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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节
    顾无忧红唇微抿,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压着声音同她说道:“你派林清去盯着宫门口,有任何消息都立刻来禀。”

    “……是。”

    顾无忧一路忧心忡忡,回家后倒是收敛了心绪,知道祖母必定也担心宫中事务,便先去了一趟主院,好生宽慰了一番,又同殷夫人说了几句话才回别院。

    *

    而此时。

    京中一处茶楼。

    京逾白今日并未着官服,只穿一身轻便常服,登上二楼包厢,在看到站在窗前的男人时,眼眸微黯,却也没有说话,而是面不改色地进了屋子。

    “来了。”

    赵承佑听到脚步声,转过身。

    看着京逾白,又笑道:“我还以为逾白兄不会来。”

    “赵大人给我送来那样的字条,又拿了南边故人威胁京某,便应该笃定我不可能不来。”京逾白面上挂着旧日清浅的笑,即使说起这样的话,也不曾改过面色,反客为主一般坐在椅子上,倒了两盏茶才问人,“不知赵大人想让我替你做什么?”

    赵承佑听他所言,有一会没说话,而是沉默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须臾,却又笑了起来:“所以我一直都喜欢和聪明人相处,轻松,不费事。”

    他坐在京逾白对面,握过那盏茶却没喝。

    只拿出一张字条,放在京逾白的面前,“这是你家中那位故人如今所居之处,说起这个,我还是忍不住要夸逾白兄一句,若是我晚去一步,只怕这位故人早就不存于世了。”

    “逾白兄……”

    赵承佑修长的指腹轻叩茶盏,看着人,轻笑道:“果真好手段啊,为了保住京家荣耀,连故人恩情都可以不顾。”

    京逾白充耳不闻他话中讥嘲,看了眼字条又收回目光,抿了一口浓茶,淡淡重复:“赵大人要我替你做什么?”

    “既然逾白兄如此爽快,那我也就直言了。”赵承佑握着手中茶盏,“我要逾白兄替我给李钦远送一封信……”见他抬眸看来,补完后头几个字,“一封让李钦远立马回来的信。”

    京逾白听到这话,终于变了脸色。

    他薄唇微抿,长指紧攥手中茶盏,目光直直看着赵承佑,想起这阵子京中的变故,沉声道:“是你在后头推波助澜?”

    赵承佑笑道:“逾白兄真是高看我了。”

    他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京逾白怎么看他,仍旧好整以暇地握着茶盏,慢悠悠吹着茶沫,淡声道:“赵某哪有这样大的本事?赵某啊,不过是陪着人下了一局棋罢了,到底是人下棋,还是棋定人,谁又晓得呢?”

    “我若不肯呢?”

    “唔。”赵承佑似乎是想了下,而后便掀起长眉,轻笑起来:“逾白兄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对你最有利。”

    “你家那位故人,当初沈家那位御史,不过是帮着说了几句话就被陛下褫夺官职,若是让人知晓一向得圣心的京首辅居然秘密藏着那人,你说,陛下会怎么看你们,旁人又会怎么看你们?”

    他喝了一口茶,大抵觉得这茶不错,便又多饮了一口,“逾白兄,其实我一直都很心疼你。”

    “明明你才是最有实力的那个人却一直被李钦远压着,你那些好兄弟看着和你要好,可若是出事,他们最先想到的必定是李钦远……”

    赵承佑目露可怜地看着京逾白,见他淡然的神色中夹杂着一抹异色,又笑道:“其实逾白兄不肯写也无妨,只要我把京城的消息传出去,你说你那位好兄弟会不会回来?”

    “我啊,只是觉得逾白兄实在是个不错的朋友,想同逾白兄做一桩好买卖罢了。”

    他说完便放下手中茶盏,“字条,我给你留在这了,别院的人,我也能帮逾白兄撤掉……”赵承佑走到京逾白的身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感叹道:“赵某是真的希望日后能和逾白兄一起共事。”

    “你做这么多,是为了顾无忧?”京逾白开口。

    屋中的脚步声突然顿住,赵承佑脸上轻快的神情在听到这番话之后,终于也有了变化。

    京逾白见他这般,心中便知晓自己猜对了,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那张字条起身,而后看也没看赵承佑一眼,径直往外走去。

    等到他走后——

    暗卫长息出现在赵承佑的身后,低声道:“主子,他会写吗?”

    赵承佑似乎终于回过神,负手于身后,看着京逾白离开的身影,淡淡道:“会,没有人喜欢一直被别人的光芒遮挡着,晋王如此,京逾白亦如此。”

    他下得这局棋,算得不过就是人性。

    “她如何?”

    长息知晓他问得是谁,便低声答道:“乐平郡主刚从顾家回来,看着脸色不大好。”

    听到这话,赵承佑拧了眉,但也只是一瞬,他又咬牙,“明日让人下诏书,把京中命妇都请进宫。”

    只这一次。

    让她再伤心一会。

    以后,他就不会再让她难受了。

    再也不会了……

    *

    等到翌日。

    朝臣还是没能上早朝,但宫门总归是开了。

    庆禧帝虽然还没清醒过来,身体里的那些毒素却清了,宫里的内侍太监拿了王皇后的凤旨,请各家命妇进宫跪请天恩,保佑陛下龙体安康。

    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规矩。

    若是宫里的主子身体不适,都会请命妇进宫念诵佛经,保佑主子们身体康健,也算是一种祈愿的法子。

    每家都得出一个人。

    顾无忧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阵子没休息好,脸色难看也就算了,身子还格外的虚弱,起床的时候还晕眩了一阵,白露、红霜见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都皱眉劝道:“您还是别去了。”

    红霜嘴快,更是说道:“早就说了要给您请大夫看看,您总是不肯,现在还要进宫,那一跪就得跪一天,您这身体怎么受得住?”

