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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节
    山西本地的粮价虽也有一定的回落,但不明显,而且在北洋政府的统治之下厘金关卡都没废除,无论地主、百姓还是粮商其实都是高粮价的受害者。杨善德统治时期虽说其本人并不高明,却也明白不能饿死百姓的道理。因此对于西部的低价粮食通过陕西卖到山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睁眼。他的半纵容使得西部的粮食蜂拥而至,在西部的低价粮面前,山西本地粮几乎没有什么竞争力。

    因为此,去年年底今年年初山西还爆发了一场西部的高产低价杂粮面跟山西本地的高价白面之间的粮食购销大战。本来山西省内票号众多,虽说到了近代已经出现了没落之势,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晋商们就如同徽商一样,仍旧是这个国家内最活跃的资本之一。山西本地资本见西部低价粮食涌入,又想到了之前‘讨袁战役’时,因为战争引起的山西省内粮价暴涨,见西部粮价依旧低廉,以为有利可图,纷纷吃进,甚至疯狂到说“来多少吃多少”的地步,拼命向钱庄贷款支付款项。一边打着控制粮源维持山西省内高粮价而从百姓身上渔利的想法,另一边未尝没有趁机囤积粮食,以便应付未来再一次的武昌跟北京之间的碰撞。

    某种意义上来说,晋商的眼光的确不错。只可惜他们太小瞧了西部高产的杂粮产量了。自前年掌握了陕甘跟青海之后,军政府的垦荒建设兵团在各地弄出了不少的农场,采用的都是半机械化规模生产。各大农场知道山西高价收购后,得到了武昌的批准之后,短短一个月经黄河水道便向山西输送了近万吨低价杂粮,从跟北洋政府走近的晋商手里掏走了大量的银子。

    输入大于卖出,山西本地势力只坚持了不足两个月,山西省内粮价便直线下跌。那些投机商吃不住了,纷纷往外抛手里的粮食,这一抛带动了各大粮商手里的粮食跌价,造成了恐慌心理。有一段时期山西的粮价,甚至比全国粮价最低的湖北还要低一些,结果西部不但大赚了一笔,还击垮了山西省内的很多投机商、粮商,连带着连跟袁世凯的北洋政府走近的晋商钱庄也倒闭了不少。这可为李汉未来建设山西奠定了基础!

    事实上,指挥年初那场山西粮食购销战的就是带着李汉的秘密任务,一年前就给他打发去了陕西任职陕西民政长的陈天祥。而此时,他正因为李汉抵达山西视察,而临时从陕西赶来,向他汇报一些情况。

    “山西现在粮价几许?”

    “许是之前的战事影响,山西这段时间粮价有些回升,不过咱们护国军能这么快就拿下山西,导致本地粮商没能抬高多少。现在山西省内我西部输入的杂粮面粉价格每担(100斤)两块七分,山西本地白面每石(约160斤)五块九分、大米每石七块四分。这几个月来山西省内粮价如此大起大落,对山西百姓有利也有不利啊!”陈天祥叹了口气,“本来粮价下跌是好事,但如果谷贱伤农,可就不好了。”

    李汉呵呵一笑,“你这臭小子也学会抒发感慨了,行啦行啦……你在陕西学得那套政客的把式别在我面前卖弄了。”

    陈天祥到底曾经做过他很长时间的副官,当时李汉的身份也不想现在这么显赫,所以还是他之前的几位副官对他虽然尊敬但还带着一些亲近,如李东来、马荣成、陈天祥三个都是唤他‘先生’,而蔡庆跟现在的一帮机要秘书,哪个不是正儿八经的称他‘巡阅使’或‘总司令’。

    陈天祥当然是玩笑了,但他的话未尝没有道理。不过李汉早有了打算,只是把手随口道:“凡事有利就有弊,谷贱伤农是避免不了的。但现在还不是粮食下来的季节,损失的缺口都由一帮投机取巧的晋商、票号们承担。现在山西到了我手里,日后咱们在其他省里推广的减税,这山西也是一并都要的。我听说山西人最是固执,说好听一点叫执着、说不好听就是死脑筋。要建设新山西,逼山西省内那些富可敌国的地主、商贾们减租免租,政府就要少不了的给他们一些铁拳吃吃。你这次做的很好,只有把山西的粮价打下去了,让他们知道一心死盯着地没前途,才能逼他们在命、根、子一样的土地上让步。”

