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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节
    她这写得潦草的一张状子把两个皇子都告了,他哪还敢怪罪。柴仁安点头,“郡主请起。”

    小暖起身静立在堂上,待柴仁安看完状纸之后,疑惑问道,“郡主是如何寻到田守一的?”

    “臣女发现师侄被人替换后,便请了晟王的侍卫帮忙寻找,侍卫寻了一夜才寻到的。”小暖回话。

    柴仁安再问,“晟王府派出了多少侍卫,怎能这么快寻到人?”

    京城这么大,找个被人刻意藏起来的人并不容易,柴仁安觉得不大对劲儿。

    小暖冷静回话,“臣女也不知多少。玄舞,你来答大人的问话。”

    “是!”玄舞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千牛卫副将玄舞,拜见京兆尹大人。”

    京兆尹柴仁安听了玄舞的名号,额头就针扎似得疼。

    四大皇子的近身侍卫皆是由圣上的亲卫千牛卫中选出的精锐充任,并被圣上分别赐姓为“天地玄黄”,这四姓侍卫在京中很有名,但众人却见得不多。不想今日这一案,就牵扯出了大皇子的天字姓侍卫、三皇子的玄字姓侍卫和四皇子的黄字姓侍卫,而且个个还都是将军、校尉级别的高等侍卫,这就差二皇子的了。

    不知待会儿会不会将二皇子也牵扯进来,那可真就乱成一锅粥了,柴仁安觉得自己脑仁疼。

    “大人……”师爷见自家大人竟在堂上发呆,小声提醒道。

    柴仁安回神,装作沉稳地点头道,“玄将军请起。”

    玄舞回禀道,“为了搭救田守一,晟王府昨夜共动用侍卫二百余人,管事和家丁等一百余人。侍卫们沿着田守一被抓的地方扩展搜寻了一夜,才寻到他的下落,将其救出医治。”

    这下不只柴仁安和一众护卫、衙役,连小暖都动容了。她刚知道昨夜为了救田守一,三爷竟动用了这么多人。好在京城这些时日没有实行宵禁,否则三爷夜里调动这么人,是要惹祸的。

    柴仁安僵硬点头,“郡主,田守一现在伤情如何,可能开口说话,他的师父是何人?”

    “守一受伤过重,已用了药昏迷过去命在旦夕,一时难以唤醒。”小暖答道,“他是上清宫师无咎道长的首徒张玄崖的俗家弟子,大师兄知臣女身边缺人用,便将他的三个弟子派到臣女这边帮忙。不想守一昨日为了帮臣女去铺子传话就糟了歹人毒手,若是让黄佑平随着臣女的马车蒙混出京,后果不堪设想,请大人为臣女和师侄做主!”

    小暖弯腰再拜。

    歹人?她可知她口中这歹人是谁么……柴仁安的脑仁又开始疼了。

    第八一二章 十倍奉还

    “田守一是被黄佑平移花接木,为何却从昌郡王的侍卫手中救出来”柴仁安问道。

    小暖摇头,“臣女也正疑惑着,所以不知该告谁,索性将他俩都告了,请大人为臣女做主。”

    柴仁安好悬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撅过去,他总算知道为啥济县知县楼萧迁那么急着离开济县去新地方赴任了。若是治下有个陈小暖这样的惹不起的“刁民”,为官者哪会有好日子过

    柴仁安深吸一口气,架子十足地问道,“郡主状上提到的黄佑平和天作等人可在堂外”

    小暖再摇头,“黄佑平在四皇子手中,天作被侍卫带去了晟王府,臣女已经派人去晟王府请侍卫将卫平送来,想必他们正在来的路上。黄佑平那边,还需大人您下令。”

    咯嘣柴仁安听到自己脑袋里的一根弦清脆的断了,不成这案子得容后再审,他今天的脑袋迷糊了。

    不过还不待他发话,门口就有了动静。护卫进来报道,“大人,晟王府的侍卫押送案犯已到堂外等候。”

