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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节
    乌桓能做的事,乌羽能做;乌羽能做的事,乌桓却做不到。所以,这一代的家主只能是乌羽,乌羽死,乌家败。

    乌羽又说了两句话,也不见乌锥回应,转头见乌锥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提高声音道,“锥叔,明日起你们的马不要在我四处,要更加显露出我因体力不支跟不上队伍,好让柴严亭的人看清我的‘窘境’。”

    乌锥应了,又小声道,“若是情况紧急,少爷需先自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机会灭杀柴严亭。”

    乌羽却不觉得,“柴严亭是条记仇的毒蛇,若是错过这一次,咱们就得时刻防备他从暗处反扑。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手。我怀里揣着三嫂给的玉佩,乌桓给的护身符,必取柴严亭颈上人头!”

    乌锥点头,没再多话。

    第二日一早用饭,乌锥在前,拿着金吾卫的印信层层通关,进入白马军司的掌控区。两日后,将穿出白马军司时,乌锥和乌羽都觉察到有人在追踪他们。

    来了!被乌家铁卫落在后边的乌羽挂上了一脸阴郁之气,好让暗中人知道他的处境。

    行了约五里,乌锥在马上回身,见铁卫将乌羽落在后面,便不耐地皱起眉头,示意铁卫将乌羽保护在正中。铁卫领命换了位置,但又渐渐地将乌羽落在了后面。在外人看起来,他们只是尊乌锥的命令行事罢了。

    暗中观察了乌羽半个多月的柴严亭,决定动手了,今晚,乌羽将要进入他的势力范围内。成了,与他联手推翻大周报杀父之仇;不成,就让他把命留在这里,为漠北除掉一大隐患。

    失了威势渐涨的乌羽,右金吾卫会人心动荡,柴严亭再借机生事,就能搅乱漠北军,然后他再与匈奴里应外合,毁掉黑山口。

    匈奴攻入,漠北军败北后,黑山、白马、黑水和甘肃四大军司又各存私心,必定挡不住来势汹汹的匈奴大军。到时朝中不稳,大皇子就会趁乱逃出皇陵入白马军司,起兵自立为王,与建隆帝争夺天下。他们父子相残,他柴严亭就可坐收渔翁之利,替父母报仇!

    忍辱负重筹谋十年,成功近在眼前,柴严亭也急切起来。当乌羽一行通过白马军司的守备重地,傍晚入住路边一处不起眼的驿馆时,他便冒充驿馆杂役,亲自去试探乌羽的态度。

    连日赶路,乌羽一行皆已疲惫。在大堂用饭后,众人便各自回房歇息。乌羽坐在椅子上吃了口茶,心中焦急。若是过了今晚柴严亭还不露面,那他的计划便要落空了。柴严亭为何还不来?

    敲门声有气无力地响起,乌羽的声音也透着疲惫,“进来。”

    柴严亭弯腰缩头,提着水进入房中。见乌羽已去了甲胄,只着单衣,披头散发地靠在床边,只等着梳洗后便要睡了。乌羽扫了他一眼,便指了指屏风后,继续埋头想心事,不再理会。

    柴严亭将水倒屏风后入浴盆中,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在门口候着。乌羽没有认出他,这机会着实难得。

    待房内水声停了,柴严亭又进屋将脏水提出来。送茶水进屋后,他轻轻把门关上,是时候与乌羽聊一聊了,“这位军爷,您可是乌羽将军?”

    乌羽点头。

    “小老儿这里有一封给您的信。”柴严亭从怀里取出自己的亲笔信,送到乌羽面前。

    见乌羽抬起头,见这送信人容颜苍老,声音也透着体虚气弱,他手上松垮垮的黑皱肉皮与雪白平整的信封形成鲜明的对比。乌羽压下心中的喜悦,没有接信而是警惕地问,“哪来的?”

    “他只说是您的一位故人,说您看过后不必回信,但要小老儿在这儿候着,看您把信烧掉。”杂役低声道。

    居然派了这么个外人来磨叽功夫!乌羽不耐烦地冷哼一声,“你做这事,收了多少银子。”

    “不敢瞒将军,够小老儿吃用到死,再买副上好的棺椁了。”杂役抬头,讨好地冲着乌羽笑了一下。

    因离得近又被烛光照着,乌羽清楚看到杂役左眼球内侧的白眼仁上,有个几不可察的小黑点!

    第九六一章 柴严亭的憋屈

    这个老驿使眼中这个小黑点,与小暖画的柴严亭眼中的小黑点一模一样!

    这就是柴严亭?怎么可能,这样差太多了吧!

