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翻桌子,江臣就直接空口白牙说他污蔑自导自演。
张建万万没想到,他想要污蔑至少还准备了证据,江臣却如此冷静大胆,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反将了他一军。
有了那番话,先发制人就从张建变成了江臣,如果张建从他课桌里翻出了试卷,别人会觉得他栽赃,如果什么都没找到,别人又会觉得他诬陷,就这么几句话,几乎是把张建的前后路都封死了,让他变得进退两难。
张建后槽牙发疼,他发现他现在最好走的路,竟然是不翻江臣的抽屉,轻轻带过这件事情,将重点引到江臣当众顶撞老师身上。
可他怎么甘心!
从高二上学期开始,江臣明里暗里噎了他多少次,表面一套背面一套装乖让他被人误会多少次,阳奉阴违惹怒他多少次!
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教训他,让他吐出这口恶气,他怎么甘心!
张建一张脸青白交加,还没想出对策。
沈旭却从江臣的话里反应了过来,刚刚江臣没问他是不是有人来过他座位,但是考试前确实有人来过江臣座位,而且他也确实看到了!
他蓦地转头,紧紧盯着三组倒数第三个男生,一张娃娃脸阴沉得能够滴水。
这个时候,几乎教室里所有人都盯着这片三角区,虽然大部分人看的都是张建和江臣,但沈旭就在江臣后面,而且想到江臣刚刚的话,在沈旭变脸看向一个方向的同时,其他人也都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一片不止一个学生,但大多都在东张西望,想知道沈旭看的是这里的谁,只有一个男生死死低着头,放在桌上的手控制不住地抖,春寒料峭的,他脑门上却布满了冷汗。
这情形,还有谁不懂。
有义愤填膺的同学直接问出了声:“不是吧!张志鹏!江臣抽屉里卷子你放的?”
还没有人搜江臣的抽屉,大家却已经定论他抽屉里有试卷了,只是,在场几乎没人相信江臣偷了卷子。
不说江臣稳坐年级第一这点在一班同学心里已经根深蒂固,更重要的是,大家在一起大半年,都很清楚江臣是个怎样的人。
他学习好却没有好学生的傲气,任何人向他问题,都能得到他耐心的解答;他话不多却从不会不理人,只要有人与他搭话,他绝对会礼貌地回答,甚至如果对话题感兴趣,还会兴奋的与你聊很久;他喜静却也能和班上爱闹的男生们打成一片,不论是打球吃饭还是聚餐,大家都爱叫上他……
他做事讲原则有底线,即使平时脾气再好,只要踩到了他的底线,他都会平心静气的指出,过后大家依然是朋友,并不因为他的提醒而记仇,反而在心底记下他的忌讳,不会再犯。
在这个班里,你若问谁人缘最好,极少有人会说江臣,可你若问遇到问题第一个想到谁,最信任谁,回答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江臣。
试问一个本身就很优秀,为人处世进退有度,正派却并不迂腐,有原则有底线的男生,谁会相信他偷卷子?
何况,污蔑他的人漏洞百出,还是平时就风评不佳的张三毛。
张三毛看江臣不顺眼这一点,班上同学们都知道,可张志鹏为什么要帮忙陷害江臣?
他们有一部分人可是记得,张志鹏高一就和江臣一个班,当时他瘦瘦小小,放学总是被外校的人欺负,还是江臣叫上十一班的霍博帮他出的头,如果真的是他,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大家的视线都是惊讶而不解的,张志鹏低着头看不见,却只觉得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满是嘲讽。
他哆嗦着手,脑袋压得更低,不敢抬头看到别人的表情。
江臣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对张建道:“张老师,您要搜桌子的话,现在就搜吧。”
张建咬牙,脸上挤出一点笑来,道:“我刚刚突然想起,之前我好像是把卷子放在高一年级办公室了,不用搜了。”
同学听到张建这么说,都有些半信半疑,老师们却是不相信,张建又没有高一的课,没事干什么带着卷子去高一办公室,但他们都没开口。
江臣神色平静好似不甚在意,可想到他之前不疾不徐却将张建里里外外狠狠嘲透了的一番话,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会究根问底,将这件事彻底弄明白。
可他却只是坐下来,道:“既然如此,我们可以继续考试了吗?”