    李汉显然早就成竹在胸,“等和谈结束咱们掌握了这个国家的大权,这山西的土地他们是必须给我吐出来的。不过,今年粮价的确要伤农,可以肯定有些百姓收成要比去年低得多。这样也好,我回头命武昌尽快派一些班底过来,先把山西的政府架子架起来。到时候可趁机推广咱们的户籍跟身份制度,我都想好了,就说凡是在秋收前完成户籍跟身份认证的,均可以享受军政府的农业补贴。减租减税要缓一缓,我到山西这两天一直都在跟一帮老家伙谈这事,这种割肉的事情大家如何能够同意,现在都在等政府的让步跟保证呢!”

    好在晋商不是对西部其余几省现在的发展一无所知,知晓了其他省份答应了配合政府减税减租都能从政府得到补偿,他们现在也在观望李汉能拿出什么保证来呢。

    “山西煤多,我准备在山西多建几个火力发电厂,这是个大项目,我琢磨着未来三五年内至少要投入两三千万……晋商富可敌国,只要他们愿意掏钱,给他们一些好处吃也行!”

    “先生,您可别忘了陕西……”

    陈天祥急了,一年前他若不是得到了李汉的暗示,哪里会愿意跑去陕西一待待了一年半没动静。

    李汉点头,“忘不了的!”

    他曾经规划在陕西大力发展工业、实业以尽自己之力,尽可能的减少如同未来国家那样的东中西部之间差距大如登天,明明是一个国家,却出现沿海省份歧视内地、南方歧视北方人的重重弊端。只是,陕西省位于内陆,交通运输的不便导致从海外采购的动不动就数十吨、上百吨的机械不方便运输到陕西省内来。加上境内还有黄河这条病河经过,同样存在着严重的水灾威胁。也因为种种原因,这一年半以来,他虽然制定了强化陕西工业的计划,却只是拨款令陈天祥在陕西省内建设基础,比如先如今正在铺设的铁路,经过了一年半的努力,预计到今年年中前后,从湖北郧阳延伸出去的铁路将会抵达西安,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兰州至陕西段的铁路也将通航。除此外,届时陕西西安附近段的黄河支流水利都将能够得到初步的整治,解除一部分黄河水患威胁。到那时,才是大力发展陕西工业的合适良机。

    他看向面上多了不少激动色的陈天祥,“陕西在我心中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就如前年我跟你说的那样,西安是我规划中最理想的首都所在,无论是从地理上来讲还是从国家安全角度上来讲都是!”

    没错,之所以李汉会如此的重视陕西,从一年多以前便将心腹之一的陈天祥秘密发配到陕西去当了第二任民政长,正是因为这一点。

    中国这个国家太大了,我们北有恶邻沙俄、东有豺狼日本,这两个国家一个经过数百年的扩张已经成为庞然大物,另外一个则累次击败大清靠着从中国身上割下的肥肉用了几十年的时间也成为了一头恶兽。满清鞑子倒是不心痛,东北说得好听还在民国手中,实际上长城关卡东北,说是日俄的半殖民毫不为过。在东三省交叉纵横的是日本跟俄国修建的铁路,铁路沿线到处都是日本跟俄国的驻军。东北北边老毛子的卢布大行其道,俄资银行夺得了半个东北的经济大权。在南方日元也比民国的钱币值钱,日本浪人耀武扬威,烧杀掠夺、欺横霸市的事情做尽了。

    仅靠一座已经衰败了上千年的长城,想挡住日俄两国的威胁太困难了。而且,列强国家在北京驻有重兵,无论是谁当上了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倘若一天不解决这些麻烦,他就永远不可能将头上坐着的一堆洋人太上皇赶下来,真正的大权在握。说句难听话,在北京城洋人的影响力远比民国总统还大,那个城市早早便没有了作为一国国都的资格。

    选择定都陕西西安,一来西安周围有山西、内外蒙、甘肃、湖北、四川、河南等省,不似北京那样战略纵深不足。后世共和国为了建设北京,定都北京之后60年的基础设施投资何止万亿。这笔巨资将北京这座世纪初不过人口百万的小城市,建设成为了可容纳两三千万人口,居民超过寻常中小国家的超级城市。可是,这笔巨资扔到随便一个省内大力建设基础设施,它所能产生的回报在未来数十年内远远超过建设一个北京。

    在后世,人口过度集中的北京不但成为了吞噬基建资金的巨兽,而且也掏空了北京地区的地下水资源,抬高了房价,恶化了贫富差距,并且过度集中的官员后代们,已经令那个城市如同满清时的京城一般,真正成为了天子之都了。

    一时之间想得有些精神迷离,不过李汉很快回过神来,郑重的跟他保证道:“我们现在还需要一个契机,陕西的经济跟交通会成为外界攻击选择‘西安’定都的决定,所以……再等等,你尽管去建设新西安,把那个什么满城全部拆除,西安荒废了这么些年,到底城市建设已经不如北京、南京多了。”

    “是,伯庸省得!”