    虽然心中百转,但在宫中长大的乌羽,从小就练就了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的本事。他平静地看着可怜巴巴的老汉,许久才叹了口气,“家里没人了?”

    柴严亭低头,浑身上下冒着辛悲,“三个儿子的尸骨都埋在沙场没找回来,哭瞎了眼的老婆子也跟着去了。”

    你有仨儿,还有个哭瞎的媳妇?他娘老子的!乌羽心中爆了句漠北军惯用的粗口。若非小暖跟他讲了柴严亭的破绽,否则谁能察觉到这可怜的老头竟然是心黑手狠的柴严亭!

    来了,就好。趁其不备下手,一举击杀他的可能性很大。机不可失,来不及给乌骓递信号了。

    “拿来吧,我瞧瞧是哪条道上的朋友。”乌羽握紧袖内的短刀。

    乌家这小子,真被太后养成了废人!自己随便装装可怜就将他骗了?

    柴严亭脸上笑出了褶子,欢欢喜喜地将信递了过去。

    只要乌羽肯读信,他就能从乌羽的表情中判断出他心中所想,好决定是除了他,还是留着他共谋大事。

    这样的傻子最好掌控,若能控制了他,就等于控制了半个柴严晟,控制了柴严晟,就等于……

    “噗!”柴严亭还没想明白,腹部一阵钻心的疼传入脑中。真是终年打雁却被雁牵了眼,他竟大意了,没察觉到乌羽的杀意!

    柴严亭抽身后纵半丈,顺着上腹部刀口喷出的鲜血染透了前襟。

    可惜他的胳膊当时挡着胸口,所以乌羽没一击即杀。他毫不气馁,紧跟随柴严亭的身形,挥短刀又刺向他的腹部。

    柴严亭的功夫极好,现在又有了防备,哪是那么容易让乌羽得手的。他连点几个止血穴位又捂住伤口,同时躲过乌羽的刀,抬脚便踹。

    今天,他一定要要了乌羽的命!

    哪知乌羽竟不躲闪,弯腰硬生生地用肩膀扛下他这一脚的同时,手里的刀也砍在柴严亭支撑身体的右腿上。

    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而且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能察觉对方的破绽,进行攻击!

    柴严亭只得自保,他总身而起,避开乌羽的刀,双脚在空中一旋,狠狠砸向乌羽的头顶。

    乌羽快速摆头,肩膀被柴严亭的腿砸中的同时,手里的刀也到了柴严亭的刺破了柴严亭的大腿。

    柴严亭惊惧,支撑身体的单掌用力一按地,向后退开,不过还是被乌羽手中的短刀,伤了大腿。

    乌羽的功夫是这他娘的跟哪路死士学的?柴严亭又怒又憋屈。

    还不等柴严亭说话,乌羽再次逼近,刀刀要命,跟本没与他交流的意思。

    柴严亭受了伤,乌羽又勇猛无比,他知道今天事败,便往外退去。乌羽筹谋近月,怎能放他回去!他把短刀用力甩向柴严亭。

    柴严亭侧身躲过短刀,乌羽左手的药粉又砸过来了,喷了柴严亭一身。

    柴严亭闭住呼吸,狼狈纵到门外,发觉沾了药粉的肌肤奇痒无比!

    不好,这药粉有毒!

    不过他不敢去挠,一是因为他的手得捂住伤口,二是乌羽又挥刀冲了过来!

    柴严亭被这死小子拼命三郎的无赖打法气死了!有招怕无招,乌羽这种乱打一起的套路反而是最难缠的。

    柴严亭纵身跳到一楼,他已受了伤又奇痒难忍,只好撤退。

    乌羽紧跟着跳了下来,不管与铁卫缠斗的旁人,直扑穿着驿服的老汉。

    他这一跳,看得乌锥心惊胆战,连忙纵身将他接住。

    “少爷……”

    “杀了那老头儿,快!”乌羽紧急道。

    那是柴严亭?乌锥立刻把乌羽交给铁卫,纵身扑向柴严亭。

    柴严亭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四人抽身护主,与乌锥战在一处。

    乌羽将手里的药球塞给他身边的两个铁卫,低声吩咐道,“捏碎,往他们脑袋上使劲砸,快!”

    铁卫领命而动,乌羽转身奔着身后的敌人,左手挥刀继续战斗。

    这场乱斗被急促的马蹄声打断,白马军司的官兵来了。双方同时收招,各自撤退,只留下被砸得稀巴烂的驿馆和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的驿使。

    柴严亭的人对此处极为熟悉,转了几圈甩掉官兵后,这些活着回来的人齐齐奔向水缸,争先恐后地冲洗痒得要死的手和脑袋。

    往头上浇了一盆冷水后,柴严亭捂着腹部坐在地上。

    他的手下慌忙将他扶到屋里,才发觉柴严亭的腹部、胳膊和腿上都是伤,尤其是腹部的伤口居然有两寸多长!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打探到的消息是乌羽学拳脚不过两三年,根本就上不得台面。这样的人,怎能将他们武功高强的主子伤成这样?

