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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哎呦小姑奶奶!我赚钱赚傻了不成?我有几个脑袋敢和王爷抢女人!再说我和那顾小姐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哪来什么旧情!”戴龙城头嗡嗡大。“几何……几何!”他揽臂紧紧抱住了她,“你这酸拈的真没谱,这辈子我只对你一人动过心呢,你是最特别的,你不知道吗?寻常庸脂俗粉岂能入了我眼,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嘛?”

    几何重重哼了一声,心下舒坦了些,才慢慢有了笑脸。

    两人正在屋内你侬我侬,突然听到外面有喧闹声,乱哄哄的,像是激了民愤一般。

    “我去看看,你在屋里别出来。”戴龙城嘱咐了她一句,匆忙出屋。

    几何哪能放心的下,将门稍微开了小缝,紧张向外探视着。

    操场上聚集了一群人,群情激昂。那房士尨和徐仙正在好言劝慰着。见戴龙城出来,众人噤了声,但那些目光……分明都是疑惑和质询!戴龙城从房士尨手中接过一打黄纸,瞄了两眼,竟回头朝她的方向瞥来!几何心下一震,忽然预感不妙。

    戴龙城说了几句,将人群疏散了。场上只余他们兄弟三人,矗立当中,不言不语。几何心下疑惑,开门移步上前。“四哥,出了什么事?”

    房士尨和徐仙看了几何一眼,有些支吾。几何心下一咯噔,感觉更不好了。

    戴龙城挥了挥手,那两人识相地离开几步。

    “皇上是如何赐婚的?”他劈头就问。

    几何心下一虚,话也哆嗦了,“就那样啊……”

    “你自己看!”戴龙城冷脸将那叠黄纸扔到她手中,“我好荣幸啊,七代祖坟冒了青烟!竟是魏阉主婚,奉圣夫人府嫁女!你是生怕我和阉党脱开了关系吧?”

    “这……这是皇上的意思,我也……”几何赶紧解释。

    “阉党所作所为你知道吗!”戴龙城一时间面若寒冰,“阉党用酷刑残害忠良,毫无人性地折磨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的朝廷命官!剥皮,裂骨,割肉,烙身,就在这个月!左都御史杨大人被铜锤砸胸,布袋压身、铁钉贯耳而亡!左大人也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筋脉俱断而死!举国上下凡有血性之人莫不对阉党恨之入骨,你……你你竟去做了阉党的干女儿!”

    “我……”几何吓呆了,她捏紧了黄纸,当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这消息贴的是满天下都是!谁人不知我是阉党的乘龙快婿!从三品啊,一步登天!比状元郎都要风光!你让天下人如何看我,兄弟们如何服我,你让燕雀门如何在京城在天下立足!我等日后行走江湖,脑门上就得刻着阉党走狗大字!你……你!”戴龙城气急。

    “我不是……不是我干的!”几何慌神了,她害怕极了,“我没有四处贴这个!”

    “当然不是你。是谁?还特意付钱让燕雀门四处宣传!”戴龙城激动得很,“这摆明了是冲我来的!故意坏我的名声!”

    “对不起,对不起……”几何手足无措,唯有不断地道歉。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戴龙城很是无力,“几何,你早就知道,对吧?现在你让我怎么办?措手不及啊!徐仙,派人送她回去。”他转身叫来了人,“房士尨,叫各分舵舵主去议事堂集合。”

    几何如鲠在喉,眼睁睁地看戴龙城越走越远,她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紧张过,他们之间,不好,很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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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圣旨下。正式擢升戴龙城为从三品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右参政,赐婚日本庶出郡主上杉氏几何。礼部将婚期定于九月十六日,建府及成亲相关事宜由奉圣夫人府一手操办。皇帝又将昔日福王府作为彩礼相赐,天恩浩荡,风头一时无两,戴家人如临梦境。

    戴府上下人等立即对几何换了面孔——那戴母又恢复了宽厚慈爱,二奶奶杨裕环更是如同失忆了一般天天上觍颜门寒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派繁华景象。可几何高兴不起来,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她心头恍惚的很,算来,已有一个月未见戴龙城的面了。那戴龙城为了避她,竟不回府居住了。

    几何耐心的等,知那是他惯用的伎俩,遇事退避三舍。可她一直等到九月初九重阳节,还是连戴龙城的影子都没见着。距他俩成亲只有七日了,几何终于按捺不住了。

    叫了戴府的马车,几何凭着记忆自寻着戴龙城城郊的燕雀门本营去了。她要看一眼戴龙城,一定要当面问个明白!