    这么快莫非此案是受了严晟的指使,由陈小暖出头来告的么趁着二皇子不在京中,严晟想一举搬到大皇子和四皇子,然后柴仁安额头渐渐冒出了冷汗,若是如此他更不能现在审了。他最好先问过圣上、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意思,搞明白这里边的套头后,再开堂审案。

    拿定主意后,柴仁安啪地一拍惊堂木,“带天作”

    见虚弱无力的天作被两个侍卫架进来,柴仁安稍感诧异,“他这是怎么了”

    晟王府的侍卫回话,“回大人,为防他逃走或自尽,玄散大人点了他身上的几处要穴。”

    玄舞道,“末将立刻将他的穴位解开。”

    柴仁安的手嗖地抬起来,“不必,先让他如此呆着,先押入大牢,待相关人等聚齐,田守一也苏醒后,本府再升堂问案。来人,将案犯押入死囚牢,着人严加看守,不得有误。”

    赵守静和刘守纯看着被押走的天作,恨不得上去直接剁了他。柴仁安咳嗽了一声道,“文昌郡主状告昌郡王和昙郡王治下不严纵侍卫伤人一案,本府接了,三日后开堂定会查个明明白白,退堂”

    “威武”两班衙役齐声高喝,侍卫开始向外驱赶听堂的百姓。柴仁安转到小暖面前,“郡主,不知他们想问出什么事情,下手竟如此之狠毒”

    小暖摇头,“守一伤得太重身体虚弱,臣女还未来得及问。”

    还没问明白你就跑来告状柴仁安压了压上窜的火气,又问道,“本府可否亲眼查看田守一的伤势”

    小暖点头,示意刘守静掀开田守一身上的被子。刘守静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师兄的膀臂。柴仁安看到的他身上一条挨一条的纱布都渗出鲜血,还有包裹严实的手,不由得胆战心惊。身为经常审案的京兆尹,柴仁安不是没对犯人用过刑,但这样凶狠的审讯手法他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仆从,天作敢对田守一用重刑,定是受了昌郡王的指使,或者他们惯常都是如此。现在柴仁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暴虐至厮的大皇子登基为帝,否则国将再无宁日,他们柴家的江山都得玩完

    柴仁安直起身后问玄舞,“看到田守一被伤成这样,玄将军等抓了天作,不想报仇”

    莫说是厉害无比的晟王府侍卫,便是他的衙役寻了一夜见到此等凶残的行刑场面,怕也压不住火气,先爆走一顿再将人捆回来。为何严晟的侍卫能忍住不动手呢

    玄舞拱手道,“当然想报仇,所以末将等才随着姑娘前来,请大人主持公道。”

    他问的明明不是这个好不柴仁安好悬没被玄舞给噎死。他理了理气又问道,“此事晟王可知晓”

    玄舞摇头,“自昨天晚上通过侍卫传信得知田守一被抓,王爷吩咐末将等全力寻人后,末将还未再见过王爷。”

    那你们就敢跟着陈小暖一块跑到本府的大堂上来柴仁安的脑仁更疼了。不成,他得进宫面圣,立刻、马上

    待将田守一抬上马车后,小暖与刘守静商量道,“把守一带回第四庄养伤吧你们的师祖在天师庙内,请他老人家和华郎中共同为守一医治,再说有你和守纯在床前照顾,我也能放心些。”

    刘守静和赵守纯自是求之不得,护着师兄的马车小心穿过拥挤的人群,经过城门口的严查,返回第四庄。

    秦氏见到重伤昏迷的田守一,颤抖着问,“他断的是”

    “那些人为了折磨他,手脚轮着砍的。他两手少了小拇指,两足都少了第四趾和小脚趾。”

