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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太后立刻让黄伦去乾清宫请皇帝过来。

    张夫人是外家的女儿,她出嫁时, 娘家还没发达,后来发达了,但娘家得到的好处与她这个外嫁的女儿无关, 只能靠着讨好太后与建昌伯得点好处罢了。

    建昌伯怎么样她是不大管的, 但是太后可是张夫人在张家能扯的一面大旗,千万不能倒了, 想了想,她还是劝道:“我看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是亲舅舅,皇上想来不会要他的命, 最多就是惩戒一番。”

    太后暴怒不语,张夫人又道:“你也不看看我们那弟弟做了些什么事,先帝在时,逢年过节各种赏赐,光庄地就赏赐了三四万顷,可咱们弟弟还嫌不够,贪得无厌,又侵占了五千多顷地,更不用提他在宫外做的那些荒唐事,什么纵容家奴行凶,横行不法可没少干,听说言官们参他的折子多如雪花!”

    张夫人说的话一点也没有触动太后,盖因建昌伯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先帝作为姐夫都没有追究,凭什么现在轮到外甥做皇帝了就开始追究了。她完全不认为是建昌伯的错,反而认为是李逸这个儿子故意在跟她作对。

    肯定是的,侵占土地,目无法纪的事情,其他达官贵人们也没少做,谁也不是清清白白的,凭什么先从建昌伯开始起算。

    太后越想越是怒火中烧,喃喃道:“皇上这是因为王小姐的事情,故意在针对建昌伯。”

    宫里选秀的事情张夫人有所耳闻,“皇上是天下之主,与你就不是一般的母子关系,他喜欢哪个,你顺着他不好吗,非要对着来?我看你就直接下个懿旨,接王小姐的进宫,让她做皇后算了。”

    张夫人真觉得自己这个太后妹妹被先帝给宠傻了,宠坏了。

    现在这位皇帝可不是先帝,他对舅舅是没什么感情的。所谓的舅舅,在他眼里只怕还不如身边伺候的几个太监亲近,这也是后来张夫人彻底熄灭了把张婉儿嫁给宫里做贵妃念头的原因。

    可惜太后现在被怒火冲昏了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李逸,他再是皇帝,也还是从她肚子里出去的。

    那边黄伦从乾清宫回来,罗翔跟着一同过来。

    罗翔道:“太后娘娘,皇上忙于政事,说改日再来清宁宫给您请安。”

    太后沉声道:“那我就亲自去乾清宫见他。”

    罗翔为难道:“皇上说了,您若是要为建昌伯的事情求情,就什么都不必说了。国家,有国才有家,建昌伯深负皇恩,骄横跋扈,目无法纪,乃国之蠹虫,皇上已将此事交给了锦衣卫办理,绝不徇私。”

    太后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罗翔继续道:“皇上还让小的转告您,让您保重好自己,若您的身子因为建昌伯有了损伤,他便即刻下旨斩了建昌伯。”

    这话说的含糊,但是太后却听懂了。

    宣和二年上元节,李逸在宫中赐宴,建昌伯醉酒后奸污清宁宫宫女,太后欲替他遮掩过去,但事情败露,李逸当时就让人将建昌伯捉拿问罪,太后以绝食相威胁,李逸顾念母子情分,故而网开一面,放过建昌伯。

    这次李逸是在警告,若太后再以绝食相威胁,他必会第一时间将建昌伯问斩。

    太后捂着胸口,半响,才咬牙切齿道:“这个逆子!”

    吓得张夫人差点捂住她的嘴巴,“太后,分明是建昌伯把您给气成这个样子的,您怎么还怪起了皇上!罗公公,太后这是被建昌伯气糊涂了呢!”

    罗翔呵呵笑了两声,“建昌伯确实可恶,太后您还是看开些吧。小的告辞!”

    黄伦忙送罗翔出去。走到清宁宫的门口,黄伦有心打探些情况,小声问道:“老哥哥,皇上与太后毕竟是亲母子,如今闹这个样子,该怎么收场?”

    罗翔笑道:“全在太后一念之间。”

    黄伦道:“还是王小姐的事情?如果太后同意立王小姐为后,建昌伯是否就没事了。”

    “不,”罗翔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低声道,“不管有没有王小姐,建昌伯这回即使不死也要脱层皮。皇上有皇上的心思,就算太后现在再做什么,最多只能保住建昌伯的命。”

    黄伦凛然,再环视清宁宫,只见清宁宫中已经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这些都是皇上派来的……

    罗翔走后,黄伦回了清宁宫,太后已经晕厥过去,清宁宫里一片混乱,张夫人照顾太后,让人去请御医。

    黄伦忙说:“这建昌伯也太不像话,都把太后气得晕过去了,小的这就去请御医。”

    御医来了也是这一套说法。很快宫里就传开了,建昌伯犯事,太后被他气得晕过去的事情。

    张夫人觉得晦气,她守在太后床边,看着自己妹妹真真无语至极,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跟皇帝杠着,到底建昌伯是他的儿子,还是皇帝是他的儿子,亲疏不分!

