开了可以供一人通行位置。

    在江臣经过时,他淡淡道:“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江臣脚步微顿,与他擦肩而过。

    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以暴制暴永远是最拙劣低级的报复手段。

    在很长一段时间,江臣也一直是这样以为。哪怕之前面对贺千建多次挑衅,哪怕他们有生死大仇,江臣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用暴力解决问题。

    归根结底,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贺千建这个人放在眼里。在江臣眼里,他的对手从始至终都是贺千建脑海里的系统,贺千建恶事做尽,不过也是依靠系统作威作福,且那些恶事十有八九都由系统纵容所致,等到他没了系统,自然就什么都不是了。

    根本不需要他对付他,一个将自身所有光环全部依附于外物的人,一旦这个外物消失,他也就如同一摊烂泥。

    江臣想要的,从来不是贺千建以命偿命,除去他占据了江卓和杨思亲生儿子的躯体外,也是因为他想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做的恶事会有怎样的报应。

    然而,直到杨思和霍博相继出事,江臣才意识到,这些精神层面的报复所需的周期太长,在没有真正除去贺千建身上的系统之前,他会一直有恃无恐的肆意伤害他身边的人。

    他之前的无视实则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放任,他让贺千建觉得他软弱,于是贺千建定义他可欺。正是因为他的看轻,因为他明面上对贺千建毫无作为,所以贺千建才会一步步踩在他的底线上,挑衅并且伤害他最重要的人。

    现在,他会让贺千建知道,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会由他亲自来讨。

    江臣敲了三下贺千建的房门。

    贺千建应声打开,还没看清门外的人,一记重拳便直击他的面门,紧接着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尾椎骨和鼻梁的剧痛让他忍不住惨叫,抬眼看清门口的人,眼底瞬间迸出恨愤。

    “江臣!”

    江臣面无表情地将门带上,咔哒一声,上了锁。

    贺千建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觉得不妙,缩着往后挪了几步,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你对霍博做了什么,我就要对你做什么。”

    贺千建一僵,想起下午血泊里的霍博,忍不住一阵心悸,冷汗瞬间蔓延了后背。

    难道霍博死了,江臣要杀了他为朋友报仇?

    想到这里,贺千建一个激灵,艰难且狼狈的爬起来,迅速跑到书桌后,视线扫过桌面,迅速拿起最重的雕塑装饰品,鼻梁的疼痛剧烈,疼得他脑子都有些晕,贺千建咬牙对江臣道:“这里可是贺家,你真的敢在这里动手?”

    见江臣一步步走来,贺千建背贴着墙壁,音量拔高:“你这样做,也不怕爸妈还有爷爷奶奶找你算账,难道你以为你是他们的亲儿子就能随便对我动手了,我告诉你,我在贺家待了十八年,我比你更了解他们,如果你今天打伤了我,他们心里对你的印象一定一降再降,日后你想要贺家的资源或者进图南,可就难了。”

    贺千建语速飞快,这么一长串话说起来也不过是几秒钟,然而也就是这么几秒,江臣已经近在眼前。

    离贺千建半米时,江臣脚步一顿,贺千建紧绷的肩膀松了些许,心中一喜,以为江臣听进去了他的话,眼底划过一丝嘲讽,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

    “你要是现在出去,我可以和爸妈说我们只是随便玩玩,你不小心伤了我,我相信这对你……你干什么!”

    一声惨叫伴随着重物坠地的闷响,贺言风和杨蕴对视一眼,迅速抬腿上楼,时风钺跟在他们身后,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也跟着上去了。

    贺千闵把贺千妤推给家里的阿姨,叮嘱一句:“别让她上楼。”就三四个台阶一跨,三五下上了楼。

    “臣臣!”杨蕴使劲敲门:“臣臣开门,你千万不要冲动!”

    贺言风也沉声道:“小臣,冷静一点,不要酿成不能收拾的后果。”

    门内没有动静,杨蕴和贺言风对视一眼,更加猛烈的拍门。

    还没拍几下,门打开了。

    江臣站在门内,淡淡扫他们一眼,就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子,衬衣袖口软软的褶皱卷在臂弯,少年气质疏朗,清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垂眸时低下的眼睫却干净柔软,若没有刚刚那一声惨叫,门外的众人或许会以为他刚刚只是在书房看了本书,还是高雅的文学作品那种。

    杨蕴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抻着脖子往里看。

    “千建呢?”

    江臣侧开身子,让他们进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书桌后大开的落地窗有风吹进,柔软的纱帘随风而舞。

    “哥,贺千建去哪了?”