    “造孽啊”秦氏眼泪刷刷地掉,十指连心,若是她受了这样的酷刑,怕是什么都得招了,只求尽快解脱,守一是怎么熬过来的。

    “女儿已派人去请师傅,希望能尽快治好守一的伤。”小暖扶着娘亲出了屋子,想与她商量回乡的事儿。

    秦氏握着女儿的胳膊又怕又怒,“小暖,他们这么敢下狠手,咱们哪斗得过他们”

    小暖安抚道,“娘别怕,这次是因为女儿疏忽才让他们钻了空子,以后不会了。他们敢下手伤人,女儿就要让他们知道伤了咱们的人的代价守一的仇,女儿十倍奉还女儿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的人,不是他们能任意揉捏作践的”

    十倍的秦氏眼前血糊糊的脚趾手指乱飞,吓得她腿一软差点栽倒,贺风露连忙上前将她稳住。秦氏握紧小暖的手,“小暖,不能啊,咱不能啊”

    小暖一看就知道娘想歪了,“娘放心,女儿不会因为被狗咬了就咬狗一嘴毛,女儿会直接要他们的狗命”

    “汪”刚跑进来的大黄不干了。

    小暖赶忙改口,“是狼,恶狼大黄怎么跑来了,不是让你跟小草一块去玩么”

    “汪”大黄回头,小暖这才发现师傅已经走到二门了,连忙迎上去,“师傅”

    “汪”大黄抬爪巴拉巴拉师无咎的破道袍。师无咎将挂在腰间的钱袋子摘下来递给它,大黄才叼着钱袋子满足离去。

    师无咎先跟秦氏打了招呼,待秦氏回了屋后,师无咎才叹道,“你啊,怎么不等等为师,就一个人跑去了呢。”

    小暖听了师傅的话,眼圈一红难受得像个孩子,“师傅”

    第八一三章 建隆帝的怒火

    柴仁安出了京兆府,带着小暖的状纸急匆匆进宫求见建隆帝,在宫门外等候宣召时,大理寺卿金益昀的轿子也到了。柴仁安下轿与金益昀打招呼,“几日不见,金大人越发清朗了。”

    金益昀摸了摸自己深陷进去的两腮,自嘲道,“不瞒王爷,下官这三个月头发白了一半还掉了一小半,每早起来,下官都不敢往脑袋上落梳子,一梳就掉下一大把。”

    柴仁安想到那场景很是后怕,觉得这就是自己将来两月的写照,“金大人今日为何前来”

    金益昀左右看看,凑到柴仁安身边低声道,“袁天成终于肯松口了,但他要求先面见圣上,下官看他的意思,是想给自己留条活路。”

    柴仁安听了也替金益昀高兴,“他怎么忽然就肯招了,动大刑了”

    “下官哪敢啊,他那身子骨不动刑都熬不了几天了。”金益昀压不住地兴奋,“左相大人家的幕僚太厉害了自他进了大牢后,案犯们一个挨一个争先恐后地招供,下官轻省多了。王爷,清王石棺和羽林卫大营的药箱两案,快要了了”

    柴仁安一把抓住金益昀,“那幕僚姓甚名谁本府这里正有个棘手的案子”

    “此人姓李名刑,以前下官也没听说过,为人和气很好说话,不过下官看左相大人的意思,是不想让人知道有李刑这么个人。”金益昀说完还冲着柴仁安挤了挤眼睛。

    柴仁安会意,左相是想将审案的功劳揽到他自己身上,不想让这李刑出头,这就更好办了,他私下去跟左相套套近乎就能把此处办妥。怎么说他跟左相同朝为官几十载,这点交情还是有的。

    金益昀与柴仁安相识多年,知道他处理过的棘手的案子不少,能让他这么焦急的定不是小事,便好奇问道,“王爷那边出了命案还是牵扯到了那个府里的人”

    柴仁安长叹一声,这事儿也没必要瞒着,因为京城百姓很快就能传得尽人皆知了,也只有金益昀这天天蹲在大理寺牢里的还不知情,“陈小暖那丫头把大皇子和四皇子告了,告他们治下不严,致使他们的侍卫抓了陈小暖的师侄,还严刑拷打,本府今日面圣就是为了此事。”