    另一边,乌家人乘着月色躲着白马军司的官兵的冷箭逃命。

    这真是逃命,白马军司的主帅是柴严昌的人,若是乌羽落在他们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乌锥忽发现乌羽单手握着缰绳,便催马过去问道,“少爷,胳膊伤了?”

    乌羽的右臂随着马起伏晃动,不过他毫不在意,“没事儿,快走。”

    乌锥又道,“属下骑马带着少爷一起走吧?”

    “那样速度慢,快!”乌羽催促道。

    乌锥点头,“前边有片林子,进了林子咱们就安全了。”

    乌羽不同意,“不能进林子,柴严亭的人一定在里边设了埋伏。咱们走大道,直奔黑水军司!”

    柴严亭的人的确可能埋伏在树林里,乌锥领命,与众人护着乌羽奔向黑水军司,待跑到黑水军司管辖范围内遇到巡视的军队,白马军司的军兵不再追赶,而乌羽等人的战马也累的起不来了。

    乌锥起身与黑水军司的人交涉,乌羽则无力躺在地上,望着泛白的天空扯起嘴角。虽没能杀了柴严亭,但那腹部的一刀绝对伤到了柴严亭的肺腑,他好不了!

    此次行动也不算失败,因为废了柴严亭,黑山口今年就能守住了。

    第九六二章 种棉花的大内侍卫

    乌锥与黑水军司的副将交接完后,连忙过来查看被铁卫围在中间的乌羽,“羽将军,您伤在哪儿了?”

    有旁人在场时,乌锥称呼乌羽为羽将军。

    乌羽尝试着抬了抬无力的右胳膊,笑道,“被砸了两下,这个条胳膊不能动了。我摸过了,骨头没断,几日就能好。”

    乌锥默默帮他把胳膊固定好,少爷少时未习武,筋骨不够粗壮,内功也不足,拳脚功夫更是不够娴熟,这几年来,受伤简直是家常便饭。

    乌羽的拳脚是在军中与人对打练出来的。到营中第一年,看他不顺眼的兵将很多,乌羽在校场没少挨揍。他慢慢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才会在对打时不会受重伤,再后来在三爷派来的高手指点下,学会了在挨揍中如何反击更有效。

    这几年,他的胳膊断过、腿瘸过,若非有好药供养着,他早就成了废人。这次骨头没断,在乌羽看来真不算什么大事儿,这点疼他完全忍得住。

    乌锥看着他步履从容的背影,暗恼在少爷入右金吾卫的第一年,自己只冷眼看他摸爬滚打,还曾暗暗觉得他丢了乌家的脸。但现在,乌锥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个性使然,再多的话都被乌锥压在心底,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将军连日赶路疲乏,咱们在黑水营休养两日再归漠北,可好?”

    昨晚一战,随行的铁卫死伤过半,的确需要修养,乌羽点头应下。

    黑水军司的主帅与乌老将军有些交情,这两年他没少指教乌羽的战术,有他挡着,不怕白马军司的人找来。过了黑水军司营地,再行两日就到漠北了。乌羽这次是私出营房,回去要领罚,先把伤养好,才好回营应对。

    待房中无人时,乌羽才把昨夜驿馆客房里发生的事儿与乌锥讲了。当然,小暖告诉他如何分辨柴严亭身份的事,乌羽没有讲,他不想把小暖牵扯进来,以免消息泄露,小暖被柴严亭的人报复。

    “虽然没能杀了他,但他也逃不了多久了。”乌羽笑容里带着算计。

    “咱们此时分身乏术,不如送四皇子一个人情。锥叔写封信派人给他送过去,就说洒在柴严亭身上的药粉两个月内洗不净,让他抓几只绣眼鸟,跟着鸟儿走就能找到柴严亭。”

    乌锥也不问少爷这稀奇古怪的药是从哪儿来的,他立刻写信,命人去给四皇子送去。

    柴严昙奉命出京已有三个月了,他得了柴严亭的消息,定会穷追猛打。柴严亭被四皇子绊住,他与匈奴联手攻打黑山口的阴谋也就无法得逞。匈奴秣马厉兵三年的复仇大计付之东流,漠北之危暂解,少爷此行的目的,也算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