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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金麟台花宴
    不夜天城潜伏数年的死士孟瑶,一战成名。

    聂明玦、蓝曦臣、孟瑶三人义结金兰,孟瑶也因此次居功甚伟,得以认祖归宗。

    至此,射日之征才算是画上了句号。

    为表庆祝,兰陵金氏将于三日后开办花宴,邀无数修士和无数家族前往赴宴,普天同庆,为期数日。

    既是邀请各大家族,云梦江氏自然也会来。

    这近两年里,蓝忘机见过魏无羡几次,但多数时候也只能远远的瞥上一眼,甚至连话也说不上一句,那人也不知看没看见自己,便匆匆而去,擦肩而过。

    有时他也忍不住会想,魏无羡还认不认得出他来。

    可再想想,认不认得出又有何妨?

    每每他都告诫自己,不可贪恋,不可多想,可却在每一次见到魏无羡时,这些告诫都被轻轻松松就粉碎了。

    这天夜里,蓝曦臣路过藏书阁时,见里面依稀还亮着光,便进去看看。

    他一进去,就看见蓝忘机左手支着额,双眼安静的闭着,看样子是睡着了,右手还拿着一支沾了墨的笔,载满了字迹的宣纸上染出了一点墨迹。

    蓝曦臣本想叫醒他,可看了看他书案上的一摞书籍,尽是倾诉思慕之情的情诗典籍。

    蓝忘机的手边已经叠了厚厚的一摞字迹满满的纸张。

    蓝曦臣:“……”

    他的弟弟,竟然是在抄书……抄写的,竟是情诗。

    只不过,那般柔情百转的情诗,配上那端方正楷的字迹,竟莫名有些可爱。

    蓝曦臣愣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默默地退了出去,哭笑不得。

    花宴当日,金光瑶就站在须弥座之旁。与聂明玦、蓝曦臣结拜,并认祖归宗后,此时他眉心已点上了明志朱砂,穿上了白底滚金边的金星雪浪袍,戴着乌帽,整个人焕然一新,十分明秀。伶俐不改,气度却从容,远非从前可比。

    金麟台上,人来人往,满座喧哗,却在蓝氏双璧走上来时,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便是唏嘘声、惊叹声。

    整个金麟台上,犹如霜雪天降、月华满堂。

    蓝氏双璧站在一起,一佩箫,一负琴;一温雅,一冷清。却是一般的容貌昳丽,风采翩然。

    果真是一种颜色,两段风姿。

    蓝忘机神情冷淡,仿佛永远都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忽然,一个声音道:“聂宗主,蓝宗主。”

    蓝忘机下意识的看过去,看的却不是说话的那人。

    江澄一身紫衣,扶剑而来。他身边站着一人,一身黑衣,负手而立,腰间插着一只漆黑的笛子,垂着鲜红的穗子。没有佩剑,与江澄并排站着,向这边点头致意,姿态略显傲慢,一副很是高深莫测、睥睨众生的模样。

    蓝忘机眉尖抽了抽,魏无羡也不知是不是觉察到了有人盯着他在看,似要转过脸来,浅色的眼眸不着痕迹的转了回来,平视前方,仍是一副很端庄的模样。江澄和聂明玦板着脸相视点头,都没什么多余话要讲,草草招呼过后,便各自分开。

    魏无羡一副很无聊的样子,左睨右瞥,瞥到了这边的蓝忘机,似乎正要开口,江澄已走了过去,站到他身边。

    蓝忘机心里一紧,他是想与我说话?他想对我说什么?

    魏无羡见了江澄,便不再看他这边,笑着对江澄道:“江澄,赤锋尊比你高好多,哈哈。”

    江澄回了他一句:“滚。你想死。”

    魏无羡哈哈笑出声来,与江澄并肩而行,向另一边走去。四周行人也自动为他们让出一大片空地。

    蓝忘机收回目光,心道:赤锋尊……也比我高。

    聂明玦的目光也转了回来,道:“魏婴为何不佩剑?”

    佩剑便如着礼服。蓝忘机听到有人说起魏无羡,便淡声道:“估计是忘了。”

    聂明玦挑眉道:“这也能忘?”

    蓝忘机道:“不稀奇。”

    去年有次夜猎看见他时,他还大言不惭对旁人说过“就算是不穿衣服,旁人又能奈我何?”诸如此类的话,蓝忘机早已见怪不怪了。

    说起来,似乎从魏无羡修炼鬼道回来,就再也没见过他佩剑了。

    明明剑法那般惊艳,明明是个不世奇才,却……思及与此,蓝忘机愈发痛心疾首,只恨不能把那人绑回去藏起来才好。

    他只是在心里想,蓝曦臣笑道:“这位魏公子说过,繁文缛节他通通不想理会,别说是不佩剑了,就算是不穿衣服,旁人又能奈他何?真是年轻啊。”

    听着自己心上人的狂言妄语从自己兄长口里说出来,那滋味真是难以形容,蓝忘机心情复杂,又无可奈何,只低低地道了句:“轻狂。”

    他说的很轻,仿佛是只说给自己一个人听的。可他的语气里,却是无端的透露出一丝暧昧。

    蓝曦臣看了看他,道:“咦。你怎么还在这里?”

    蓝忘机微微不解,正色道:“兄长在这里,我自然也在这里。”

    蓝曦臣道:“你怎么还不过去同他讲话?他们要走远了。”

    闻言,蓝忘机下意识的扭头望过去,与此同时,须弥座的另外一端传来一阵嘈杂。

    魏无羡的怒喝从那边传来:“金子轩!你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可都别忘了,现在这算什么意思?!”