    御医诊断过,又开了药方。宫人喂太后吃了药,过了不多久,太后悠悠转醒,惨白着一张脸,脸上淌着泪,看着可怜极了。

    这会儿张夫人才觉得自己这个妹妹也是五十出头的人,看着远不如平时光鲜年轻。

    她叹了口气,道:“好好的日子不过,这又是何必呢?”

    太后目眦尽裂,“那是我们的亲弟弟!”

    张夫人无所谓道:“他再是我弟弟,也比不得婉儿与她哥哥在我心里的地位。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太后断断续续道:“爹娘临终时让我们好好照顾他……”

    “得了吧,他都多大了,孙子都快有了,还让我们照顾他?他是男子,顶门立户,该照顾我们才对,你看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事,从小就是孬种,专爱惹事生非,尽是拖累我们!”

    张夫人不能理解太后,太后同样不能理解张夫人,“你、你难道看着他死?”

    张夫人拿热毛巾替太后敷脸,“先别管他了,你自己为了他气倒了,御医说急火攻心,你不能再受刺激,不然容易导致中风。中风你知道吗,咱们家小时候邻居老太太中风后,眼歪嘴斜,那滋味生不如死,就算你是太后也一样。”

    太后艰难道:“黄伦过来。”

    黄伦急忙走到太后床边,太后吩咐道:“你去一趟建昌伯府探望建昌伯。”

    建昌伯是皇上重点整治的对象,黄伦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去,敷衍道:“皇上派了锦衣卫看守,小的进不去。”

    他想起罗翔刚才说的话,壮着胆子道:“皇上的心意您是明白的,要不您就成全了皇上。”

    太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吐出四个字:“除非我死!”

    她的一生除了小时候受了贫苦,自进宫后,再没有受过任何委屈,她稍有不满,连先帝都敢责备,先帝也只能好生哄着,没想到临老,却在儿子身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太后心里的那根筋就是转不过来,咬牙道:“我即刻死了也好,我要去问先帝讨个公道,看那不孝子死后怎么去见他的父皇!”

    这、这又是何必呢!

    张百户夫人觉得自己待不住了,忙说家里事情多,匆匆忙忙地溜了,再不溜,估计她要跟太后一起死了,她日子过的好好的,可不想死。

    过了一日,李逸直接让人把建昌伯关进了诏狱,让徐勉审讯建昌伯。徐勉一点也没客气,轮番上刑,才一轮下来,建昌伯就快坚持不住了。

    先不管太后这边怎么样,李逸对待舅舅丝毫没有徇私,冷酷无私,之后的清查权贵庄地事情进展地非常顺利,什么荣王、楚王这些皇亲连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建昌伯下了诏狱,伯府解禁,建昌伯夫人慌张地进宫,将建昌伯的情况哭哭啼啼说了一番,差点把太后又气了个半死,不过李逸让御医时刻在清宁宫待命,在御医的妙手回春之下,太后的身子状况倒还不错。

    建昌伯夫人跪在地上,泣道:“锦衣卫对伯爷上刑了,皇上这是要伯爷命啊,您是伯爷的亲姐姐,可不能不管他。”

    太后可以拿自己的命去与李逸赌气,但是舍不得建昌伯的命,无奈之下,派了黄伦去乾清宫与皇帝谈条件。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66、第 66 章

    太后的条件是, 李逸立刻放建昌伯出锦衣卫诏狱,对于建昌伯违纪之事不再追究, 侵占五千多顷地的事情也不再追究, 同时将建昌伯升为建昌侯。

    黄伦听到太后提出的条件时,心里一咯噔, 现在主动权在皇上这里,太后这条件只怕皇上不会答应,建昌伯犯的事,砍十次脑袋都不够,还想升爵?

    果然他去了乾清宫, 将太后的话原模原样地转述给皇上。皇上脸上倒看不出生气的表情来, 只是淡淡道:“告诉太后,朕最多可免建昌伯一命,废除建昌伯的爵位, 让他做个庶人,给他个十亩地做个田舍翁足矣。”

    在李逸看来他对建昌伯足够宽宏大量,他有去民间考察过, 普通百姓之家拥有十亩地自己的地已经算是殷实人家, 他肯给建昌伯留十亩地已经很给太后面子了。

    黄伦心里咋舌,没想到皇上这么狠, 建昌伯可是有三四万顷地的人,就给他留十亩合适吗?

    就听这位皇帝自语道:“皇庄的地只怕都没建昌伯多,留十亩朕看都多了。”

    罗翔在一边接话,“小的也觉得多了, 要不在酌情减个五亩?”

    李逸:“算了,就看太后的面子吧。”

    他是真觉得给多了,太后进宫前,建昌伯家只怕连一亩地都没有!

