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小心翼翼地问道,“三爷,老将军和乌羽他们何时能得胜归来?”
三爷递给她一杯热茶,“快则半载慢则两载,总得把一方打服了才算。”
一两载?难怪每次大战之后各国都要休养几年再开战!
“拖得越久对咱们越不利吧?”小暖试探着问,金吾卫乃外来兵,在荒漠作战当然没有匈奴和靺鞨熟悉地形和气候,天热时还好说天冷了可要怎么办?听说那边刚进九月就要飞雪了呢。
三爷点头,“所以一定要速战速决。”
征战三月,大周和匈奴三族各有胜负,虽然周军略占上风,但建隆帝的圣旨是要彻底击垮匈奴、乌丸和靺鞨三族,这谈何容易。
“该给前方将士准备寒衣了。”账上无钱心里慌,小暖说话的底气都不足了。
三爷看她跟个小管家婆一样担忧着,笑道,“你只管指出出哪些账对不上,筹钱的事自有我在。“
术业有专攻,查账三爷不擅长,小暖可是行家里手!把已经标号的账册递过去,小暖详细解释道,“这四个月的帐,共有二十三笔有问题,银两有三十八万两余两对不上。您看这里,先是采买山羊五百头,记账是三千两,这价格根本就不可能,而且这边账册上记的支出是三千五百两,明显对不上……”
三爷听小暖一一分析过后,心中明朗了,又问道,“你这查账的方法与旁人不同,是哪里学来的?”
当然不同,咱可是几千年的智慧结晶,小暖嘿嘿一笑,“小暖哪有什么正规门道,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拼凑来的野路数,自己摸索出来的。”
三爷听了心下疼惜,“若是人手不够用,我再拨你一些?”
小暖摇头,“这几个月没有扩铺子,小暖一直在夯实根基培育人手,够用了。”
便是两人的关系已经这么亲近了,这丫头还是这么要强。严晟无奈又喜欢,站起来道,“去用膳,用膳后我送你回去。”
此时城门已关,小暖也只能回秦日爰的秦府了。小暖眼巴巴地看着三爷,“用膳听琴后再回去,行不行?”
三爷不喜她去怡翠楼,小暖想听琴只能来蹭三爷了。
三爷闻言翘起嘴角,“可要学弹琴?”
学了能有三爷弹得好?别说三爷,她学几年一定连珠绿也比不上,那还浪费宝贵时间做什么?小暖的脑袋晃得像拨浪鼓,“小暖只想听琴。”
说完小暖缩了缩脖子,本以为会被弹脑袋挨骂,但没想到三爷竟笑了,笑得还挺高兴,“好。”
小暖忍不住叹了一句,“如果我娘有三爷这么通情达理就好了,我就不用学做针线和做饭了。”
三爷看她苦巴巴的小脸,疑惑道,“不喜欢,为何去学?”
小暖叹道,“我娘说这是必须会的,还说如果招了女婿发现我连件衣裳也不会做,连口热乎饭也端不上桌,女婿可能就吓跑了。”
严晟忍俊不禁,“不会。”
当小暖坐在秦家村的小院里,又带上顶针、拿起锥子坐在娘亲旁边捺鞋底时,深深觉得快点把三爷招进来或许不是件坏事,起码她就不用为了做针线的事儿发愁了……
跟着大黄玩石子的小草颠颠跑过来,“娘,该去了不?”
秦氏抬头看见眼太阳的位置,“差不多了。”
小暖立刻放下捺了一半儿的针脚歪七扭八的鞋底子,“那就走吧。”
今日是陈老爷子的七七。大周人认为人死后阴魂要过七殿,所以每七日一祭,七七四十九为满七,是大日子。这一祭由儿子主祭,要烧香烧纸钱,备牲畜菜肴等奠祭。
小暖和小草还是陈家女,论理还要回陈家去参加祭祀。
秦氏不放心,“护身符和护身玉带了没有?”