    【那头,金子轩也怒道:“我在问江宗主,又没问你!我问的人也是江姑娘,跟你有什么关系!”

    魏无羡道:“说得好!我师姐跟你有什么关系?当初是谁眼睛长脑门顶上去了?”

    金子轩道:“江宗主——这是我家的花宴,这是你们家的人!你还管不管了!”

    蓝曦臣道:“怎么又吵起来了?”】

    蓝忘机的目光投向那边,脚步却黏在地上。

    就他知道的、看到过的,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魏无羡似乎只要和金子轩见面,就会发生冲突,而且每一次,都是因为江姑娘。

    如果江厌离在这里,他真的很想去请教她一番:魏婴喜欢什么?

    他觉得,江厌离一定知道。

    蓝忘机想着前两天在藏书阁抄写的东西,组织了一番情话,在脑海里过了几遍,这才下定决心,迈开步子,正要走过去。

    【江澄的声音传了过来:“魏无羡你闭嘴吧。金公子,不好意思。家姐很好,谢谢您的关心。这件事我们可以下次再说。”

    魏无羡冷笑道:“下次?没有下次!好不好也不需要他来操心!他谁啊他?”

    他说完便转身走开,江澄喝道:“回来!你要去哪里?”

    魏无羡摆手道:“哪里都好!别让我看到他那张脸就成。本来我就不想来,这里你自己应付吧。”

    江澄被他甩在身后,脸上逐渐阴云密布。金光瑶原本就在场中忙里忙外,见人就笑,有事就做,见这边出了乱子,又冒了出来,道:“魏公子,留步啊!” 】

    这次花宴会开办多日,蓝忘机原以为这么多天,他总能找到机会去和魏无羡说上话的,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魏无羡居然刚来就要走了。

    蓝忘机赶紧走过去,才走了一步,就见魏无羡负着手,走得飞快。他脸色沉沉,谁都没注意。蓝忘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两人便擦肩而过了。

    【金光瑶追不上魏无羡,跌足道:“唉,人走了,江宗主,这……这可如何是好?”

    江澄敛了面上阴云,道:“不必理他。他在家里野惯了,这样不懂规矩。”遂与金子轩交谈起来。】

    魏无羡今天似乎戾气格外的重,他独自离开了金麟台,蓝忘机紧跟着也下了金麟台,可却不见魏无羡的踪影。

    之后的几日,花宴犹在继续,却再也没见到魏无羡了。

    蓝忘机心里一阵怅然若失,倒不是憋了一肚子的情话最后都无用武之地,只是原本可以多见他几面,却又变成匆匆而过。

    下次吧……下次见面,需得再主动一些,强势一些……

    所谓“下次”很快就来了。

    两月后,秋季,兰陵金氏于百凤山举办围猎。

    【成百上千名修士选定一处常年邪祟妖兽出没之所,在规定时间内各凭所长,争夺猎物,这便是围猎。百凤山山势绵延,横跨数里,猎物繁多,乃是三大知名猎场之一,举办过不少次大型围猎。此等盛事,不光是大小世家积极参与、展现实力、招揽人才的机会,同样也是散修与新秀扬名的机会。

    百凤山前有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四周拔地而起数十座高高的观猎台,其上人头攒动,兴奋的窃窃私语之声嗡嗡嘈杂,最安静的自然是最高、最华丽的那座观猎台。台上坐的大多数是年迈的名士与家主家眷,后排侍女们或扶华盖,或持掌扇,前排的女眷们均以扇掩面,十分矜持地俯瞰下方猎场。

    然而,待到姑苏蓝氏的骑阵出现时,这份矜持便维持不下去了。

    夜猎之中,真正追赶起猎物来其实并不靠马。然而骑术是世家子弟必习的技艺之一,在此种隆重场合,骑马上场非但是一种礼仪的象征,骑阵更是能创造一种宏大的声势,煞是美观。说穿了,就是图个“规矩”和“好看”。蓝曦臣与蓝忘机端坐在两匹雪鬃骏马上,领着姑苏蓝氏的骑阵缓缓前行。二人皆是腰悬佩剑,背负弓箭,白衣共抹额齐飞,凌然若仙,踏雪白靴一尘不染,只怕是比旁人的衣面还干净。蓝氏双璧真真宛若一对无暇美玉,冰雕雪塑。甫一登场,仿佛连空气都沁人心脾起来。众多女修纷纷为之倾倒,含蓄一些的只是放下了扇子,张望的姿态迫切了些,而胆大的则已经冲到观猎台边缘,将早已准备好的花苞花朵朝那边扔去,空中霎时下起一阵花雨。见到风姿俊美的男女,以花朵相掷,表达倾慕之意,乃是习俗,姑苏蓝氏的子弟因世家尊贵天赋过人,相貌更是不俗,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蓝曦臣与蓝忘机更是从十三岁开始便能习以为常,二人泰然自若,向观猎台那边微微颔首以示还礼,不作停留,继续前行。】

    方才走过来时,蓝忘机就瞥见魏无羡坐在一匹黑鬃闪闪的骏马上,胳膊肘搭在马头顶,正两名身姿婀娜的女修谈笑风生。

    他们不知说了什么,一名女修递给他一朵花,他竟然十分自然的接了过去。

    蓝忘机心中痛骂他“轻浮”,一边思索他到底知不知道赠花的含义与习俗。想他会不会把花掷出去,会掷给谁,或者……会不会……

    不容他多想,魏无羡忽然抬手,将那朵花掷了过来。

    这朵花是从他背后飞来,可蓝忘机已经注意它多时,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动作,十分自然、十分轻松的就接住了。

    更准确的说,是“截”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