    除了房士尨和徐仙,燕雀门中无人知道她就是门主要娶的“阉党之女”。见戴府有人来找,也无人怀疑。几经周折,几何终于见到了戴龙城——他很憔悴,一月不见似老了几岁,一双瞳仁黯淡无光,血丝密布。

    “四哥……”几何有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你来做什么?”戴龙城的声音有些沙哑虚弱,“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让外面人知道了你的身份。”

    “我只来问一句话,问完了就走。”几何一咬牙,“四哥,如何能补救?我没有为阉党做任何事,我问心无愧。你说,我如今要如何做,你才能相信我?”

    “我相信你,问题是谁相信我。”戴龙城苦笑着垂下了眼眸,“几何你快回去吧,这些不是女人的事。”

    “四哥!”几何走到了他面前,攥紧了拳头,“那告诉我,如何才能让他们相信你!”

    戴龙城摇头,扶额闭目,身心俱疲。

    几何离的近了,一眼就看到台案上摆着一长条。题头上写着——“阉党定于九月初处死顾大章可否疏通”。她的心咯噔一下,冰凉。“我救他,他们就能相信你了么?”她的声音突然变的好小,小到她自己听着都不甚真实。

    “说梦话啊,”戴龙城笑出声来,“你?”

    他正在想如何救顾家……几何心头似吃了黄连般苦涩,“四哥,给我句准话。救他行么?我若是把他救出来,是不是就可以向天下洗清你的身份了?”

    “几何,”戴龙城憔悴地抬起了头,“这是个天下人都知道的‘死当’。魏阉共捉了六个人,如今杨大人、左大人、魏大人、袁大人、周大人全被私刑折磨致死,只余下顾大人这一个,魏阉若是饶他不死,那是傻的留活口让东林党翻天!这人,是任谁也救不了的。”

    “我能!相信我!”几何差点没喊出来。

    “几何你太天真了。”戴龙城摇头,“你以为给阉党做了事,陪着皇上做做木匠活儿,让皇上一时高兴了,就可以与九千岁对着干吗?前面那个王安、魏朝……”

    “我没有为阉党做事!我是大明做事的!”几何一急,低声申辩开来。

    “是啊,”戴龙城哂笑,“作为子民,能让君王开心就是最大的功劳,你做的很好。”

    “你……”几何气噎,“好!我偏救出这个顾大章!你等着吧!”

    “别固执了。”戴龙城不住摇头,“真是痴人说梦了。”

    “我没胡说!是不是我若把他救出来,你就肯见我、娶我?”几何像是抓住了一个救命的稻草,“四哥,求你给我一句话!不管多难的事,总会有办法的!”

    “不可能的。”戴龙城长叹了一声,“这次和从前都不一样!我怎么说你也不明白,这次魏阉是不会留下活口的,找谁通融也没用,花多少万两白银也没用!顾大章这个人是必死的!现在魏阉已然是一手遮天了!没有力量能抵的住他,与他抗衡了!数月来,京师有多少人想救东林党人,可就是救不了!”

    “好,那你就放出风去吧。”几何总算听明白了,“这个顾大章,你燕雀门门主戴龙城救定了。为了咱们的婚事,我一定能行!这样,就能洗刷掉赐婚带给你的耻辱了吧?就能让你挺直了腰杆立世了吧?”几何越说越难过,将话说完,一抹眼泪,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开v第一章,来个火爆的。女主提枪上场~

    ☆、奉旨成亲

    十七年来,几何从未像此刻一般执着。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要努力!想来多么可笑,她和戴龙城历经波劫心心相印,马上就要成就好事之时,不是被别的女人,不是被门第差别,不是被江湖恩怨,而是被国家大义横隔在中间!她不甘心,一定要解决掉它!