    黄伦苦笑不已,“小的这就回清宁宫报给太后。”

    “慢的,”李逸叫住他,“让太后快点儿做决定,建昌伯就在诏狱里,诏狱的手段,太后应该是知道的。”

    先帝年间,某位大臣举报建昌伯,先帝置之不理,但太后犹不甘心,教唆先帝将这位臣子关进诏狱,那位臣子最后死在诏狱。

    黄伦打了个寒颤,连声道:“小的这就去禀告太后。”

    李逸说的对建昌伯的处置,实际上是留他一条命,将他废为庶人,太后当然不愿意。她甚至想越过皇帝,直接以太后的名义封吕文蕙为后,她拿这个去威胁李逸。

    李逸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没得讨价还价的余地,太后这么拖拉换来的不过是建昌伯在诏狱里多吃点苦头。建昌伯的夫人天天进宫哭,还把建昌伯那一溜的大小孩子都带进清宁宫跪在太后床前哭,就这么哭了三天,太后终于熬不住了,同意了李逸的条件。

    之后李逸依言放建昌伯出诏狱,建昌伯夫人带着孩子们在诏狱门口等他。

    建昌伯道:“车呢,怎么不派辆车过来接我?你带着孩子们来做什么,尽是添乱。”

    建昌伯夫人抹着眼泪:“什么都没了,财产充公,房子也没了。”

    这些建昌伯是知道的,他道:“二姐没安置我们吗?”

    建昌伯夫人:“太后生着病,管不了这么多。”

    “那我们去大姐家。”

    “大姐,她关着门不让我们进去。”

    建昌伯暴跳如雷,这一怒就牵动了他的伤口,不禁哎呦起来。

    他的大儿子道:“皇上赏了京畿附近的十亩地,几间草房,爹,咱们雇一辆马车,赶在天黑之前回去吧。”

    皇上的雷霆手段,建昌伯见识够了,现在想起来还怕,当下没说什么,一家人雇了辆马车往郊外赶。

    建昌伯不敢恨皇帝,只一个劲儿埋怨太后,“她可是我二姐,怎么就没在皇上面前替我说说好话,看她以后怎么跟爹娘交代!”

    “可不是,”建昌伯夫人对太后也是一肚子怨气,“听说是因为太后在跟皇上赌气,皇上喜欢上某位小姐,太后非得逆着皇上的意思来,皇上恼了,便拿你出气。”

    建昌伯:“我就说嘛,我在家好好的,皇上做什么突然找我麻烦,原来二姐在作祟,她是皇上的亲娘,皇上不敢拿她怎么样,可怜我受了这么苦!”

    这一家人将太后狠狠地埋怨了一顿,似乎忘了他们能富贵也都是拜太后所赐。

    李逸在宫里忙着解决太后的事情,只想尽快解决宫里这些糟心的事,然后让礼部去王家下聘,风风光光地迎娶王小姐。

    上次王小姐生气,他让邱琰撤了王家附近的锦衣卫,虽然有些担心王小姐再去相亲,可是听说王家过不了几日就会回南京,王小姐跟她的母亲弟弟感情那么好,必不愿意在京城就嫁了,所以李逸自认为还有时间。

    确实如他想着这样,俞氏相看了不少人家,觉得不是那么合适。王综现在授了个工部主事,这是个虚职,待三年期满,经过考选谋个实职,很大可能就去外地做官了,俞氏不想把女儿一个人留在京城,相看的人中没有特别优秀的,于是作罢。

    盼儿的满月礼刚过,俞氏与女儿忙着收拾行装,置办京中的特产以便回乡后送给亲朋故友。王家在京城也有不少亲戚朋友,临到离开,也需要一一拜访,因此耽搁不少时间。

    这日王综从工部衙门回来,先去了俞氏房里。王琼姿在给盼儿做小衣服,俞氏在一旁指点她。

    见王综进来,王琼姿把快做好的小衣服举起来给他看,“大哥,这是给盼儿做的,你看怎么样?”

    这件小衣服是连体开裆,还带着一个小帽子,王琼姿在帽子上绣了一只小兔子,借用了现代的样式。

    王综笑道:“很有巧思,盼儿肯定会喜欢。琼儿,盼儿刚刚醒了,你去看看他。”

    这么明显的把人支开的借口王琼姿怎么会不知道?她乖巧地答应,然后带着葫芦出了门,一出门就不走了,伏在门边听王综与俞氏说些什么。

    王综刚才神色轻松,看她时候甚至还带了笑意,王琼姿猜他多半又是有什么妹婿的人选想要给俞氏说。

    只听屋子里面王综道:“今日工部右侍郎高大人突然召了我去,问起来我是否家中有一个待嫁的妹子……”

    王琼姿、葫芦两人正听得认真,俞氏身边伺候的方婶走过来,见她们两人这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将两人带走,还把葫芦好一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