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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节
    小暖见师姑也挺喜欢圆通,才仗着胆子问道,“师姑,师祖还没从外海归来吧?”

    提到师傅,师无尘又气不顺了,“他去不告诉我,回来也不告诉我,我如何得知!”

    师姑的两大忌:师祖和秃驴。小暖不敢问了,老老实实地坐着。

    师无尘毕竟一把岁数了,也不会无端迁怒师侄,待了片刻才道,“师门规矩,我等不可搅入皇位争夺之中。圆通如何,柴严昌如何,都与我等无关。你是俗家弟子不必避讳这些,但有关他们的事,恕师姑不能尽言。”

    小暖立刻点头,“九清记下了。”

    师无尘端详师侄片刻,无奈道,“你去沐浴,趁着这会儿有空,我再为你补补符文。”

    轰地一声,小暖的脸就红透了,讷讷不敢言。三爷这些日子跟她亲近时,小暖都会叮嘱好几遍,让三爷莫亲她的小腹。她说得多了三爷就烦了,干脆封口

    内室,师无尘为小暖补符。躺在床上的小暖左看右看缓解尴尬,忽然发现床幔被风吹动,赶忙道,“师姑,起风了!”

    师无尘应了一声,依旧全神贯注地补符文。待她勾成最后一笔提笔时,忽听得窗外滚进闷闷的雷声,立刻放下笔走了出去。

    真变天了!小暖穿好衣裳走到屋门口,问扶住她胳膊的绿蝶,“我师姑呢?”

    “观主在房顶上观天色,这天变得太快了,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绿蝶小声道。

    小暖抬头,果然见师姑站在房顶上,衣袍被风吹得烈烈作响。小暖皱起眉头,“嗯,很不对劲儿。”

    第1236章 社稷台

    太傅宁良雍登社稷台对天发誓,言道先帝在世时,他亲耳听到先帝传位于建隆帝。若此言有半分虚假,天打雷劈。

    为了安定民心,宁良雍说着几句话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太傅身为帝师,德高望重,他苍老的声音传遍社稷台,百姓们也跟着虔诚跪拜上苍,祈求国泰民安。

    易王见百姓如此,心中稍安。谁知就在此时,变天了!

    风吹白云聚,天光变暗时,百姓慌慌不安。太傅抬起磕得红肿的额头,望着遮天蔽日的白云,感觉十分地不妙。果然,天雷滚滚而来,虽说雷声不大,但气势十足,太傅的身体摇了三摇,眼看就要摔倒了。

    “天怒,天罚啊!”众百姓惊呼,滚爬着远离社稷台,生怕被天雷劈死。

    在一旁诵经的智藏也生了惧意,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社稷台上只剩头发雪白的宁良雍与易王。周人重神敬鬼,起誓完变天,这分明是说上苍怒了,不信他的话!

    这该如何是好?

    宁良雍一时慌乱,年轻的易王却先冷静了低声道,“太傅继续起誓,只要今日您我不被天雷劈死,咱们就赢了。如今有妖邪作祟,大周天下若落到这些人手里,才是真的毁了!易保证,绝不离您一步。”

    宁太傅也很快冷静下来,站起身对着乌云张开双臂,嘶吼道,“良雍若有一字虚假,甘愿雷劈,血染社稷台!上邪,请鉴老臣宁良雍之心!”

    易王也站起来,高声祷告上苍,“易之父皇,得先帝托付江山社稷,为国为民几十年如一日,不敢有丝毫倦怠,上天明鉴。若上苍觉得我父有错,请降罚于易,易愿以七尺之躯,血洗社稷台!”

    喊完后,易王对那窝恨不得躲到社稷台之下的和尚平静地道,“诵经。”

    智藏肥胖的身躯滚爬回原位,继续诵经、敲木鱼。

    老百姓怕归怕,但走掉的只是一小部分,在确认自己离着社稷台够远,不会被雷劈死后,便哆哆嗦嗦地挤在一起看热闹。

    他们这一后退,将本在人群中的秦氏一家子显了出来。秦氏心里也是怕的,但太傅夫人是女儿女婿的媒人,女儿成亲时,太傅夫人过来给女儿梳头,太傅的孙子跑前跑后地跟着帮忙,秦氏对他们一家子是心怀感激的,她看着老迈的太傅在台上声嘶力竭地高呼,于心不忍。

    于是,秦氏便跪在台下,跟着太傅一边高声喊“请上天明鉴”,一边磕头。

    秦氏磕头,小草自然也跟着,大黄也被这气氛闹得心里不舒坦,仰着脖子嗷嗷长叫。

    华安歌立刻吩咐身边的众侍卫仆从,“一起跪,祷告上苍,上大天听!”