张建如同其他老师想的一样,以为江臣绝对会不依不饶,此时见他就这么轻轻放下,脸上可见地闪过有一丝难以置信。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立刻道:“你们考试吧,安安静静做题,不要交头接耳。”
说完,就率先离开了教室,生怕走慢了,江臣会叫住他让他把事情说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同学们心里的江臣,其实是第一世那个没经历风雨阴霾,光风霁月的少年江小臣。
已经经历两世的江臣,和第一世班上同学们认为的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依旧坚守本心,依旧有自己的原则底线,可他为人处世的方式,以及解决问题的方式都已经和之前不同。
比如说之前楼梯间被欺负的小男孩,若是第一世的江臣,他会第一时间上去阻止,可现在的江臣,却只是平静的给出几点建议:
1、自己强大起来
2、告诉老师家长
3、提醒他不要脑子一热去做会后悔的事情
不能说哪个的方式对,只能说,江小臣天真赤城,江臣则考虑事情更加全面。
第10章 穿回来第十天
考试这一天,来临之前总觉得难熬,可真正考起来却觉得很快。
一天的考试很快考完,最后一堂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时,全校都沉浸在又熬过月初试炼,还可以苟二十九天的欢庆气氛里,只有一班有些沉默。
下午第一堂考试时发生的事情,刷新了这群青春年少的孩子们的三观,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爱憎分明,在他们的眼里,善是善恶是恶,黑白分明,也极少会以恶意去揣度他人,在此事之前,他们就算再不喜欢张建,给他取外号,觉得他有很多缺点,也从未怀疑过他是否有资格做一名老师。
可经过了这件事之后,大家心底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些许怀疑。
这就是教导我们的老师吗?
一个会自导自演,只为了污蔑一个他看不顺眼的学生,这样的人,真的能够担当起“老师”这两个字吗?
有人义愤填膺,有人心情低落,更多的是悄悄看向江臣的方向,欲言又止,想要安慰却又害怕让他更加难过。
而与被全体同学同情的江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三组最后一排的张志鹏。
第一堂考试结束时,有同学跑江臣位置,想看看他抽屉里有没有试卷,张志鹏是不是真被张三毛驱使着干这种缺德事了。
当时,江臣浅笑着靠在椅背上,道:“知道你们关心我,谢谢你们,不过翻抽屉就算了。”
“怎么算了?”沈旭第一个不同意,他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直接弯腰去翻江臣桌肚:“我来找!我倒是想知道是不是真有人他丫的这么缺德!”
其他的同学们都关注着这边,张志鹏紧绷着身子低着头坐在座位上不发一言。
江臣收了笑,抓住沈旭的手,低声道:“放学和你说。”
沈旭停下手,放下了手里的考卷文件袋,绷着脸站了起来,恰好第二趟考试开始,他回座位前冷冷剜了张志鹏一眼。
虽然大家都没看到江臣抽屉是否有试卷,但刚刚沈旭明显摸到什么,以及站起来时的表情都告诉他们,江臣的抽屉里可能真的有东西。
可当时马上就是考试,大家无暇分心,现在考试结束了,自然都想知道真相。
江臣像是没看到大家的注视,收拾好东西时顺带将那文件袋放进了书包,然后叫上沈旭,与其他围上来关心他的同学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教室。
直到走出校门,沈旭都板着一张脸,眼睛也不看江臣,显然很不赞同他这样的做法。
江臣叹了口气,他知道沈旭为他抱不平,事实上他也没有原谅张志鹏,不然当时考试的时候,不会直接说出班上有同学放了东西在他的抽屉。
考试之前大家大多无暇分心看周围,可张志鹏围着江臣座位转来转去,有心的人自然能够想到,到时候自然也能抓出张志鹏,可即便如此,江臣也不会坐实这件事情。
张志鹏确实应该得到惩罚,可若是在他这个年纪,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让他顶着栽赃污蔑的头衔,在孤立和欺凌中度过,就有些过了。
江臣不是圣母,相反,如果张志鹏真的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真的踩到了他的底线,第一个碾死他的就是江臣,比如对张三毛,江臣就从未手软过。
可张志鹏不是。
而且,江臣基本能够猜到张志鹏做这件事的原因。
张志鹏平时学习刻苦,成绩也不错,一直徘徊在年级前八十左右,保持下去一本线是绝对能过的,但他家里情况却很糟糕,父母双亡,只有一个重病需要药吊着命的奶奶和一个只拿最低等退休金的爷爷,不说上大学,他可能高中时期的生活费都难以为继。
这个月底,学校将会推出了特困补助金名额,一个年纪十个人选,不但可以免除全部学费学杂费,还能每个月得到两百元补贴,他会记得,是因为第一世的这个时候,霍博就得到了一个名额。
张建能许诺张志鹏的,无非就是这个。
张志鹏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出陷害别人的事情不对,可大家的猜疑和疏离以及他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愧疚已经让他付出了代价,这就够了。
回去的路上,江臣把张志鹏的情况和沈旭说了一遍。
沈旭沉默了好久,才撇着嘴道:“要不是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江臣脚步一顿,看向沈旭,问他:“你还记得我们怎么和霍博认识的吗?”