    贺千闵问出了众人的疑问,只有时风钺视线环顾一周,目光触及江臣时,嘴角勾了下,缓缓做了个口型。

    江臣看清他说的话,心底的戾气随风飘散,朝他翻了个白眼。

    忽然,窗外传来低低的哀嚎,裹挟着风声吹进这间卧室,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向窗外的露台走去。

    “千建?”杨蕴看到摔在花坛里的贺千建,心里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担心:“你没事吧?”

    贺千建望着从露台探出的几个脑袋,心底的耻辱和怨愤翻涌不止,他紧咬着牙,怨毒的视线穿过最前面几人,仿佛看到了房间里的江臣。

    他捂着断了的腿,疼得面部微微抽搐,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以为江臣停下是因为被他说服,却没想到江臣忽然转身,单手拿起沙发边的实木小几,小茶几上的东西哗啦啦落地,贺千建瞬间想起了他砸霍博的椅子,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就意识到江臣要做什么了。

    贺千建立刻后退,却发现退无可退,看到江臣已经转身再次往这边来,自知根本打不过江臣的他两股战战,当机立断打开了落地玻璃门逃到露台,还没来得及锁上这张玻璃门,江臣就已经挤了进来。

    他手里轮着与那张实木椅没太大差别的小几,眼也不眨就砸在他右腿上,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根本难以诠释的剧痛,贺千建疼得眼前发黑,刚刚缓过神,却见江臣再一次举起凳子,目标似乎就是他那条可能已经断了的右腿。

    这一凳子砸下去,他可能这一辈子就都要坐轮椅了!

    贺千建拼命想逃,可那条受伤的腿却一动就是钻入骨髓的疼,他满头冷汗,抬眸撞上江臣冷静到平静的双眸时,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背脊窜上头顶,汗毛直立,忍不住出口求饶:“我错了,我不该杀了你朋友,你放过我吧,我错了,别杀我……”

    江臣动作一顿,忽然深深睇他一眼,掂了下手里的茶几,似是善心大发。

    “你从这里跳下去,我就放过你,或者,这张桌子打断你另一条腿,选一个。”

    他的房间在二楼,如果没受伤跳下去几乎没什么问题,现在就算是受了伤,也比再被江臣打断一条腿要强。

    贺千建根本没有犹豫,连滚带爬翻过了露台罗马石柱状的石栏,砰的一声落地。

    直到身上被刺划破无数道细小伤口的刺痛以及臀部的剧痛传来时,他才想起,这里前段时间被贺千妤拿来种仙人球了。

    第116章 穿回来第一百一十六天

    作为学校的风云人物, 贺千建连续请假三天都没来学校,引发了一阵讨论。

    二模成绩周三才会出来, 然而早在一模过后, 几个学校就有不少人打赌,堵二模第一会依旧是李潇或者被贺千建夺得。附中和其他学校的人大部分选了李潇,而承华的学生则基本上都选了贺千建。

    至于贺千建自从联考开始就从没拿过第一, 为什么承华依旧有那么多人认为他有夺得第一的可能性,原因有二:一是之前联考模考哪怕贺千建没在第一也依然稳定在前三,可见其实力,二则是贺千建之前因为特权极少参加考试,不适应考试所以才会屈居第二第三也是有可能的嘛。

    二模过后就是三模, 三模完了直接就高考,高考之前能够排名的也就只有这两次考试了。去年他们承华好歹也出了个文科状元, 今年高三文科没有强手, 大家的希望就都把自然寄托在了贺千建身上。

    毕竟,贺千建可是从小学开始就一路获得各种破例,在承华可以说是传说级的存在。早在他刚升入高中部之前,就有人预料三年之后高考状元必定由贺千建摘得。上一届学姐获得文科状元时, 还曾有人可惜,如果贺千建早一年上学, 承华那年就是文理双状元了。

    三年很快过去, 贺千建这一届的高考马上就要到来,然而他却不是被一中的江臣压着就是被附中的李潇压着,眼看着理科状元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期待越大失望也越大, 即使还没有到最后决胜负的时候,承华的学生们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别风光了十二年,最后阶段翻车了。

    也正因为此,整个承华不仅仅只是高三的学生,就连初中部以及高一高二的学生们,也异常关注这次的模考成绩。

    周三一早,承华公告栏就围满了学生,模考的大榜是全市排名,大家耳熟能详的几个学霸连后面跟着的学校都不用看,眼睛一扫就知道,只需要看后面跟着的排名就是。

    “第一还是附中的李潇。”

    人群里有人唏嘘一声,却也谈不上多么惊讶,毕竟自从一中的江臣请长假连模考都不参加之后,李潇每一次排名都稳坐第一。

    “第二是谁啊?名字怎么从来没见过。”

    “霍博?”有人顺着名字往后面看,惊讶道:“燕一中的?”