    易王见此,立刻给自己的侍卫使眼色。侍卫还未曾明白过来,周琼华的哥哥周镇齐率先反应了过来,也呼拉拉地带着他身边的人跪在社稷台下,跟着磕头。

    有人带头就好办了,百姓们不管远的近的,都跟着磕头祷告。

    晟王府内,师无尘不畏狂风寒四面,远远风起的西南方一动不动。

    站在皇宫内藏书楼顶层的建隆帝,紧张注视着京城南的动静。看到南面晴空和日忽然生风,风云聚雷盛起时,建隆帝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身体左摇右晃。

    江崖和德喜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扶住。江崖焦急道,“万岁?”

    德喜立刻吩咐,“立刻请李提举!”

    “不必宣御医,朕无事!”建隆帝挥开江崖和德喜,强忍着头晕进入书阁,坐在书桌后,闭目养神。

    江崖为难地看着德喜,德喜示意他在外边守着,自己轻声上前,为建隆帝倒了一杯茶。

    “你可听到那雷声了?”建隆帝疲惫问道。

    德喜劝道,“万岁,天有不测风云,这不能证明什么。”

    不测风云?建隆帝张开龙目,杀伐之气满眼,“将宏雅给朕砍了!”

    德喜低声道,“万岁……”

    “闭嘴,杀!”建隆帝怒吼,将桌上的玄天书全都扫到地上,“这无能的东西,朕留他何用!”

    德喜不敢违圣命,只得下去传旨,传完旨意后又低声道,“速去内阁,有左相便请左相,无左相便请晟王。”

    小太监立刻跑了去,德喜回到阁上时,见建隆帝正哆哆嗦嗦地从小瓷瓶里倒出一粒血红的丹药,用茶水送入口中。万岁近来对丹药越发依赖了,德喜不敢劝,也不敢深想。

    赶巧,左相李奚然和三爷都在内阁,小太监便请了左相出去,低声将圣上的旨意告知了他。

    左相自然也听到了雷声,也自然明白建隆帝大怒要杀宏雅的原因——谁让他算了半天,却挑了个这样旱天雷的日子!

    不过此时,若杀宏雅,却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传出去只会更让人心不稳。左相问,“圣上可说要立刻将他斩首了?”

    小太监摇头,“这却没有。”

    万岁虽然大怒,但理智尚在,这就好办了。左相吩咐道,“传圣上旨意,将宏雅暂时关押,择日再斩,此事不可声张。”

    左相走了后,内阁便只剩卢正岐和三爷了。恨不得被折子埋起来的卢正岐抬头偷看了淡定自若的晟王几次,终是忍不住问道,“王爷,南城那雷声……”

    三爷目光都没从西北军粮告急的折子上移开,“我二哥在南城,不足为虑。”

    可是……

    好吧!卢正岐埋头干活。

    “报——”藏书阁门口有侍卫高声送报,“万岁,宁太傅以诚感天,令云开雷消,万民齐呼!”

    建隆帝快步出屋,凭栏远眺,果然见到南城的天空已经放晴了。隐隐约约,他还能听到万民高呼万岁的声音,建隆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沉稳地回到阁中,吩咐道,“将社稷台发生的事,一一讲来。”

    待侍卫讲到易王临危不乱,与宁太傅一起扭转乾坤时,左相看到建隆帝的嘴角微微翘起,便知他对易王方才的表现是非常满意的。外甥这么争气,左相自然也欣喜不已。

    “万岁,天放晴告天宣誓结束后,宁太傅下社稷台时一步登空,从台上滚下。虽然侍卫将其接住,但太傅受了惊吓,昏迷不醒。”侍卫又低声道。

    第1237章 圆通会被砍头吗

    什么?!

    建隆帝立刻问道,“可被百姓察觉了?”

