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夏习清隐约觉得周自珩这句话里透着些许遗憾的味道。像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似的,令人惋惜。
周自珩的眼神诚恳得令人胆怯,夏习清垂下眼睛,潦草敷衍地回答,“……差不多。”
“习清高中时候应该有很多人追吧。”昆导拿他打趣,“长得这么好看,那不得是校草级别。”
“就是撒,像习清这么好看的一个班也不多吧。”飞哥也跟着搭腔。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习清感觉握住自己的那双手更紧了些,想转过脸去瞪他一眼,谁知周自珩反倒先发制人,冲他挑了挑眉,凑近夏习清的脸笑道,“是啊,长得这么好看。”
他的语气阴阳怪气得太明显了。
“然后呢?”夏习清的眉尾也扬了扬。
周自珩的视线暧昧地在帽檐下的那张脸上打量,被遮蔽的两只紧握的手,相触的掌心热得发烫
“我就是好奇,当初是很多人排队追过你,还是你追过很多人?”周自珩的声音低沉,不经意间泄露了太多暗号。
夏习清无声地笑了笑,嵌在他指缝间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周自珩的手背,然后又轻又缓地用指腹摩擦着他手背凸起的青筋,贴着皮肉摩挲着,就像是一个将熄未熄的烟头,蹭过的每一块皮肤都燃起焦灼。
夏习清回答了他的提问,但答非所问。
“我很难追的。”
他刻意压低声音,但压不住戏谑的轻佻,开口如同一片烧了半截的羽毛,轻飘飘坠到周自珩的心口,燎得人血液发烫。
周自珩的拇指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刮蹭夏习清的食指侧面。
“我猜也是。”
第66章热浪烟火
过了江,又行过繁华都市,风景越来越偏,周自珩拿脚尖碰了碰夏习清,“快到了吗?”
“不知道。”夏习清都没仔细分辨。
周自珩感觉自己受到了敷衍,“你不是武汉人吗?”
“没有几个武汉人逛遍过整个武汉。”夏习清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先是不假思索,到了末尾又隐隐约约流露出些许感叹的意思。这一点周自珩发现了,坐在前头的飞哥却没有发现,还乐呵呵地接过话茬,“对,像我这种老武汉人天天四处跑的,也不见得跑遍了所有地方。”
夏习清侧过脸看向他,那颗小小的鼻尖痣总能一下子勾去周自珩的注意力,“你知道武汉三镇吧。”
见周自珩点头,夏习清续道,“其实说是三镇,倒不如说是三个城市,每一个的面积都很大,合起来就更不用说了。我家住在汉口,高中时候常去武大写生,坐公交得将近两个小时,在车上都能睡一个回笼。”他说起回忆的时候表情总是会柔软下来,“不过我们这里的司机开车很猛,基本是不可能睡着的。”
看着夏习清的脸,周自珩总想着如果可以抱着他就好了,他可以就这么抱住夏习清听他说一整夜的故事。
“你们俩有时间,离开机还有一星期呢。”昆城笑道,“习清你就多带自珩在武汉转转,让他尽快融入角色,沾沾烟火气。”
夏习清嗯了一声,被周自珩握住的手有些酸,他用手腕碰了碰,朝周自珩蹙眉使了个眼神,周自珩很快会过意,以为自己弄疼了他,于是赶紧松开了一直牢牢握住的手。夏习清也没将手拿回来,只是轻轻放在座椅垫子上,周自珩也就将自己的手轻轻盖在夏习清的手上。
几个人在车里说这话,没多久就到了拍摄取景地。这里是武汉最著名的城中村,也是整个城市中最不“武汉”的地方。路开始变得拥挤,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小摊和怎么也避不开的行人,好在飞哥开车技术不错,一直把车开进了华安里的涵洞里。
涵洞事实上就是进入华安里社区的一个通道,两边刷得翠绿的墙壁相夹,中间一个盖住的顶。就这么一个五米宽的狭窄甬道,每天都承担着让十万社区居民出行的功能。
飞哥手把着方向盘,朝着前头灰头土脸的面包车摁了一下喇叭,“今天运气还可以,没碰到从那边出来的车子,不然两头一堵,哪个都动不了。”
前头的面包车终于挪开了道,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似的慢吞吞往前开着,弄得他们也只能慢行,总算进了涵洞,光线一下子暗下来,周自珩下意识地握紧了夏习清的手,看向他那边,可夏习清也只是托腮望着车窗外。
好在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这一点就让周自珩足够欣慰了。
其实涵洞里根本不是一片漆黑,只是稍稍暗了点,通道也不长,很快就开了出去。似乎是因为刚下过一场雨,地上泥泞一片,一个大妈提着两大袋子生活用品贴着涵洞边走着,被车轮溅了一身泥点子,用并不正宗的武汉话骂了几句,继续贴着涵洞走出去。
周自珩不讨厌这种混乱嘈杂的市井,作为一名演员,他反倒很喜欢这种地方,这里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每一个人都是一本摊开了的故事书,用他们的肢体和表情演绎着千奇百怪的情节。
开到了车子开不进去的地方。四个人下了车,飞哥麻利地带上车门,带着他们前往昆导托他租好的房子那儿。周自珩和夏习清走在后头,两个人的帽檐都压得很低,肩膀与肩膀在黏热的空气里时不时蹭一下,再随着步伐拉开一小段距离。
走过一段泥泞的小路,四人来到了密密麻麻的建筑区,这里的房子建得很高,让人不由得想到了香港通天的格子间,可又不完全一样,这里的高楼层明显是后来加建的,下头的楼层墙壁早已被做饭的油污抹上厚厚的深色,可上头却是洋蓝色的铁皮集装箱,在快要消竭的夕阳下泛着微紫的亮泽。
“这里的条件是真的蛮差。”飞哥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都像是要被湿气黏住一样,没办法漂漂亮亮地散开,“这个位子面积小,人又多,地上盖不了只能往天上盖,房子越搞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