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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节
    “你这么说可就没良心了。”孙策很委屈。“我是真心希望他能以天下为重,助我一臂之力。”

    “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不过凡事不能急,要慢慢来。姑父不是不分是非的人,他会明白的,只是你不要催逼得太紧,要给他一点时间。”

    “我可以给他时间,但他也要给我们时间啊。”孙策抱怨道:“你什么时候能搬到营里去?”

    袁权瞅了孙策一眼,抿嘴而笑。“你身边有阿姁、阿兰,还有个白玉美人,如今又多了阿宛,还缺我?”

    “这不一样。”孙策停住脚步,撅起嘴,凑到袁权面前。“亲一个。”

    “去去去!”袁权红着脸,将孙策推开。

    “来嘛,来嘛。”

    “不行不行。”袁权心虚地看看四周,双手按在孙策的胸膛上,感受着孙策强有力的心动,她的身体也有些软。“明天,明天我安顿好姑父、姑母就回去。”

    孙策叹了一口气。“要不我撒个谎,随便答应你姑父一点什么,让他赶紧走吧。”

    袁权忍着笑。“那行啊,你答应他吧。”

    孙策一本正经地想了想。“你说我答应他什么好,和天子联姻怎么样?”

    袁权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孙策一眼,欲言又止,又低下了头。

    孙策咧嘴一笑。“你姑父会满意我这个答案吗?”

    袁权吁了一口气。“我想他会答应的,这大概也是眼前朝廷唯一的机会。”

    “那你呢?”

    “我?”袁权沉吟良久,苦笑道:“我能说什么呢?”

    听着袁权语气不对,孙策转头看了袁权一眼,见她低着头,情绪低落,不禁有些后悔。这个玩笑开大了,触及了袁权的心病。他回头看了看,向跟在后面的袁权侍女招了招手,叫到跟前,让她回去侍候袁夫人,对袁夫人说袁权有点事,晚点回去。袁权想要阻止,却被孙策打断了,安排侍女回转后,孙策拉着袁权往前走,越走越快。

    “你要干什么?”袁权被孙策拉着一路小跑,气喘吁吁。

    “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孙策回头睨了袁权一眼,嘴角微挑,眉梢轻扬。

    “我……我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袁权嘴上说着,脸却红了起来。

    “你当然不是蛔虫,蛔虫那么恶心,怎么能和你相比。”孙策哈哈一笑,拉着袁权来到坡下,让郭武牵来坐骑,自己先上了马,又将袁权拽上马背,横坐在身前。“走,我们去游湖赏月。”

    “天气这么冷,游什么湖啊。”袁权抱怨着,却没有下马的意思,只是抱紧了双臂。孙策扯过大氅,将她包了起来,让她靠在胸前,双手环抱着她的腰,嘴凑在袁权耳边,低声说道:“这样还冷吗?”

    “冷倒是不冷了,可是你要带我去哪儿啊?”耳朵被孙策吐出的气息吹得痒痒的,袁权心慌意乱,面赤如火。“被人看见多不好。”

    孙策轻声笑道:“那我带你去一个没人看见的地方。”

    第1647章 义与利

    夜晚的太湖格外宁静,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初升的明月在水面上投下倒影,水天一色,双月争辉。

    “和葛陂真像。”

    “比葛陂还好。”孙策搂着袁权的纤腰,信马由缰,慢慢地往前走。“你选个地方,明年开春,在这儿造一座一模一样的水榭,你们都住在这儿。”

    袁权幽幽地说道:“如果都住在这儿,和葛陂一模一样可不够,至少要大一倍才行。”

    孙策笑道:“你别忘了,白玉美人可是你劝我纳的,现在说酸话可没意思。”

    “我后悔了不行么?我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介意的,可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袁权叹了一口气。“我高估了我的德行。”

    孙策嘿嘿笑了两声。“后悔也迟了。”他搂紧了袁权,又道:“你以后别离开我,天天跟着我,我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袁权也笑了。“跟着你又有什么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希望你能问鼎天下,又怎么能因为我的一己之私横加干涉。再说了,已经有了六人,再加六人又有什么区别?我可不想被人恨。千夫所指,无病而死,女子的诅咒更加阴毒,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孙策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还怕这个。”

    “你不怕?”