七七这一日又叫“回煞”,死者的阴魂要回家看看家里是否安好。陈老爷子死时陈家正是风光的时候,如今却已人人唾弃,秦氏怕陈老爷子回来后把怒火都撒在她的两个闺女头上,便让小暖找她的七师兄求了护身符。
张玄清非常够意思,不光给了护身符还给小草一块护身玉佩——小暖已有她师傅和师姑给的两块玉佩,张玄清没有更好的。
小暖和小草带上护身宝物,只带了绿蝶和贺风露,赶往陈家,她们一出门大黄立刻跟上。
这是陈家父女大堂针锋相对后第一次正式见面。不光秦家村的,周围十里八村的村民和县里看热闹的人也来了不少,大伙围拢在陈家门口、坟地边,甚至树上都坐着人。
望见这场面,小暖便对大黄道,“大黄先会回去,我和小草一会儿就回去。”
“呜——”大黄低下脑袋。
小草道,“大黄不放心,要跟着一起去。”
她们每次去陈家,大黄都不放心的,跟着就跟着吧,小暖道,“那大黄跟在风露和绿蝶身边,别大声叫,省的被人说你惊了爷爷的阴魂。”
大黄立刻抬起头甩尾巴,颠颠退到贺风露和绿蝶中间。它先蹭了蹭贺风露的腿,然后站在绿蝶身边。大黄这是已经发现自己的功夫比贺风露好了?果然有眼光。绿蝶翘起嘴角,得意地斜了一眼贺风露。
贺风露斯文笑道,“你想多了,大黄只是觉得你更需要保护而已,不信你问大黄?”
绿蝶拳头嘎巴巴作响,“回去后让大黄看着,我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贺风露有长者之风地点头,“好,风露让你二百九十五招。”
“汪,汪,汪!”大黄很是激动,引得看热闹的人纷纷看过来。
“大黄说……”
小暖赶忙压住小草的脑袋,“好了,不许说也不许叫,咱要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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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九章 阴魂
“这就是那条一泡尿尿倒承平王府的大黄狗?”
“对,这狗就叫大黄,老厉害了!”秦家村人很是自豪。
“看着挺壮实啊,这毛也油光水滑的。”
“那是,秦夫人天天派人陪它进山逮兔子吃,能不壮实嘛。”
“这狗在京南破庙里叼兔子给主子吃,韩青去杀人时它还会救主,这样的好狗别说吃兔子,就是要吃肉包子也得给买啊!”
“……”
万众瞩目的大黄稍稍有些不适应地甩了甩脑袋,绿蝶拍了拍它以示安抚,跟着二位姑娘一起往里走,韩二胖等人帮小暖开路。
院内已摆起香烛酒食,身穿孝衣的陈祖谟正跪在祭桌前烧纸,柴玉媛和皮氏立在一旁。
小暖还是第一次见柴玉媛穿得这么素净,一身孝衣,头上只戴了一朵白绢花。上次陈老爷子入葬那日,她头上还插了根珍珠簪的,这是终于知道收敛了。
小暖四人一狗进院后,所有人都激动了,一声不吭地盯着柴玉媛,想看她怎么个反应。
柴玉媛本是低着头的,她抬起的目光先落在大黄身上。这该下油锅的死狗,居然又吐着舌头冲她哈哈!
想到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和今日别人围观谩骂的耻辱,柴玉媛的心火腾地往上冒,想过去踢死它!不过见到夫君抬头看过来,柴玉媛深吸一口含着烟火的窒气,为了夫君,我忍!
便是她肯,她的身子却不肯,柴玉媛挤出难看的慈祥向这小暖和小草刚走了两步,一身的火气都被挤到胃里,肠胃一阵翻滚,怀孕五个多月柴玉媛忍不住弯腰,吐了。
绿蝶和贺风露立刻护着小暖姐妹后跳,没有溅到污秽之物,但跪在地上的陈祖谟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他脸上孝衣上都溅了些。
众人见了一阵舒爽地叹息,就差鼓掌了。陈祖谟的肠胃也是一阵翻腾,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呜——”不被允许大叫的大黄嗓子里发出低喝,渐渐露出獠牙。在它看来,柴玉媛这是又当众挑衅了。
不用姐姐说话,小草立刻用小胳膊抱住大黄,天真道,“是郡母肚子里的小宝宝踢了郡母吗?”