    救人,她还是有主意的。

    这世道,九千岁一手遮天不假。但一手遮天,手上毕竟还有天。别人近不得皇帝,劝不得皇帝,她,却可以试试看。

    几何连夜绘制了弗朗机炮的前后准星改良图,这是她爹爹曾经的设想,只是苦于无法实施。今上心系辽东,连王恭厂都肯交付她手,她必须拿出些东西证明吾皇的慧眼识珠。

    巳时末,天启皇帝朱由校散朝。“爱卿,给朕带来了什么好东西?”他很远就冲着几何吆喝开来。

    几何望着皇帝那明媚无比的笑容,心里微微有了底,“皇上,”她的嘴角也翘起了弯弯的弧度,“臣对弗郎机大炮有一些改进的想法。”

    左右,被屏退了;图纸,被摊开了。朱由校看的是激情入脑,豪兴迸发。几何咬了咬嘴唇,学着魏忠贤平素惯用的那般手法——趁皇帝沉迷于器物之时,轻轻开了口:

    “皇上……臣有事要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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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日,东厂诏狱突然接到莫名公文——“将顾大章转刑部。”

    第三股力量横空出世,朝野震惊。

    东林党人迎来一线生机,北镇抚司许显纯气急败坏,阉党上下不明就里。谁?谁坏了大事!

    坊间,一位化名“燕大侠”的男子一战成名。据说,此人乃是京师燕雀门门主招募来的神秘人物,竟能在此等环境下,从魏忠贤的牙下将顾大章捞出,令世人震撼不已。

    此举似神来之笔,大快人心,燕雀门门主一时风头无两。听着坊间的传闻,几何心下总算宽慰了,筹备婚事时也有了笑容和底气。

    奉圣夫人府的薛管家是这场亲典的总管,早就派人将福王旧邸粉刷一新,只等几何验巡。几何对这些外在浮华之物并不在意,至于薛管家带来的丫鬟婆子小厮,她也是照单全部收下,只不过,突然想到了木香和奉圣夫人府的那个八面玲珑的秦二,单独开口央求了来。薛管家听得几何亲点,自然是忙不迭的将人送上。秦二不过是个小喽啰,闻得受了诰命夫人的青睐,自然是感激涕零,表忠心不已。

    木香说给四爷送去量身的裁缝回返开工了,几何才算安了心。既然戴龙城让人量身,就是他同意成亲了。可是,几何的喜悦没有维持几日,就被现实无情地扼杀了。

    坊间接连传来了噩耗:

    九月十二日,刑部过堂。阉党走狗、刑部尚书李养正维持原判:杨涟、左光斗、顾大章等六人,收受贿赂,结交疆臣……斩刑。

    九月十三日,顾大章招供,将诏狱之种种与刑部大堂公之于众。东林党五人所受十大酷刑之残忍,万刑加身不移志之坚贞……朝野喧哗。

    九月十四日,顾大章留下遗书,于狱中自尽。

    自此,阉党失尽民心。

    几何的心,随着顾大章的死跌入了谷底。顾大章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了。可她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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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六日,绸缪束楚,三星在户。钦天监择选之黄道吉日。

    几何凤冠霞帔,诰命加身,于奉圣夫人府盛妆待嫁。

    满屋的红艳映的她心神恍惚,她在想,若不是此次是皇帝赐婚,牵扯到戴府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戴龙城也会同上次那般,逃之夭夭了吧……

    不管如何,只要能让她和他在一起,就有机会补救。人生那么长,她总会解释清楚,让他明白的。

    时间会证明一切。她不是阉党,哪怕是死,她也要让他明白。

    几何望着镜中珠翠萦绕、恍如仙子的新嫁娘,慢慢地展开一个宽慰的笑容。一切都会好的,事在人为。打气完毕,她缓缓放下了红盖头。

    吉时到。院子里喧闹开来。“新郎官儿来了!”