    孙策想了想。“我不怕。我如果怕,就不会有今天。一个寒门武夫能走到这一步,不管我有多优秀,骂我的人绝不止一千,如果将来改朝换代,骂我的人估计会数以万计。”他又笑了两声。“你去冀州,没听到人骂我吗?我击败袁绍,不知道打破了多少人的美梦,他们不骂我?”

    “我虽然没听到,想来是有的。”袁权一声叹息,又轻轻拍拍孙策的手臂。“不过夸你的人更多,尤其是去年那场大疫的幸存者,他们恨不得为你建生祠了。”

    “你姑父怎么说?你信中说他看到《士论》大骂蔡琰,这次见面好像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嘛。”

    “所以说他并不是一个固执的人,只要给他时间,他会支持你的。”

    “你费了不少口舌吧?”

    “不用我费口舌,事实会说话。”袁权慢慢放松了身体,依偎在孙策胸前。

    ……

    马超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侍从骑士,大步流星地进了门,穿过前院,来到中庭。

    马腾正站在廊下看马岱和马休对练,马云禄牵着小弟马铁的手站在一旁。见马超进来,所有人都很惊讶,纷纷围了过来。马超赶到马腾面前,施礼拜见,大声说道:“阿翁,我回来了。”

    马腾打量着马超,满意地点了点头。几年不见,马超又长高了半头,也更结实了,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遇到麻烦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马超笑了起来。他辞别孙策之后就赶到南阳,从南阳领了一千两百套军械,又亲自押送到武关,交给徐庶本人,这才快马加鞭赶回关中。这件事关系重大,他不敢交给任何人办,只能自己来回赶路。在此之前,他都没敢派人给马腾送信。

    “阿翁,我和孙将军做了一笔生意。”

    “什么生意?”听到生意二字,马腾立刻来了精神。

    “一千二百套骑兵军械,五十套马铠。”

    “这么多?还有马铠?”马腾又惊又喜。自从在韩遂营中看过甲骑训练之后,他对南阳产的马铠就充满了渴望。凉州也有马铠,但凉州的冶铁技术太差,马铠很笨重,要想达到南阳马铠的防护效果,重量至少要增加三分之一。别小看这三分之一,对战马的速度和耐力都有不小的影响。

    “你答应了他什么条件?”马云禄说道。

    “呃……”马超满脸堆笑。“妹子,我给你许了一门好亲事。”

    马云禄一脸嫌弃地看着马超。“就知道没这么便宜的事。你还真是会做生意,连妹妹都肯卖。”

    “云禄!”马腾喝住马云禄。“这些军械对我们马家很重要,你兄长也是不得已。再说了,孙伯符少年英雄,你能嫁给他,虽说是妾,却也不差。”

    马云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马超连忙叫住她。“阿翁,你误会了,不是嫁给孙将军为妾,而是嫁给令明为妻。我马家的女儿怎么能做妾,这要是传到韩叔的耳中,岂不是被韩叔笑话。”

    “令明?”马腾沉下了脸。“究竟怎么回事?”

    马超不敢怠慢,连忙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他在路上就想好了说辞,现在说起来倒也是有理有握。让庞德留下,是为了保持和孙策的联系。阎行留在孙策麾下,如今已经驻守洛阳,如果不把庞德留下,孙策以后必然会和韩遂更亲近。将马云禄嫁给庞德也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一方面是不忍心让马云禄做妾,另一方面是为了笼络庞德,否则庞德可能就真成了孙策的人了。如此一来,庞德成了马家的女婿,身份足以和阎行相当,足以证明马家的诚意。

    马超一通解释,不由得马腾不信,就连马云禄都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几分道理。马腾转怒为喜,觉得马超到孙策麾下几年,不仅锻炼了武艺,带回来大量的军械,就连智谋都有明显的提升,这个安排考虑得非常周到,既维护了与韩遂的平衡,又不会让韩遂感受到威胁。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送马云禄出嫁,并筹集五百匹上等战马做嫁妆,到武关换回军械。战马是现成的,马腾营里就有备用的,但上等战马没有这么多,要紧急派人去凉州购买。好在马超和孙策还有另一项交易,有置换下来的军械在手,不愁那些羌人首领不肯卖马。