    “知道就好了!”

    他点到为止不愿意再谈这些,反倒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桌子上厚厚的一扎账本。

    “没看过这些账本之前,我是不知道‘富裕’的山西到底有多穷,现在我才知道,这山西不比河南差多少了!”

    他叹了口气,“河南的衰落多少是因为军政府,是因为我。这几年的战事咱们都尽量的维持在河南省,这么多子弹、炮弹落下去,再富饶的地方也吃不消……山西则是积贫久矣。山西1000多万人,都挤在那点土地上,不穷才怪。山西的矿前朝不让百姓开,晋商又都是票号子,有了些资本之后都跑到北京、上海去了,有几个真正有良心的还记得生养自己的家乡。长久下来不穷才怪,我看得想想办法改变一下两省,毕竟日后都紧挨着国都,可不能穷苦了百姓了!”

    “要想富先修路,先生,您不是一直这么交待我们吗?”

    “没错,我正打算扩建两省的铁路。河南还好一些,一条京汉铁路已经富裕了一方,剩下的就是扩大铁路的纵深跟经济覆盖面。重点日后要规划铁路的还是山西,而且只这一手还不够!你想,山西土地并不肥沃,收成也不是很好,但地租为什么这么高?主要人多地少造成的。如果能改变这个关系就可以扭转地租高昂的局面。从短期来说,不太可能增加可耕地,但却可以从减少人口,尤其是减少劳动人口这方面入手。”

    “减少人口?怎么个减少法?”

    “咱们在青海、甘肃荒田多着呢,无论到西部开垦也罢,去日后修建的工矿上班也罢,都吸纳了山西的剩余劳动力。再辅之以铁路大量地吸收劳动力,大力修建铁路改善山西的交通环境。我最近正在着手准备以军政府现在控制的二十多万固定的青壮年修筑铁路队伍为根基,组建南北东西数家铁路公司,这样日后数家公司竞争,一来可以方便公署监督,以防止上下包庇贪墨,二来也能增加效率,吸收更多的没有土地或者土地不足的年轻劳动力来成为专职的铁路工人。你想,铁路公司按月发钱,而且给的还不低,对那些贫苦农民有莫大的吸引力,如果不傻,肯定会放弃在土里刨食的念头而去建设工地上工。”

    “山西这么点的地方一千多万百姓,不多分流出去一些,土地根本不够租种。而且我还有打算,一下子有这么多人去修路了,田里的劳力就迅速减少,这田就没人种了。外面有咱们从南方拉过来的低价高产杂粮,本省内的那些地主乡绅们还整那么高的地租谁愿意去租?特别是那些佃农,8月份佃期届满,肯定不会同意他们继续征收高税了。咱们给出的选择多了,可就由不得他们了。这样一来,一方面是粮价下跌,为了弥补损失,地主还想再提高地租,另一方面是农民觉得种地效益不好,两边谈不拢,佃农就只有都跑了,这地就只能抛荒了。抛荒最着急可不是农民,而是地主,人误地一季,地误人一年!他们能不着急吗?就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啦,卖的卖,转变经营方式的转变经营方式。毕竟地荒着税收可不荒着的啊,要是没有个万全之策,明年就等着亏本吧……”

    他说得正开心呢,突然间门口传来敲门声,他的警卫长卢三匆忙走了进来。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五百三十二章 应对(下)

    “怎么了?”

    他的警卫长在他会客的时候敲门打扰,显然是有急事的。

    果不其然,卢三到没有在陈天祥面前隐瞒,只听他道:“先生,张垣那边来人了,您现在方便见一下吗?”

    “张垣?”他微微一愣便恍然大悟,“快让他们进来吧!”

