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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节
    将士们往城外驶去,李钦远在到东街的时候察觉到一束目光,他抬眼看去便见顾无忧正站在窗前,她露出明艳动人的脸,望着底下,在看到这张熟悉面容的时候,他那张一直没有波动的脸终于有了变化。

    薄唇微抿,喉咙发紧。

    他握着缰绳,似乎想看着那个身影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眼看着顾无忧跟着他在窗前移动,只为多看他一眼,李钦远的眼眶顿时就红了,直到最后一扇窗子,她再也走不过去了,他这才无声动了动嘴唇——

    “等我回来。”

    顾无忧听懂了,泪水从脸颊滑落,怕人担心,连忙吸了吸鼻子,什么都没说,而是扬起笑脸朝人挥了挥手。

    “主子……”白露看着远去的将士们,扶着顾无忧的胳膊,轻声说,“咱们也回去吧。”

    “嗯。”

    顾无忧点点头,却还是没有动身,依旧扒着窗子望着外头,直到连影子都瞧不见了,这才颓然地收回手。

    白露见她这样,还是忍不住说道:“您若是真舍不得,为什么不让李公子留下?他一向听您的话,如果您开口,他一定会同意的。”

    “他是会同意。”顾无忧轻声说,“可与其让他待在京中坐立不安,我宁可他亲自走这一趟,将心比心,如果父亲出事,我也不可能安安心心待在家里等消息。”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想到边关那边的环境……白露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想到先前底下百姓讨论的那些话,她看着顾无忧低声问道:“您说李公子会参军吗?”

    顾无忧长指微动,不答反问:“你知道他身上那件盔甲是什么来历吗?”

    “什么?”白露一怔,不知道主子怎么提起盔甲了。

    顾无忧看着窗外,似乎那里还有那人的身影,“那是李夫人在他孩童时帮他做的,他那个时候一心想着长大后跟魏国公一样上战场打仗,就央求李夫人做了这一身……这些年,你看他对什么都不在意,可他心里其实还是存着这样一份年少时的念想。”

    “要不然也不会过去这么多年,还把这件盔甲存放在自己的屋中。”

    顾无忧笃定道:“他会去参军。”

    魏

    国公的身子不好,李家军需要一个让人信服的将领,即使不是现在,以后他也会去参军。

    “那,那该怎么办?”

    白露一下子就愁了眉,“战场刀光剑影的,这要是出个什么事可怎么好?”她从前觉得那位李公子没有功名配不上郡主,可如今见他经商也有模有样,便也放下心。

    这要是真去参军了,那主子该怎么办?

    顾无忧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没说什么,目光仍旧往窗外看去,凭高眺望。

    她是害怕、担心,甚至想不顾一切把人留下来,可她很清楚,她的爱人是天上的雄鹰,他终将还是会经历前世那条路,成为人人敬仰的大将军。

    日头正好。

    顾无忧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她闭上眼,似乎能听到那些远去的马蹄声,那里有她的心上人,是她穿破岁月河流也想要见到的,深爱着的人。

    她是可以拦住他,可她不愿。

    她深爱的人不该被她困住,他是雄鹰,就该去搏击天空,而她……始终会追随他的脚步。

    至死不悔。

    *

    边关。

    距离当初给京中递信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两边都受了严重的挫伤,突厥虽然来势汹汹,但到底不过是番邦小族,而且那位二皇子刚刚登基,军心还不稳……可大周这边,李岑参的伤势未愈,军中无主帅,气势也弱了一大截。

    这日突厥又来犯境。

    .

    李岑参的副将袁拓刚要领兵出发,就看到李岑参穿着一身黑甲走了出来。

    “将军?”袁拓翻身下马,“您怎么来了?”

    李岑参淡淡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这怎么可以?!”袁拓和其余几个将士,急道:“您身体刚刚还好些,许大夫也说了,您这些日子不能再劳累了。”

    可李岑参却只是摆摆手,“我意已决,走吧。”

    他这话说完便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半空中划开一道好看的弧度,不等袁拓等人再劝便擎缰策马往外去,身后众将士见此也不好再说,纷纷翻身上马,跟了过去。

    到了外头,众士兵见他出现,惊愕之余皆是惊喜的声音,“将军,您的身体好了?!”

    “嗯。”

    李岑参点头,目光扫过他们,“都准备好了?”

    刚刚还一脸颓然的众将士一听这话,纷纷应道:“好了!”对他们而言,李岑参就是他们的定海神针,只要有他在,他们就不必畏惧。

    ……

    有了李岑参的出现。

    这场战役果然比之前要好上许多,可番邦小族多狡诈,眼见逐渐不敌索性便直接撤兵,而后又故技重施,放了许多猛兽出来。袁拓一看逼近的猛虎,神色大变,气道:“这群畜生!”

    又看了一眼李岑参,见他面色微白,担忧道:“将军,您没事吧

    ?”

    “……没事。”

    耗时的战役让他的伤势变得更加严重,可李岑参还是咬着牙忍着,这种时候,他要是倒了,只会让这些将士更加害怕,手握着银枪,咬牙,“盾牌手靠前,弓箭手射箭。”

    “是!”