    “没事。”

    顾无忧摇摇头,声音也因为连日不曾歇息好,有些哑,“替我梳妆吧。”

    她平时性子温软,但若是决定了的事,怎么劝都没用……两个丫鬟没了办法,只好给她梳妆。

    而此时的主院,李老夫人也正和殷婉说起这事,看到顾无忧过来,两人就停了话,不等顾无忧敛衽请安,李老夫人就朝她招了手,握着她的手,发觉冰凉一片,又忧心道:“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怎么过来了?”

    顾无忧温声说道:“我听说宫里传了旨。”

    殷婉一听这话,就和李老夫人对视一眼,然后握着顾无忧的手让她坐下,这才柔声说道:“这事,你就别管了,你这几日身体原本就不好,哪里来的精神气去祈福?”

    “我跟母亲已经商量好了,过会我进宫,你就跟母亲好好待在家中。”

    “还是我去吧。”

    且不说她是晚辈,哪有自己在家里待着享福,请长辈过去受苦的道理?怕两人不肯,顾无忧又道:“我心里担心姨夫的病,也想见见姨母他们,待在家里也是胡思乱想。”

    “而且家里事务我也不大懂,还得请夫人在家做主。”

    “这……”

    殷夫人拧了眉,目光投向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心下也有些犹豫,但看着顾无忧坚定的神情,最终还是应下了,握着她的手劝道:“你自己注意着些身体,若是不舒服便同掌事的姑姑们说一声,她们也不会为难你的。”

    顾无忧自是一概都应了,又拜别两人,这才登上进宫的马车。

    今日进宫的有许多人,但估摸着是顾无忧去得晚,只瞧见无数马车停在宫道上,人倒是没瞧见几个,甚至……她还有种宫里比从前还要冷清的感觉。

    来迎她的宫人,顾无忧也不认识。

    她朝顾无忧行了宫礼,便恭声说道:“给郡主请安,其他命妇都已经去承安殿了,奴领您过去。”

    “嗯。”顾无忧点点头,刚要带着白露过去,就听那宫人说道:“承安殿肃穆庄严,您的丫鬟不能一道过去,奴请人带这位姑娘去别处歇息吧。”

    白露一听这话就皱了眉,姑爷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生跟着主子……尤其如今宫里事情不定,她更是不敢离开,便问宫人,“宫里何时有这样的规矩了?”

    宫人温声笑道:“一直都是有的。”

    白露还要再说,顾无忧便开了口,“罢了,你去吧,若有什么事,我会派人给你传话的。”

    她发了话,白露也不好再说,只能抿着唇轻轻应了,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其他宫人离开。

    等她走后,顾无忧便看着那宫人淡淡说道:“走吧。”

    “是。”

    宫人在前头领路。

    顾无忧心中记挂着姨母他们,便问:“下毒的人可查到了?”

    宫人答道:“回您的话,还没。”

    顾无忧一听这话就皱了眉,又问,“那姨母和长平呢?她们在承安殿,还是哪?”

    “皇后娘娘和长平公主都在帝宫陪着陛下,现在在承安殿主事的是娴贵妃……”那宫人似乎是怕多说,惹人起疑,说完这话便温声道,“您别担心,陛下吉人有天象,又有您和其他命妇祈福,必定不会有事的。”

    这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甚至十分妥帖。

    可顾无忧却起了疑,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身边的这个宫人,温声问道:“姑姑看着有些眼生,不知道是在哪个宫做事?”

    宫人笑道:“奴婢是承安殿的人,从前一直侍奉在佛前,郡主不认识奴婢也是正常的。”

    侍奉在承安殿的人?

    顾无忧拧眉,又看了一眼她的装扮,目光落在她头上一支镶玉金簪上……承安殿多年不曾开启,在那伺候的宫人再清苦不过,只怕那边的主事宫女还比不过那些得脸娘娘宫里的三等宫人。

    又怎么可能用得起这样的金簪?

    更不用说……

    顾无忧还闻见她身上一股清宜香,这是东街浓胭铺里卖得最好的香料,一盒得十金,区区一个宫人,哪里来这样的银钱,买这样金贵又行翘的香料?

    她目光扫过四周,只觉得这一路实在太过安静。

    安静得让人心慌。

    不管出于什么缘故,顾无忧还是停下了步子。

    宫人见她停下步子,也跟着停下,疑声问道:“郡主怎么了?”

    顾无忧柳眉轻蹙,摸着自己的袖子,低声道:“我的贴身帕子不见了。”

    “这……”

    那宫人一听这话也跟着皱了眉,“承安殿还等着您过去,这帕子也不是金贵之物,不如……”她话还没说完,顾无忧就转过脸,厉声斥道:“混账!”

    “那是我的贴身之物,宫里人来人往,若是被旁人捡去,谁晓得要怎样坏我声誉。”

    她自幼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