    又转过头去跟陈天祥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二十师的人了,他们本该在绥远驻守,不过战后被调往察哈尔顶替了何宗莲第一师的属地,我看袁世凯原本估摸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在战后解决何宗莲的第一师。不过这样也好,之前我没让熊秉坤去动绥远,便是要看他潘榘楹作何打算……局势现在已经十分明朗,也该剪除北洋外围的这些附庸者了!”

    潘榘楹的二十师乃是清末新军第二十镇改编,战斗力很不错。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二十镇曾经跟随张绍曾来了一出滦州兵谏,之后军中肯定尚存一些革命党人,袁世凯依旧保留了二十镇没有强制解散,而是交给了投效他的潘榘楹指挥。二十师战前曾在绥远归化一带驻守,后来虽然几次调整了驻防地,但潘榘楹在绥远经营许久,已经将那里变成了他半个老巢。李汉迟迟没有发兵绥远,便是要用这种默契,逼潘榘楹主动向他投诚。

    日本没有猜错,他的确之前已经通过在张垣的熊秉坤,跟二十师有了联系,只不过进展却并不如日本所想的那样两部已经勾搭了上。事实上,因为潘榘楹的小心谨慎,他们如今仅仅只限于默契,远没有达成共识。

    很快,卢三跟几个警卫队员带进来了三人走了进来,均是年轻汉子,最年长的一位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四五模样,虽说做着一副行商跑马的打扮,但自己去看,还能从三人站得笔直的身体跟不经意直接走的正步看出来他们是当过兵的军把式。

    “就是你们要拜见我?”李汉打量着那几个小伪装成行商的年轻人,他虽然猜到了三人的身份,但还是假装不知道,跟几人主动问道。

    三人入了屋内身上的刀具、武器什么的都给搜走了,因此得了李汉的挥手示意之后,他的警卫长卢三只留下了两个警卫跟陈天祥一道在屋内,其余人等全都给到了屋外警戒去了。这里到底是山西太原,这个护国军新攻占的省内有多少包藏祸心想要李汉性命的人多了去了。

    李汉倒是没起身,不过他的两个警卫跟陈天祥上前亲自帮忙拉了几张板凳,示意那几人坐下再聊。

    那三人也不再隐瞒,齐齐跟他敬了一礼,然后才在椅子上落座,这举手投足之间到是干脆利落。

    “见过巡阅使,咱们来自二十师,是潘帅派我们几个国家,跟巡阅使您见礼。卑职冯玉祥,这两位分别是王金贵、周立!”

    听到那个看似为首者的三十岁上下的汉子自称冯玉祥,李汉稍稍多打量了一眼这位曾经在另一段历史上留下大名的人物。不过对于冯玉祥这位曾经被北京政府通缉的‘革命党’为什么会重新出现在二十师里他并不诧异,毕竟他的情报部门也不是吃闲饭的。北洋陆军新编第二十师的确是从清廷编练的陆军第二十镇改编而来。那冯玉祥也的确亲近革命党,不但跟二十师的现师长潘榘楹不对路,而且也的确曾被北京政府捉拿之后押往保定反省。

    不过冯玉祥命好,他娘舅就是陆建章,北京政府中顶替了赵秉钧曾暂代内务部,掌握了北洋情报机构的袁世凯的情报头子。有了这个关系,其实早在去年国民党发动讨袁战争前,冯玉祥在娘舅陆建章的监督下写了保证书亲自递给袁世凯,表示他只是受歹人蒙蔽加年少无知才与党人走近等等,之后便被调往二十师,任了四十旅的旅长。

    这种伎俩是袁世凯的一贯手段,他如何不知道冯玉祥跟潘榘楹之间不对路,但正是因为两人不对路他才能更好的掌握二十师,也就默许了两人在二十师内的明争暗斗。

    潘榘楹有心投效李汉,但是迟迟没有动作未尝不是担心冯玉祥反对,毕竟他的亲娘舅便是北洋政府高层。这一次会派他过来,李汉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了。

    他笑道:“原来你就是冯玉祥啊,果然如传闻中是一员虎将。前两年滦州兵变我至今记忆犹新。罢了,不提这些话题了。潘将军既然派几位过来,想必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不知所为何事?”