    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突厥新皇帝,他沉声,“待会你护我破敌,杀了阿史那。”

    袁拓皱眉建议,“将军,我们现在战力薄弱……不如等援兵。”

    李岑参也想等援兵出现,可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要是援兵再不出现,而他倒下,那……后果不堪设想,只有先解决阿史那,让他们军心大乱,这才能乘胜追击。

    伸手按一按胸口处的玉梳,想到来时七郎说得那番话,他心下轻轻叹了一声,睁开眼的时候便没再犹豫,“按我说得去做。”

    袁拓咬牙,“……是!”

    就像最初商量好的那样,盾牌手和弓箭手对抗那些猛兽,而李岑参趁那边松散,直接开了一条小路,由袁拓等几十个将士护着他往那边冲过去,对面的阿史那本来还坐在马上欣赏猛虎咬人的场面,突然看到李岑参过来,楞了一下。

    又见他眼中杀意,顿时害怕起来。

    身下马儿乱动,他急吼吼地喊道:“来人,护驾!”

    李岑参是拼着不要命过来砍杀阿史那,他在边关多年,十年前就让突厥吃了一个大亏,突厥的将士心中都颇为畏惧他,如今见他犹如煞神一般,手中的箭居然都射偏了。

    秦拓跟了李岑参多年,隐约也察觉出他的心思。

    这种时候,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咬牙厮杀,为李岑参开出一条血路……可突厥这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使李岑参一往无前,手中的银枪都沾满了鲜血,却还是有一个个的人围在阿史那的面前。

    有了人肉墙的保护,阿史那也就没先前那么紧张了。

    他搭起弓箭,正对着李岑参,看着他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脸上的笑也变得越来越狰狞,只要杀了李岑参,杀了这个大周的战神,这大周就再也没有能让他畏惧的东西了!

    想到那个画面,他整个人都变得狂热起来。

    仿佛整个大周都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手中的箭朝李岑参的方向射过去。

    此时李岑参正被几个将士围绕着,一时不察,等听到身后袁拓高喊,“将军,小心!”他这才察觉到一阵劲风,连忙往左边一躲,可躲过这一支,阿史那的第二支箭便又射了过来。

    背上被人砍伤,李岑参吐出一口鲜血,坐在马上的身形也没那么平稳了,而那支箭也快到了跟前。

    就在他以为没办法再躲过去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更多的马蹄声,以及将士们高兴的呼喊声,“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李岑参一滞,不等他回头,就察觉到身后也传来一阵疾风,有支箭擦过他的身体,直接穿透了阿史那的那支箭,他一怔,侧眸看去,便见一个少年穿着一身银色盔甲,手持银枪,在耀眼的阳光底下,义无反顾地朝他这边策马狂奔。

    他看着来人,不敢置信的吐出两个字:“阿狸……”

    第140章

    夜里。

    一群人待在主帅的营帐中。

    李岑参早就晕过去了,许大夫还在替他诊治,袁拓、傅北等人还全部穿着沾血的盔甲,脸上、身上不是自己的血,就是别人的血,至于李钦远……

    他那一身银色盔甲全是干涸的鲜血,脸上也沾了不少鲜血,闻着就十分刺鼻,可他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微垂着眼帘站在一旁,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抿着唇没有说话。

    袁拓见许大夫起来,连忙迎过去,急问道:“怎么样?”

    “怎么样?”许大夫一听这话,立马刻薄道:“我之前是怎么说的,让你们好好看着他,他真以为自己是天兵天将,怎么都不会有事?我看你们也不用我来治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反正他也没拿自己这条命当回事!”

    袁拓拉了许大夫一把,往李钦远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他们都是跟着李岑参多年的老人,和魏庆义差不多,自然也是认识李钦远的,许大夫虽然嘴毒刻薄,但看到李钦远,想到人儿子还在,这样说人家爹的确不好,便抿了抿唇,不甘不愿地说道:“人是救回来了,可他这个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又耗了这么大的心力,以后……”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低了一些,“只能好好将养着了。”

    “再像今天这样,也只能等大罗神仙降世,才能救他一命了。”

    他说完摇摇头,叹了口气,打算给人煎药去,又看了一眼营帐里围着的十几号人,皱眉道:“行了,你们也都下去吧,留个人在这边看着就行。”

    等他走后,袁拓便和傅北拱手道:“傅将军,你们今天也辛苦了,不如先回去歇息,等到明天将军醒来,我们再商量怎么解决。”

    傅北看了眼还没有醒来迹象的李岑参,点点头,而后便招呼了其余将士出去。

    很快。

    这营帐之中便只剩下昏迷着的李岑参,袁拓……以及,李钦远。

    袁拓看一眼依旧站在那边,不言不语的李钦远,走过去,温声道:“七郎,你也先去休息吧,你看你眼下的青黑,这一路都没歇息好吧。”

    “袁叔……”

    李钦远的声音有些哑,像冬日里枯树划过地面发出的嘶哑声一般,“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

    “这……”袁拓有些犹豫,转头看了一眼李岑参,想着将军醒来要是看到七郎在这,必定高兴,便点了点头,“外面有人守着,有什么事就喊他们。”

    “嗯。”

    袁拓没再多说,掀帘出去。

    等他走后,李钦远也没有立刻动身,他站了太久,现在全身上下都跟僵硬住了似的,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能往床榻那边迈出一小步,从他到床榻也不过三步的样子,可他愣是走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