    金益昀惊得下巴都差点没掉下来,半晌才问,“她不是说今日回乡吗,怎得又跑到王爷那去了”

    “你连她回乡都知道”柴仁安苦笑,“她昨日进宫辞行回去时,四皇子的侍卫偷抓了她的师侄,这师侄被大皇子的人严刑逼供,然后被三皇子的人救出来了。陈小暖今早见到他师侄的惨状,便带着人跑去敲本府的鼓了。”

    “陈小暖昨日进宫辞行时,下官赶巧也来报事。”金益昀低声道,“王爷,她这个告法实在是高啊”

    谁说不是呢。陈小暖没有直接告大皇子和四皇子纵奴行凶,却说是“治下不严”,这就留了许多回旋的余地。至于这个“回旋”的尺寸,柴仁安可不敢拿捏,还得圣上来。毕竟这仨都是他的亲生儿子,柴仁安想着待会儿见到圣上要怎么说,就觉得头疼。

    宜寿宫的小太监出来传旨,“王爷、金大人,圣上宣您二位觐见。”

    一块进去柴仁安总算松了口气,“待会儿金大人先说。”

    金益昀今天算是来报喜的,他说了后圣上心情一好,柴仁安再开口奏事就能顺当些,都在柴仁安这件案子呈送到建隆帝面前,少不得要吃一顿排头。

    金益昀边走便道,“下官明白。”

    柴仁安感激地点头,“待这案子结了,本府请大人吃酒。”

    “那下官就在府中等候王爷的佳音了。”金益昀松快道。

    等到结案时,估计得明年春天去了吧柴仁安又开始脑仁疼了。

    宜寿宫内,建隆帝听到金益昀的话后,微微点头,“带他来见朕。”

    “是”金益昀退出殿外向着柴仁安微微点头,柴仁安心中稍安,低头恭敬地走进宜寿宫。进了宜寿宫后他提鼻子闻了闻,总觉得宜寿宫的气味跟以前不大一样,似乎少了些什么,但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建隆帝见到柴仁安,果然心情甚好地问起他家小儿子柴少怀的亲事准备得如何,闲聊几句后才进入正题。柴仁安上报小暖告状的事儿,“文昌郡主今早带着一个重伤的师侄跑到京兆府告状,他那师侄昨晚被人抓去打了一百余鞭,砍去了四个脚趾两个手指,至今还昏迷不醒。”

    德喜抬眸扫了一眼柴仁安,他上来只说案情不说何人所为,怕陈小暖告的人身份不低,会不会是右相

    建隆帝也怒了,“皇城之中,有人敢猖狂至斯,真是好大的狗蛋此乃何人所为,决不能轻饶了他”

    “此乃文昌郡主的状纸,圣上请过目。”柴仁安没敢直接说是谁,乖乖把状纸递了上去。

    德喜一看这气氛就不对,连忙抬手挥退了小太监,他亲自上前将状纸接了,递到建隆帝面前展开。建隆帝看见这潦草的字迹,脑袋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陈小暖这字写得实在是差,还不如小草的;第二个念头就是晟儿那严谨的性子,看到这字怎么忍得了。待看清状子上写了什么,建隆帝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字怒

    跪在地上的柴仁安仁安都能听到建隆帝手里的状子发抖的哗啦声,待听到德喜低声劝“万岁息怒,保重龙体”时,柴仁安也跟着劝,“圣上息怒。”

    息怒让他怎么息怒建隆帝啪地一巴掌拍在玉案上,“把严晟给朕叫来”

    啊柴仁安呆了,不叫被告了的大皇子、四皇子,怎么叫三皇子呢

    在天章阁做事的三爷很快来到了宜寿宫,感受到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平静从容地躬身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你干的好事”建隆帝怒吼着将状纸摔在儿子面前,柴仁安吓得缩着脖子稍稍往边上退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