    马超趁热打铁,将去武都、陇西的计划说了一遍,马腾听完,非常满意,越发觉得马超有见识。凉州虽大,能让马家立足的地方却非常有限,武都、陇西算是不错的选择。仅此一项便足以证明马超的谋略大有进步。马超归来,他以后终于可以和韩遂比肩了,不用再什么事都听韩遂的。

    即便如此,马腾还是不敢轻视韩遂的意见,随即带着马超去拜访韩遂。韩遂倒是早有心理准备,对马超的计划大加赞赏,并答应机会合适的时候推荐马超出任陇西或武都太守。

    马腾随即带着马超请见天子,向天子通报情况,那么多上等战马出关必须得到朝廷的许可。

    ……

    天子坐在殿上,听了郎官的汇报,看向刘晔。刘晔会意,立刻把相关情况汇报了一遍。他已经收到了相关的消息,知道马超离开了南阳,押着几十车军械赶往武关,他的亲卫将庞德顶替了他的位置,成了孙策的义从骑将。

    “这么说,马超虽然回来了,但马腾与孙策的联系并没有切断?”

    “不仅不会切断,反而会更强。”刘晔很平静。“陛下不必忧心,他们之间不过是利益而已,利尽而交断。且马超骁勇,随孙策征战多时,对孙策的战法最为熟悉不过,将来西征时可有,陛下宜笼络之。”

    天子吁了一口闷气,苦笑道:“子扬,朕将来平定凉州,这凉州也是凉州人的凉州,不是朕的凉州。”

    “陛下所言甚是,岂止凉州,就连天下都如此。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并非陛下一人的天下。唯有君臣共力,各尽其职,才能中兴大汉。陛下西征,决生死于瞬息之间,不倚仗马超这样的骁勇之辈,还能倚仗谁?孙策待马超不薄,马超还愿意回关中,便是难得。陛下不宜苛责。”

    天子眼皮一挑,打量了刘晔一眼,有些意外。刘晔今天的辞锋很尖锐。他歪了歪嘴,轻声笑道:“子扬觉得朕平时对臣下苛责吗?”

    刘晔离席再拜。“臣失言,死罪死罪。陛下,臣并非说陛下对臣下苛责,而是想提醒陛下一点,凉州是边鄙之地,民风质朴,文化不足,像皇甫太尉这样的毕竟是少数,一言不合便刀剑相见者比比皆是。陛下与他们相处不能学光武帝,而应该学高皇帝,否则便有圆凿方枘之弊,无端增加危险。”

    天子若有所思。“子扬提醒得有理,倒是朕误会了。那你说说,朕该如何笼络马超?”

    “先召见他们父子,温言相慰,多问其功绩……”

    刘晔仔细解说了一番,天子很认真的听了,这才派人请马腾、马超父子入殿。时间不长,马腾、马超进了殿,拱手急趋。马腾很自如,马超看起来有些生涩,脚下步伐不够稳,一不留神就会赶上马腾,发现后又连忙放慢脚步,看起来有些窘迫。

    天子微微一笑,等马腾、马超行完礼,和声道:“二位爱卿平身。”

    “唯!”马腾朗声应道。

    “喏……唯!”马超闹了个大红脸,连忙叩头请罪。

    天子笑了,摆摆手,示意马超不要拘谨。他盯着马超仔细看了一会,笑道:“早就听人说卿相貌堂堂,武艺出众,是不亚于镇北将军孙策、镇南将军周瑜的少年英雄,今天一见,传言不虚。”

    马超有些尴尬,天子拿他和孙策、周瑜相提并论,他压力很大,同时又有一些不服。年龄一般大,武艺也不差,凭什么他们一个是镇南将军,一个是镇北将军,又都封了侯,我却只能为孙策做义从骑将?

