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星洲其实是知道原因的,因为他被小心翼翼的守护着,不见风雨,不见血污。那个家伙一心一意想把过去的自己保护在心底某处,宛如他的信念一般。
于是这个郑星洲,活在过去,突兀出现,格格不入,又无法融入,他坚信自己是郑星洲,是21世纪的郑星洲,是追求电竞梦想无法实现的郑星洲,是一个平凡软弱的普通人。
郑星洲原是想嘲讽一声,但最终这个嘲讽的笑容浮起,却没有嘲讽的意味,只余几分格格不入的柔软。
片刻即逝,郑星洲收回了笑,耷拉下眼皮,显出几分意兴阑珊来:“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张老微微一愣,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那主人格呢?”
那家伙啊……郑星洲隐蔽的笑了笑,满不在乎道:“他是个理想主义者。”微微停顿之后,他语气转为怅然:“愚蠢的理想主义者。”
何老手下不停,抬眼看了眼郑星洲。
他好似察觉了一般看了眼何老,突然浮起个笑来,慢吞吞道:“我不是人格分裂。”
何老笔下一顿。
张老倒仍是笑眯眯的接茬道:“怎么说?”
郑星洲换了个姿势,半边脸压在手臂上,靠着桌子,懒洋洋道:“我们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他目光幽幽的落在墙壁上,想起了那个夜晚,阴差阳错的选择,笑容又变得真心实意的开心了:“但其实还不错。”
张老:???
这说的啥?怎么没听懂?
他瞥了眼屏幕,试探的道:“你们清楚这个情况?”郑星洲的病例确实十分奇特,不同与广义上的人格分裂,这也是为什么他跟何老这么感兴趣的原因。
人格分裂数不胜数,但是奇特到像郑星洲这般的,只有这么一例。
是什么让本该弱小的人格压制其他强大的人格?为什么唯有第二个人格没有性格上的缺陷?其余人格为什么能知晓对方的存在还能和平共处?
这里面一定有一个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郑星洲脸上又浮现出了无聊的神情,语调有气无力道:“我们从一开始就做了这个决定。”他眉眼一动,浮上些恶趣味,目光盯着张老,拉长了语调道:“是我们选择了人格分裂。”
张老果不其然的神情一变,满足了他的恶趣味,让郑星洲露出个欢快的笑容来。
张老收敛了心中的震惊,继续问道:“但是之前的二十年,你们从来没出现过。”
“我说过了,”郑星洲面上浮起几分戏谑:“他是一个愚蠢的理想主义者。”
张老皱眉:“所以你们不在乎是谁主导这具身体?”他心里有些无法解释的疑惑,所有人格理应想要成为唯一一个主导者,除去部分因为逃避懦弱的主人格,极少有后诞生的人格对占据身体没有兴趣的。
但似乎他眼前就出现了这么一例,他飞快的翻着屏幕上的数据图和记录,发现了一个被他们下意识忽略的问题,郑星洲的人格更替很少发生变化,他们下意识的认为是因为第二个人格压制住了其他人格。
但如果是其他人格压根没有出来的想法呢?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理应弱小的第二人格能压制住比他强大的其余人格的原因?
郑星洲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我们是同一个人。”这是他不在乎的原因,反正都是他自己,谁主导不都一样?当然还有一点点的其他因素的影响,比如说愚蠢的理想主义者,在跟那家伙有关的事情上,他是一个独裁者。
张老迟疑了下,何老落下最后一笔,接过了话题:“主人格也是这么想的?”
郑星洲纠正他:“我们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他眼里有有光:“除去什么都不知道的郑星洲。”
何老问出了关键的问题:“既然你们都认识到自己是同一个人,那为什么你们没有融合为一个人格?”
郑星洲神情又萎靡了几分:“因为,那家伙是个愚蠢的!理想主义者!”
他神情里是毫无掩饰的不满,室内安静了下来,张老和何老都看着他,他不满的瞪着空无一人的墙面,似乎是意识到这没什么用处,又接着道:“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
话音突兀的断了,郑星洲翻了个白眼,闭上了嘴。
一副被人警告了的模样,何老忍不住问道:“他和你还能交流?”
郑星洲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起他关心的事情来:“最后一个问题?”
何老斟酌了几秒,换了问题:“最后一个问题,你和第二个人格出来的时候,主人格是处于什么状态的?”
郑星洲毫不迟疑:“他出来的时候,我多半是在睡觉,不知道主人格在干什么,但是我出来的时候……”他眨了眨眼,有几分意气飞扬的狡黠:“他在这里警告我。”
郑星洲指了指头,露出个终于解放了的笑容,站起了身。
何老被他最后那句话说得皱紧了眉头,对方却已然欢欢喜喜的推开了门,看向站在墙壁后的仲煜城,露出个笑,飞奔过去,熟练的抱住了他的腰,将自己埋入他的胸口,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心满意足道:“你为什么不进来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