    “那时百姓大半已经离去,太傅又被易王搀扶着,应无多少人察觉。”

    那还是有人发现了,建隆帝微微皱起眉头,“派李典为太傅诊脉问安,太傅晕倒之事不可外传,否则杀无赦!”

    左相见万岁如此,心中微凉。太傅乃是帝师,他以七十二岁高龄登社稷坛宣誓,是要为万岁解忧。万岁听到他晕倒,最先关心的不是太傅身体如何,而是是否被人察觉,若是让太傅知晓,心中不知如何作想。

    侍卫领命而去后,建隆帝又思索了片刻,才问李奚然,“今日的雷声来得实在蹊跷,爱卿觉得此事该由何人去查?”

    左相弯腰行礼,“依臣之见,此事由司天监的宏大人去查最为稳妥。”

    建隆帝脸色一沉,“那个废物,能查出什么!”

    左相又献策,“若是万岁觉得他靠不住,可以让永福寺的慧清和玄妙观的王怀充一同去查,这俩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建隆帝这才点头,“师无尘还在京中?”

    “尚在。”

    比起宏雅、王怀充,建隆帝更相信师无尘的道行,“派人叫她来。”

    传旨太监张来财去玄妙观传旨,王怀充要派人去晟王府请恩师。万岁正等着,张来财哪敢耽搁,立刻道,“罢了,罢了,咱家亲自就去晟王府请师道长。”

    王怀充陪着他到了晟王府,却又扑了个空。小暖言道,“天还没放晴时,师姑便急匆匆走了。”

    张来财焦急追问,“敢问王妃,师道长可说去了哪里,何时归来?”

    小暖摇头,“师姑走得匆忙,什么都没说。”

    张来财没辙,只得回去复旨。

    师无尘是知道自己要见她,所以躲了么?建隆帝很是不悦,又问德喜,“师无咎在何处?”

    德喜回道,“去年四月,师无咎进京在第四庄与晟王妃见了一面后,便失去了踪迹。”

    师无咎和师无尘都是见过陈小暖后走的,小暖究竟对他们说了什么?建隆帝有心召小暖进宫询问,可她此时有孕在身,不宜宣召;而且今日在社稷台下,秦氏和小草也算立了功,这时宣小暖进宫责问,就更不合适了。

    建隆帝烦躁地在宜寿宫内转了几圈,大步去了重华宫。不一会儿,重华宫内传出清灵安宁的琴声,跟在建隆帝身边的宫女太监们的心才算安稳下来。

    三爷傍晚回到府内与家人共进晚膳时,秦氏和小草不停地说着社稷台的惊心动魄,华安歌和小暖也不时补充几句。

    三爷静静听着,不得不感叹岳母三人运道之神奇。今天那样的情境,岳母带头在社稷台下祷告上苍,父皇早晚会知晓,就算他不说什么,也是对岳母此举极为满意的。

    秦氏小声问女婿,“我看太傅被带下来时,两脚都拖拉着,他老人现在怎么样了?”

    这事按说是不能跟岳母讲的,不过三爷从小暖那里学来了跟岳母相处的方式,他也相信她与小草、安歌都能管住自己的嘴,便低声道,“严晟回来时太傅还未清醒,此时事关重大,岳母不可与旁人提起。”

    秦氏连忙点头,然后下意识地去看小暖。

    小暖知道娘亲在想什么,便接着道,“太傅的身体并无大碍吧?”

    三爷微微摇头,太傅毕竟年事已高,经此一事后便是醒了,怕也元气大损。

    秦氏的心揪了起来,立刻决定明日去天师庙为太傅烧香祈福。

    小草的手指在腰间的流苏带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才鼓起勇气问道,“姐夫,圆通会被砍头吗?”

    华安歌先看了看小草,又看向表哥,不知小草为何如此关心那谋逆的小和尚。

    三爷点头,“他既然敢举旗造反,便已抱了不成功便成仁之心。”

    那……他能成功吗?若是他成功了,姐夫会怎么样?

    小草眼中起了水雾,看得小暖心都揪了起来,“小草,若是旁人问起圆通,你可要撑住,莫让人看出端倪。”

    小草擦了擦眼泪道,“小草这几日尽量不出门,不让人看到。”

    她的妹妹,已经伤心得无法掩盖了,小暖的心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