    天子将马超的尴尬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卿努力,将来封侯拜将,必不使卿愧对他们。”

    马超喜出望外,躬身拜谢。

    第1648章 长安居不易

    天子赐座,与马腾寒喧了几句后便和马超攀谈起来。先是问他武艺,马超开始还有些谦虚,自承武艺不精,后来说着说着就得意起来,大讲特讲自己几次随孙策出战立功的事迹,讲述时有意无意的夸大了自己的战功,给人一种若非有他,孙策绝不会有今天的感觉。

    天子辨不清真伪,但他对马超的夸夸其谈有些反感,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在脸上,反而适时夸奖了马超几句,最后又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久闻镇北将军武艺超群,天下无双,人以霸王项羽目之。卿与之相较,如何?”

    马超难得的犹豫了一下,拱手道:“回禀陛下,镇北将军天赋过人,又勤学苦练,还从易学中悟出了阴阳之道,的确是难得的奇才。他步骑皆难,步战的确称得上天下无双,骑战也足以跻身一流。臣与之相较各有千秋,论步战,镇北将军当世无对。论骑战,臣以熟练略胜一筹。”他微微一笑。“当然,这并非镇北将军不能,只是他生于东南,又军务缠身,不能像臣一样日日练习而已。”

    天子深表同意。“这骑射的确需要天赋,西北人就是比中原人更强一些。卿如此,温侯亦如此。”

    听到吕布的名字,马超有些不爽。他已经听马腾说了,吕布将女儿献给天子,天子对他非常器重,拜为执金吾,增邑,有意用他来压制马腾和韩遂。马腾这么急着叫他回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陛下,恕罪冒昧。骑射已是屠龙之技,当不得大用矣,突击才是骑兵的破敌长技。”

    天子很惊讶,身休微微前倾。“卿何出此言?突击虽是破敌长技,骑射难道就不重要?”

    “陛下,骑射当然重要,但时随境迁,在战场上的作用将逐步让步于突击。何也?骑射难以掌握,非从小练习不可。自古及今,善骑射者不是草原上的蛮胡就是边郡子弟,人数有限,能集结万骑就非常难得。突击则不同,持矛而冲,对骑士的要求低于骑射,训练时间也短,快则两三年,慢则三五年就能成军,只要战马足够,组建数万大军也不足为奇。此其一也。骑弓弱,射不及六七十步,临阵不过三发,能开三石之弓者寥寥可数,只可为军中狙击之士,难以成军。且战马奔驰之间,纵使射中对手,也很难保证命中要害,杀伤有限,万一对方甲胄齐全,箭矢于其如蚊蝇尔,不足道。突击则不然,长矛中体,非死即残,杀伤效率相去甚远。这种战术演变自霍嫖姚破匈奴起便是我汉军制胜战法,只不过本朝兵制变更,骑兵倚重边郡子弟和胡越,这才因循守旧,使骑射绵延至今。”

    马超侃侃而谈,细细分析了骑射与突击的利弊,天子和刘晔听了,觉得有理,大受启发。就连马腾都觉得有理,看向马超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欣赏。他久经战阵,对这两种战术的差异并不陌生,却无法说得这么清晰。由此可见,马超带回来的不仅是一千二百套军械和马铠,更有谋略、见识的全面提升。

    马超脸上有些发烫。这两种战术的优劣是阎行总结出来的,后来又经过孙策等人探讨成文,他不过是掠人之美。

    天子对马超更加欣赏,随即任命马超为驸马都尉。驸马都尉是天子出行的随从,算是天子亲信,秩比二千石,是一个显贵之职。马腾非常满意,命马超谢恩。天子随即又问起马超的婚事。得知马超尚未婚配,天子有意从宗室中挑一个与之联姻,询问马腾的意见。马腾却不敢轻易答应,推说回去考虑一下。天子也没有多问,又鼓励了几句。

    马腾随即说明了将送女儿马云禄去完婚的事,着重说明五百匹战马是嫁妆,并非与孙策的交易。天子早就知道庞德留在孙策身边,估计马腾父子不会和孙策割断联系,却没想到马腾会将女儿嫁给庞德,这分明是与韩遂的女儿嫁给阎行做对比。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只能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辞别天子,出了宫,马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洋洋得意。“阿翁,我应对得还算得体吗?”

    马腾翻身上了马,轻马前行,沉吟片刻。“孟起,你觉得天子的提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