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黎几乎靠在卫东明怀里睡着了,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怎么好好休息,醉意又上头,哪怕疼痛也顶不过瞌睡虫。
害怕是胃出血,卫东明还是驱车带她去了医院。胃部的检查动不动就要上胃镜,要么就催吐,阴黎一直闹腾,最后没得办法,只按胃酸过多给她拿了些药,然后又象征性地输了瓶液。
输液的时候她也不老实,滴速稍微快了一点,她就喊疼;低于体温的液体通过针管流进手臂,输了才十来分钟,她又开始喊冷。偏偏是一副睡得不知深浅的样子,让人下意识就想呵护她的梦。
一瓶液要输两个多小时,卫东明就一直站着把吊瓶捂在怀里,最后还是值班路过的护士看到,好心地送了他一张暖宝宝贴。
卫东明用暖宝宝贴贴住吊瓶后,蜷在床上的人才总算消停了,他看她一眼,给她理了理落到鼻头上的头发。
……
天刚亮阴黎就醒了,她半坐起来,凑近了仔细欣赏靠着床睡着的人。
唉,睡着了都是一副铁石心肠不怒而威的样子,但小学鸡说得没错,你其实人好,心肠也软。阴黎没忍住,在他的眼皮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卫东明眉头比眼皮先动,他昨晚是等护士拔完针后才靠床睡下的。被阴黎闹醒了他也没生气,抬手看了下表,发现才不到六点,他把阴黎按回去,“坐起来干嘛,再睡会儿,吃过早饭后送你回家。”
阴黎掀开被子起身,“不行,得回去了,洗个澡换身衣服,我还要上班呢。”
她一说完卫东明的脸就冷了,“阴小姐的敬业精神真是令人钦佩,想必阴小姐转投顾氏后混得风生水起,要不然何至于应酬到进了医院!”
卫东明嘲讽完抓了床头的车钥匙就走,但他趴着一动不动地睡了两个多小时,腿麻的情况下并没走出什么威势。
阴黎头疼,怎么又惹到他了,她下床三两步追上他,“别生气别生气,动不动就生气对身体多不好。” 还老得快,你可比我大八岁。
她抱住他一条手臂,仰着脸,笑嘻嘻地,“你不想我去上班,那我请个假就是,走,我们去吃早饭!” 大不了我吃完早饭直接去上班。
“呵,不敢耽搁阴小姐的宏图大业!”卫东明冷漠地抽出手臂,忍着腿麻甩开她大步出了病房。
阴黎站着冲他背影撅嘴,你个小气鬼!
回公寓的路上,她又在车里哄了他一路,但卫东明就是冷着一张脸当锯了嘴儿的葫芦,把人放下后,他一踩油门直接绝尘而去。
口水都哄干了不说还吃它一嘴尾气,阴黎真是想脱下高跟儿给他扔车屁股上,但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下午五点,还不到下班时间,卫东明正在会议室训人。
“谁来说说,拍案到底是怎么泄露的?”
项目部的柳盛金和策划部的徐鹏辉早就把脖子对折了起来,以便更好地把头低进胸口。
站在卫东明身旁的王杰更是极尽可能地缩小自身存在感,努力地扮演一个透明人。
郭雪迎无声地张了张嘴,后又迟疑地把唇合住。
“想说什么,难不成跟徐鹏辉混久了就被他传染了?郭雪迎,世故油滑顾虑不前是你该有的样子吗?!”
郭雪迎跟徐鹏辉齐齐一抖。
徐鹏辉战战兢兢,悄悄地给郭雪做了个求饶的手势。郭雪迎看也不看他,把眼一闭,“总裁!拍案的详尽还有一个人看过,之前我把一份数据交给阴黎处理,里边有三分之一的内容跟拍案有关。”
王杰听闻,呼吸都停了。他站得离卫东明最近,生生调动起全身的肌肉细胞才堪堪压制住想要逃离的冲动。
会议室针落可闻。
郭雪迎心中有郁气也有酸气,她抬头倔强地迎上卫东明的目光。她想用眼神告诉他,她没有撒谎,更想用眼神告诉他,她藏了许久的爱慕和崇拜,但最最期盼的还是,能他眼里看到哪怕一丁点的回应。
她已经知道阴黎辞职了,阴黎的出现和离开都让她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卫东明从没表现出过对任何女性的喜欢,郭雪迎就想着只要能站在他身边就够了,做他最得力的左右手,这样,她于他来说也是不同的。但阴黎的出现让她知道,原来总裁也有不一样的一面,原来他也是会喜欢上一个人的……郭雪迎承认,她嫉妒了。
但她在卫东明的眼里什么也没看见,除了冷凛,甚至都没有愤怒……就这一眼,她就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他,因为她根本看不透他,从未相知,又何来相爱。
一向强势的女强人眼里蓄起了泪,她连忙低头好不让人瞧出她的狼狈。
桌上的手机呜呜地振动起来,而后,突兀的铃声响起,彻底打破了沉默。
卫东明眉头一皱,按了拒接,却不到五秒铃声再次响起来。
“出去。”他开口道。
几人顿时一松,徐鹏辉溜得最快,王杰走在最后,也只有他看清了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显示,他走时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按下接听,又按了免提,娇俏的声音立马传了出来,“喂?卫东明,你在忙吗?我请假提前下班啦,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请你吃饭,特地感谢一下你昨晚对我的照顾~”
卫东明看着桌上亮着的手机屏幕,明明是千篇一律的通话背景,他却好似看到了一张笑得清透明媚的脸。
“特地请假请我吃饭?阴小姐,卫某实在担不起,毕竟阴小姐的工作更为重要。”
“我错了——我道歉,总裁大人,我态度诚恳地道歉,您要是实在气不过的话,那我再……让你咬一下?”