    “霍博?”有人有些印象,瞪大眼道:“那不是燕一中校霸吗?而且他是十一班的,怎么可能?同名同姓吧。”

    “燕一中著名的垃圾班?”说话的人摇头:“肯定是同名同姓,大佬打架厉害我认,二模第二不太可能。”

    “怎么不可能?”有人道:“我之前就看了,一模的时候他就是十六,听说当初第一次联考他还在燕一中六百多名,第二次联考就挤进前两百了,后来更是一次比一次猛,上学期期末的时候,他就已经全市前五十了。”

    “假的吧?”有人不敢相信:“还是说你说的那个霍博和我们知道的不是一个?”

    “就是那个。”那人笃定道:“我问过我燕一中的同学了,之前他们学校的学生比我们还惊讶,听说当时直接有人质疑他作弊,还是后来他们学校有个老师作证,说他一直是江神在辅导才好一点,你们应该知道江神高三上学期就不上晚自习了,但你们肯定不知道他是为了辅导他两个朋友……喏,沈旭,三十多名,你们应该也听过,特玩得开那个,和江神还有霍博铁三角,从小玩到大。”

    “卧槽。”一个男生骂了一声,说不清是嫉妒还是羡慕:“和江神玩得好,还有这福利?”

    “牛逼了。”有人不知道想到什么,喷笑出声,边抖着肩膀边道:“你们说一中的江臣一开学就请假,不会是开辅导班去了吧。”

    公告栏的学生一愣,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一人道:“要是真的,我他妈一万块一节课都去。”

    “别说,十万一节我都去,这什么牛批手段,一中吊车尾都能给他教成全市第二。”

    有人把话题转了回来:“看来我们学校这届理科状元是没戏了,贺千建这次前三都没有,第四。”

    “第三那个也是我们学校的,张亮,谁啊,没听说过。”

    “贺千建他们班的,每天戴着眼镜,没什么存在感,听说之前有段时间贺千建特别不喜欢他,和他玩得好那群人整了他好几次,这次他考试名次在贺千建上面,估计日子不好过了。”

    “贺千建自己都不知道作成个什么几把样了,还能搞别人的事。”

    听到这声冷哼,众人看向发声的方向,见是一向和贺千建不对付的张言京,不由都八卦起来。

    承华是私立学校,能够进来的学生家庭条件都不会差,可这些背景也分了三六九等,贺千建和张言京无疑都是金字塔顶尖的存在,整个承华,除了现在已经转到燕一中的贺千闵外,能和贺千建呛声对掐的就只有张言京了。

    大家族的八卦藏得严实,不在一个圈子的根本触不到一点虚实,更没有消息来源。贺千建请假三天,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请假,现在猜测众多,却没有一个石锤,而眼前的张言京无疑就是最有可能知道贺千建到底为什么请假的人之一。

    燕一中有霍博,承华就有张言京,同时校霸,胆子小些的同学面对起来不免有些发憷,可也不乏胆大的,直接就问道:“京哥,贺千建怎么请了这么长的假,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没事吧?”

    张言京确实知道贺千建为什么请假,甚至就连贺家最近的风云诡谲他也知道一点,毕竟圈子也就这么大,有些事情一时半会能瞒,时间长了一定会露出些什么,不可能完全瞒住,何况贺家其实没有刻意隐瞒,只是暂时没有宣之于众罢了。

    想到远远见过一面的少年,张言京挑起嘴角,看着比贺千建顺眼多了。

    别人可能给贺千建给贺家面子,不把贺千建的丑事说出去,张言京却没有这个顾虑,听到有人问,他也没卖关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他闲得没事在家跳楼玩,摔仙人掌堆里了,断了条腿,医院的人给他拔刺都拔了一台大手术的时间,你说有没有事?”

    “跳楼?”有人觉得匪夷所思,却没有质疑张言京说的是假话,众所周知,他根本不屑撒谎,宁愿交白卷也不作弊,看谁不爽打人都打得光明正大。

    有人好奇:“几楼?”

    张言京嗤笑一声:“二楼。”

    二楼也能摔成这样,而且跳下去也不看地方,摔在自家里的仙人掌丛里,贺千建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

    承华众人的议论,贺千建并不知道,他此时红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贺言风,打着石膏的腿和惨白的脸色,有几分可怜。

    “爸?江臣这么对我,把我推下楼,你们就打算这么算了?”

    话虽是对贺言风说,目光却已经移向了杨蕴,眼尾隐隐有泪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