沈旭一愣,抿紧了嘴。
那是很久之前的那个夏天,他和江臣约着一起去书店看书,经过一个书店边的小巷时,见到衣衫破烂的孩子抱着脑袋被人拳打脚踢,他和江臣跑去制止却得知他是个小偷,已经几次在药店偷东西,因为年龄太小,警察也管不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才知道,原来在他们无忧无虑的时候,却有同龄人为了伤了腿也舍不得买药的奶奶,一次次忍耐着成人的拳脚,只为一盒不到两元钱的喷雾。
沈旭哼了声,道:“张志鹏能和霍博一样吗?霍博那是为了他奶奶,而且那药店的人根本就是故意坑他,明明知道他要买的药有便宜的,故意哄着他买贵的把他的钱都花光了,他才不得不去偷,他那是迫不得已!”
“张志鹏自然没法和霍博比。”
江臣比谁都知道这一点,不论是品性毅力还是为人处世,张志鹏都难以望霍博项背,而且江臣相信,如果这件事放在霍博身上,他绝对不会这样做。
“可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惩罚会伴随他整个高中,所以够了。”
沈旭踢了脚电线杆:“行吧,放过那小子,不过下次他再敢做这缺德事,不用别人欺负他,我亲自欺负他!”
*
一中老师改试卷还是很快的,才到周三,成绩就已经陆陆续续都出来了。
在学生们期待成绩宣布的同时,一则八卦悄悄在各年级流传: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张建,为了污蔑自己班学生,派人把月考试卷藏到那学生抽屉里,考试的时候还带着其他老师去搜,结果被那名学生揭穿,灰溜溜地走了。
这事情本来还只在高二流传,毕竟当时在考试,整栋教学楼都安静,张建几人从窗口经过,然后在一班说的那些话,隔壁两个班的学生都听了个大概,考试一结束,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一班的朋友确认,得到真实情况之后,都没忍住骂张建不配为人师。
于是,在学生们一传十十传百的过程中,不只是整个高二知道,高一高三也都听说了,甚至还有些家长听到孩子回去说了这件事,将电话打到了学校,想要求证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并且毫不客气地道,如果学校有这种完全没有师德的老师,他们不放心自己的孩子在这里学习。
本来接到这些电话的其他年级组老师还有些懵,后来和同事一确认,听到了完整的事情经过之后,都十分不耻张建的做法,这件事就这么闹大了,不仅是全校师生知道了,甚至在教育渠道工作的家长也听说了,直接将电话打到了校长室,要求严查。
周三一早上,校长就将整个高二年级组的老师都召到了一起,开了个紧急会议。
在座的老师们大部分都忌惮张建身后站着的副校长,可也有不怕他的,高二一班的数学老师付劲宇就是其中一个,校长问来龙去脉时,他没有丝毫修饰,甚至很有偏向地事情描述了一遍。
说完,他还道:校长,江臣是我看中的好苗子,本来打算一开学就拉到竞赛班的,可是那时候他家里出了点事,我就想着给学生缓缓,不在这个时候给他压力,所以一直等着没提,谁知道我不给压力,张老师倒是生怕他太轻松,在学校找他麻烦一次不成就两次,一次接着一次没完了。”
数学老师付劲宇这一番话不可谓毫不留情面,几乎毫不掩饰的摆明了自己的观点:张建就是一个自导自演故意找学生麻烦污蔑学生的垃圾。
张建坐在离他两个位置不到的地方,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不止张建不好看,副校长孙腾云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孙腾云抱着自己的紫砂壶杯,幽幽道:“付老师,您为人师表,说出这样有偏向性的话不太好吧。”
付劲宇丝毫不惧,冷着脸道:“我就是为人师表,才要这样说。”
孙腾云看他几秒,目光移向校长:“校长,这件事呢,我觉得还是得要当事双方都当场,我们在这里开会也难下定论,不如将那个学生也叫过来,问问他当时为什么认为张老师污蔑他,知道一下学生心里是怎么想的。”
校长依旧是慈眉善目的模样,闻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看向张建,问:“张老师,你是当事人,不如你来说说当时为什么会觉得是有学生偷了试卷,而不是自己粗心放在了其他地方。”
张建青白着脸,道:“我当时太着急了,一时也没有多想,怕如果真有学生偷试卷破坏考试的公平,也怕助长这股歪风邪气,脑子一热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