柴玉媛难受得两眼泛着泪花,根本说不出话。
陈祖谟抬头用眼冰封住要骂人的老娘,又才吩咐柴玉媛道,“夫人身体不适,先回屋休息。”
武婢扶着柴玉媛进了屋,下人过来利索地清理地上污秽,陈祖谟也进屋换衣袍。
为示悔过之诚,柴玉媛出牢后没回别院而是搬回村中居住,陈祖谟进屋时她正撕扯衣裳撒气。
见到夫君进来,柴玉媛委屈地悬着眼泪,生气扭头不看他。
陈祖谟也不说话,换了衣服又走去,依旧跪在原地烧纸。
小暖的目光则盯着竖在堂屋门前的长竹竿上,这竹竿从上到下均匀贴着多张纸钱,纸钱随风呼啦啦作响。
据说,归来的陈老爷子的阴魂见到这根竹竿就会落下来,进屋。
“为父尚无子,小暖将这罐鸡蛋端到你奶奶那屋,放在墙角。”陈祖谟忽然吩咐道,“你是长女,此事当由你来做。”
小暖微微一愣,不晓得放鸡蛋是什么规矩。
韩二胖心中骂娘,靠近小暖的耳边低声道,“别去。”
这一罐子煮鸡蛋是用来贿赂殃神的,趁着殃神吃鸡蛋时,回家的阴魂才好落地,在屋里多待一会儿。
按说,这鸡蛋该嫡孙去放,没有嫡孙的多是由嫡子亲自去放。放了鸡蛋若是阴魂不归,便证明这煮鸡蛋没能贿赂殃神,对这放鸡蛋的人便有诸多说法了,比如不孝,比如德行有亏等等。
陈祖谟这是要趁机给小暖安插罪名了!果然他心里恨着小暖,一肚子坏水!
“咋地?这本来就是你该干的事儿,你爹还使唤不动你了?”皮氏脸上不悦。
虽然不晓得这鸡蛋是干嘛的,但小暖娘亲没提,又是渣爹让她干的,就一定没好事儿!
众目睽睽之下,小暖举起自己的双手,“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的手上扎了不少窟窿眼,还冒血珠呢,怕污了罐子。”
秦三奶奶赶忙问道,“你这是咋地了?让棉花桃扎的?”
“不是,纳鞋底子扎的。”小暖如实道,“我想学着给我娘做双鞋。”
“真是个孝顺闺女。”秦三奶奶摸了摸小暖的头发,“她奶奶,小暖手上有血确实不能搬祭物。”
她不行,还有小草呢!皮氏沉着脸还没开口,小草就主动问道,“小草搬?”
皮氏刚要点头,便听小暖身上那个穿青衣裳的丫鬟开口了,“二姑娘今日犯煞,不宜。”
这又是谁?皮氏皱起眉头。
“风露是我师侄,道法高深,她的话还是要听的。”小暖开口解释道。
师侄……
“陈家这么多人呢,哪还非得让个六岁的丫头去了。”里正秦德也不满意陈家在这时候算计小暖姐妹,陈祖谟也是不长记性,他哪次算计得过小暖了!
里正这话一落,陈家人都后退一步,陈祖谟身后只剩了秦大郎,异常地突出。
秦大郎也是死读书的,不晓得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翻倒觉得挺开心,开口道,“恩师,让学生去吧?”
“好,大郎是祖谟的入室弟子,亲师如父子,正合适!”陈家人马上道。
“不行!大郎不能去!”看热闹的大郎的娘张氏立马跳脚了,“要是陈叔不会来呢?咋地,你们要把这个帐算在我儿子脑袋上吗?真真是好算计,我呸!”
母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口出恶言,秦大郎只感到羞愧,深深低下头不吭声。
“若是大郎德行无亏,家父怎么会不归来?也罢,此事还是祖谟亲自去吧。”陈祖谟站起身就要去端罐子,却被大郎抢先一步。
“恩师,大郎光风霁月,无愧于天地人神鬼,德行怎会有亏?让学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