阴黎说着道歉的浑话,话尾根本藏不住摆动的小尾巴,翘起来还似乎对着人勾了勾。
卫东明挥开脑袋里下意识闪跳出来的画面,按压住心底升腾起的痒意,他冷下声音,“阴小姐,卫某也把工作看得很重要,我晚上要加班,恕不奉陪。”
“那要不我们……”
嘟嘟嘟。
晚点吃……
阴黎站在超市的入口处,无语地看着被挂断的通话。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小气的人。
晚上,阴黎还是做了满满一桌的菜,把碗筷都摆好后,她端了个茶几凳坐到门口等人,不过心里清楚,能等到人才怪了。
阴黎点开消消乐从七点一直玩到了九点半,她伸出头去看了看过道尽头的电梯,叹口气,继续消冰。
又过了半个小时,“叮——”,电梯门开了。
脚步声渐近,而后有一瞬的停顿,阴黎头也没抬,继续玩着手里的游戏,有人走到她跟前了,开门声响起,关门声响起,然后是彻头彻尾的安静。
她抬头看向对面紧闭的门,嘴角耸落了下。意料之中,但还是有点桑心。
卫东明站在门内,阴黎抬头望过来的这一眼,里面所包含的失望和难过借由门上的猫眼,没有一丝遗漏、完完整整全钻进了他心里。
他抿抿唇,有些烦躁地丢开手里的电脑包,在阳台吹了会儿冷风后,回来强制性地静下心处理起拍案。
十一点半,他合上电脑起身,脚步却踯躅不前,他在去往门口还是卫生间之间犹豫不决。
没什么好犹豫的,他抬步往卫生间走去,牙刷被拿起,他顿了顿,就只看一眼而已,牙刷又被放下。
卫东明佝着腰,眯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放在猫眼儿上。
对面坐着的人还坐着,时不时就抬头望一下这边,他看到她单手拿着手机,大拇指匀速地在屏幕上东点西点,另一只手则……一直摁着胃……
不要管她,她这么大个人了,该懂的都懂,你越管她她就越会得寸进尺地装可怜。
卫东明转身回到卫生间,再次拿起牙刷,把挤到一半的牙膏挤全,漱口杯里的水刚接满,手机响了。
“喂?卫东明你睡了吗?”她声音有气无力。
“我还没吃饭,我好饿……”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卫东明抿唇,“饿就吃饭!”
“你可不可以陪我吃?”语气恳求且低迷。
卫东明沉默。
电话里的声音焕发出生机,“我真的好饿,胃又有点疼,我等了你好久,从七点一直等到现在……”她越说越慢,“你别生我气了,求求。”
这个牙到底还是刷不完,卫东明放下杯子。可能因为顺了心里意愿,转身折返时的脚步明显比之前轻快。
他把门一打开,坐着的人蹭地一下就站起来,然后猛撞进他怀里,伸手把他抱得死紧。
你看吧,是不是得寸进尺了。
卫东明手里还握着手机,他这才把通话挂断,心里虽然在嫌弃她的做派,但身体仍旧很诚实地没有把人推开。
“抱着我就能饱吗?”
阴黎把头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又恨恨地,“能!”
“是吗?那再让你抱五分钟,然后我就回去继续睡我的觉。”
阴黎抬头咬牙切齿,“骗人!你衣服都没换!”
卫东明掐了她气鼓鼓的脸,心里一阵熨帖。
阴黎看到他掐自己脸时眼里细碎的光,再次把头埋进了他胸口,酸涩地说,“你明明这么喜欢我,偏偏不肯承认,非要让我追求你追求到身心俱疲,你这是在折磨我……”
将要落到她头发上的手僵在半空,卫东明声音不辨喜怒,“你可以直接放弃。”
阴黎抬头,“做梦!”
她一把拉过他的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