    “回巡阅使的话,咱们二十师一直都是北洋的皮、革命的心,当年辛亥年咱们都敢跟着张大帅在滦州兵谏,现在当然也没变心。咱们潘帅让我们给巡阅使带一句话,他这两年来沉观国内风云,心中已是明晓这混乱政局还应一位了不得的英雄人物才能收拾。巡阅使英雄了得,正当应景而出,收拾山河……”这说话的自然不是冯玉祥了,而是他方才介绍的那个叫做‘周立’的年轻人。

    不过他插话冯玉祥的倒也没有任何不快之色,跟着连连点头,几人虽然努力做出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但总归有些阿谀奉承之意。

    李汉闻言心中一笑,冯玉祥这个标准的官宦子弟,看来这两年给他那娘舅陆建章管教的懂了轻重分寸,可惜也失去了革命党人特有的锐气。不过他能跟潘榘楹的人一起过来,八成是受到了他那位娘舅影响了。

    对于二十师,李汉明显是十分拉拢的,不过他仍不动声色的打起官腔,道:“有劳潘将军跟诸位二十师的弟兄瞧得起,诸位盛赞汉愧不敢当。不知道诸位此次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回巡阅使的话,我们三人这次受到潘将军跟二十师的诸将士的委托前来,是向巡阅使投诚的!”这回说话的又变成了冯玉祥,对方的回答倒是不出李汉的意料。

    “是吗,这可是个值得庆贺的好消息。潘将军跟诸位能够深明大义,我是很欣慰的。前几天南京冯国璋将军携第二军的全体将士,向我护国军输诚,结果我南方的战事已经基本上平息。现在潘将军跟二十师的诸位也能做出如此明智的选择,这就说明护国军才是众望所归。听说现在你们二十师就驻扎在察哈尔地区,如果你们能配合我护国军掌握了察哈尔跟热河,二十师就为革命立下大功,将来革命成功,诸位也都是护国之功臣。”

    谁说谈判了之后就没有战争,谈判桌上不是打,你来我往的阴谋诡计也一样自始至终都未停下。

    对于护国军而言,只要想打吃掉潘榘楹的二十师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绥远跟察哈尔的确也均数都在护国军的菜桌之上,吃起来很容易,总参谋部甚至配合他再做和谈中趁机寻事,发动一场军事打击摧毁或吞并二十师的方案了。这多少还是跟二十师现在待得位置有关,即可守北京大门,又可放关内关外。现在,潘榘楹主动派人前来示好,此举固然是他投机政治的需要。但对于护国军跟他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可以正大光明的不需要在动用些极可能触怒洋人的小手段,在更加逼近北京的同时,也赢得了谈判桌上的更大优势。

    “巡阅使说得是,咱们二十师的弟兄们最是心向革命,潘帅本人在北京几次要调咱们二十师南下与护国军为难的时候,都给他以不愿私开内战,枪口对准护国军的袍泽们挡了回去。为此他还引得袁总统不满,几次陆军部都威胁要撤换到他。”

    这次开口的则是那个叫王金贵的年轻人,说得是声情并茂,给潘榘楹脸上不知道贴了多少金光纸。李汉等人在一旁笑得肚子都快抽筋了,天晓得潘榘楹再给他几个胆,袁世凯在的时候,他敢对北京说半个不字。都说是墙倒众人推,这袁世凯一去,任谁看到北洋集团日暮西山,都跳出来敢对他横加指责了!

    不过虽然心里暗感好笑,李汉跟陈天祥对视了一眼,均都看了出来二十师内恐怕现在也不是一条心。比如那冯玉祥明显就给他的两个同伴说不到一起去,他们两人开口的时候,他只是在一旁点头却不接话。看样子他这一次前来,不是其娘舅陆建章的试探,便是受到潘榘楹的威迫了。

    潘榘楹是个老滑头,倘若他真想向李汉投诚,如何不能直接在前线向熊秉坤移交防区。现在看来,恐怕虽说瞧见了北洋的糜烂为了保住自己手上的权力而有了动作,但是潘榘楹恐怕不仅与护国军取得联系,同时也继续维持着北京方面的联系,他是想两面下注。边走边看,不过相比北京,他还是更看好护国军这边。