    奉圣夫人喜不自禁地牵起几何的手,一同来到了正堂。

    “夫人,戴家四公子摔伤了腿,不能骑马了,是戴家大公子代来的。”薛管家小步上前,轻声禀报。几何立在奉圣夫人身后,听在耳里,寒在心上。为了赐婚盛典,连戴长云都从杭州赶回来了。可是,那个戴龙城连迎亲都不肯来……

    “怎么弄的?叫他进来吧。”奉圣夫人虽颇为不悦,但在大喜的日子,还不能撕破脸皮发作。

    戴长云入得花厅,忙不迭地给奉圣夫人磕头赔礼。

    “你们戴家是祖上烧了高香,才得陛下赐婚,娶了本夫人的义女。”奉圣夫人觉得脸上无光,对戴长云是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今日本夫人虽不能入府受礼,但厂公还在,还请贵府日后好生待我女儿,否则……”

    “夫人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戴长云赶忙拍起了胸脯,“我发誓,我们戴家从上到下,都拿四弟妹当菩萨供着,绝不会有什么慢待的!”

    在爆竹震天轰鸣声中,几何魂不守舍地坐上了喜轿,一路吹吹打打颠入了戴府。

    入门,进厅,都是丫鬟喜娘相扶,戴长云为引。几何按捺住心头的不安,不停宽慰自己,替就替吧,反正拜天地一关,总不能找人替。任戴龙城腿脚再不好,也得出来和她拜堂!

    婚典的场面多宏大,几何都看不见,也不关心。她能听到戴母戴家兄弟及几个媳妇的声音,还有,主婚九千岁魏忠贤的声音,就是没有,她相公戴龙城的声音……

    终于到了新人交拜天地的环节。可是新郎,是被抬进来的。人未至,酒气先闻。戴龙城喝的是酩酊大醉,数步之外都能闻到身上的酒气。几何望着脚旁混乱的靴子和戴龙城毫无应对的醉语,心底一阵悲凉。他来了,虽然她看不到他的眼神,但凭想,那瞳神中也不会有什么开心的神采吧。

    主婚人魏忠贤喝斥半晌也没能使新郎醒酒,无奈之下只得默许采用非常形式——在数人七手八脚按头扶肩弯腿展臂的帮助下,一对新人终于拜得天地,礼成。上杉几何,正式成了戴龙城的夫人——戴上杉氏。

    主婚人魏忠贤照惯例单独上前祝福新人:“祝戴大人及夫人伉俪情深,白头偕老,早生……”

    可几何还未将话听完,就感觉身旁那戴龙城似笑着扑倒在魏忠贤的怀里!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几何听到了一声足以令花厅噤声的:

    “呕——”

    那戴龙城……竟吐在了魏忠贤的身上!

    喜堂顿时乱成一团!众人好容易从九千岁身上拔下了戴龙城,那戴龙城竟一头栽地,不顾形象地继续呕吐起来……忽遭此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怒骂不得,只得强忍着拂袖而去。整个喜宴,不欢而散。

    戴龙城似是醉的太深,伏地不起,浑身抽搐。“叫郎中!快叫郎中!”戴母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喜堂,场面上,真真是乱成了一锅粥。

    几何被扶回了洞房。坐在厚实丝滑的喜被上,喜娘说的那些祝福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头上的珠冠实在太沉了,盖头也憋闷的慌,她挺直腰杆一个姿势在榻边坐了许久,只觉得腰也疼,脖子也酸。“大人呢?还没弄好吗?”她闷声问了开来。这些奴才怎么办事的,把人清理洗漱了后,也该送到她身边才是啊!

    “夫人稍安勿躁,想必是前面有事拖住了。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您别急,再等会儿。”喜娘见她言辞不悦,赶紧赔笑搪塞。

    几何心头发堵,却也无法发作,“叫木香过来。”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几何半边身子都坐麻了,戴龙城还没来。她终是忍无可忍,一把扯掉了头顶的喜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