    现在的潘榘楹,与其说是一个军阀,不如说更像一个政客。哪边赢的机会大他就向哪边靠拢,这不仅是生存的谋略,更是发展的谋略。本来李汉的赢面是大得多的,但是他也有顾虑,那就是洋人。李汉因为西藏得罪了英国人在国内不是什么新闻。他这一次瞧见英国人同样上阵帮助北京前后奔走,又琢磨李汉麾下势大,一旦投靠了恐怕难以出头。而北京那边则因为军事上受到打击损失惨重,以后少不了要拉拢他这样的领兵之将。左右看,看左边也占优势,看右边也是好局面,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耽搁迟疑了许久,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如果袁世凯没有被炸死,潘榘楹不会这么快就向护国军方面示好,但是眼看着和谈一天持续一天,国内的报道也越发不利于北京,他总算是敲定了主意,立刻派出了代表,向护国军这边探路输诚。

    没办法,北洋集团若是没有一位袁世凯一样的枭雄在此时力挽狂澜,曾经雄霸国内压制的北洋集团已经彻底没落了。

    洋人扶持的确重要,可潘榘楹也想起来了,北洋有英国扶持,可李汉也有德国人那。这么一算撇开了洋人的因素之后,潘榘楹果断的将筹码压在了手握数十万重兵的李汉身上。

    这个时代的民国,到底还是武力至上!

    对于潘榘楹这样的政治投机客,李汉现在是来者不拒。管他背景如何、是否可靠,只要他愿意投降,他都欢迎,并愿意吸收。政客这类人是表里不一,反正现在的承诺给的再美好,日后等他大权在握了还不是靠自己的原则来办。至于什么诚信问题,这玩意对于政客来说有用吗?至少李汉扮演的这一类政客不需要。

    政治就是将自己身边的人聚的越来越多,政斗就是让对手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李汉至今对曾经政治课上教授简短精辟的总结记忆犹新,二十师现在向他投诚,那么北京那边便又少了一份力量,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算术,李汉算的明白,北京那边想必也不差。

    所以,这潘榘楹自认为自己现在是奇货可居,就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在前往山西前,潘榘楹特别提醒他的两个心腹,务必为二十师跟他多从护国军那里得到更多好处。冯玉祥估摸着也是得了他娘舅的暗示,要来李汉这里探探路,所以,潘榘楹基本上不担心他从中作梗。时局这么乱,陆建章当初在袁世凯的包庇下得罪了不少人,他这个军务处长若不赶紧找到新靠山,日后给人找上了门来可就麻烦了。

    “巡阅使明鉴,那北京已经断了咱们二十师的军饷小半年之久,寻常都是咱们潘帅自己掏钱给弟兄们张罗着。可最近潘帅也卖光了祖产,现在不是不想立刻就向护国军移交阵地,只是因为缺银少饷的问题,军中下面很多部的新兵已经闹了反。还有军火问题也是,咱们二十师领得是日本步枪、日本大炮,都是当年日本跟俄国开战时候的破烂,而且也不是每人都有枪,好枪都落在袁总统的嫡系手里了,此时若要有所动作,没有些补给,恐怕会给巡阅使的大业拖后腿,造成不利影响啊!”

    原来那周立乃是这三人中真正能代替潘榘楹说话的人,李汉多看了他一眼,此人眼力劲十分喜人,瞧见他的心情不错,于是适时提出了条件,想试探一下护国军的“诚意”。

    “军火倒是个问题,你们二十师惯用的是日械跟我们护国军其他编制有些区别。而且因为扩军的缘故,汉阳兵工厂跟四川兵工厂已经满负荷生产了。不过上海制造局跟巩县兵工厂正在调试之中,德县兵工厂因为刚占领,且机器改造成生产步枪尚且需要几个月的时间。这样吧,回头我先令财政部给二十师拨一百万军饷,武器却要缓一缓,等巩县兵工厂复工之后,两个月内我给二十师补一个旅的新装备!”

    李汉当然知道潘榘楹的借口有多可笑,不过他既然向自己投诚了,那么不管对方是否是为了保存实力,或者是为了投机政治,他都必须做出表示来。军火是肯定不能轻易给的,但是军饷却不存在问题。他给的并不是现银,而是联合储备银行出的银行券,这一年半来因为西部的强大,在国内已经隐隐成为了流行的纸钞,一举占据了民国国内四成以上的纸币流通市场。在北方储备银行券的影响力可能稍微小一点,但是在南方,尤其是往来西部经商的江浙等沿海的商人都喜欢将它当成银票使用。

    他这承诺已经很不错了,军火这东西潘榘楹若不是真投诚了谁也不愿意先给他。那一百万军饷可不少,二十师一直都是袁世凯拉拢的对象什么时候少过饷银,说不得这最后大半都要进了潘榘楹自己的腰包里。

    不过那周立似乎还有些不满意,他刚要开口,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李汉给他的警卫长使了个颜色,他点头走了出去。屋内短暂的安静了好一阵,外面一阵压得很低的交谈声,冯玉祥等三人支起了耳朵想听个清楚,可惜却根本听不到。

    没多久之后,李汉的警卫长快步走了进来。他是一张标准的扑克脸,没有人能从他的脸上什么东西来,直到他轻轻在李汉耳边小声的耳语几句之后,李汉脸上突然带上了一抹‘惊喜’色,“当真?”

    他的警卫长配合着点了点头。

    他战起来皱眉走了一阵,这才命令道:“立刻命令王安澜部第三师、熊秉坤部第五师、马荣成部第八师、李济深部第十师、张国荃部第十四师进入一级战备,一并进入战备的还有航空第一、第三、第四中队,战车第一、二团,命令京汉铁路沿线加强巡逻,保证物资的运输。”

    走了走,他又摇了摇头,“还不够,命令四川新编练的白崇禧部第十九师立刻往山西行军,同时西部各省进入紧急战略动员状态,其余各部随时做好北上准备!”

    他突然下达了命令,还好那陈天祥给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副官,当下临时客串了一次副官,将他的命令快速的记了下来。

    李汉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冯玉祥等三人,微皱眉头的冲他三人点了点头,“我恐怕没办法招待三位了,卢三……等会派人带他们三个去电报局,给二十师潘榘楹立刻发电,让他立刻让出阻挡第五师的阵地,并率军接管‘热河特别区’,就说是我给的军令!三位,东北发生了一些事情,恐怕若是今天之内北京方面没有给我们答复,为了中华民国的完整,我们护国军将不得不暂时中止跟北京之间的谈判,武力接管直隶跟京津地区!”

    他这一惊一乍的还真吓坏了三人,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再对一个小小的二十师搞什么讹诈。那么,恐怕东北可能真的出事了!

    眼看着卢三带着一脸狐疑加微微不安的三人走了出去,陈天祥一边招呼一个警卫将他刚才的军令递了过去,这才靠近狐疑的问道:“先生,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嗯!”他点了点头,脸上既有惊喜也有不安跟惶恐,这种表情,陈天祥已经很久没再他的身上看到过了。

    他的心也跟着一沉,刚要再问,李汉已经恢复了过来,咬牙切齿的道:“我千算万算,想不到最后还是算漏了日本人,这一次说不得还是乘了日本人的情了!伯庸,刚才武昌传过来的电报,今天中午日本关东州总督府以奉天省安东县民祸扰乱南满铁路沿线安全为借口,下令出动两个铁道守备大队强行驱散安东县乱民,趁势接管复州、安东县等地!”

    这对于这个国家而言是个大祸事,但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却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因为他的情报总长的冒失跟列强的干涉,他错过了最好的接管京津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重新送到了他面前了。

    对,在国家大义之下!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五百三十三章 危机与机遇

    和平似乎真的与民国无缘,眼看着一场大仗硝烟还未完全散去,1914年4月21日,因为东北奉天省安东县百姓不满苛捐杂税众多展开抗税斗争,日本辽东驻军趁机借口维护南满铁路沿线安全,趁机出兵占领安东、复州等地,打死打伤数百中国民众,消息传出之后引起一场空前的震动。

    湖北中国之声报、天津大公报、上海申报、上海字林西报等等几家在全国有着很大影响力的华洋报纸,都全文刊登了震惊天下的要闻。

    日本时隔不足一年再次于辽东半岛生事,不但出兵强占安东、复州等地,而且再一次炮制增兵辽东的闹剧。这一巴掌狠狠落在了中国人的脸上,将一群自辛亥年翻身推开了身上满清鞑子奴役的国人打得痛彻心腑,随后的便是出离愤怒。日本朝鲜驻军响应关东总督,命令驻扎朝鲜的第19师团增兵辽东的消息传出,举国震惊。这是自去年来日本人打在中国人脸上的第二巴掌,可着实打疼了不少人。

    这件事情对中国政局的震荡和颠覆是根本的,北京政府一时失声,先是沉默以对,随后见到国内越来越多的压力往北京这座勉强还维持着中央政权的城市倾倒。暂时掌握北京军政大权的陆军总长段祺瑞只能传召日使日置益,在向其询问只得到敷衍的回答之后。北京的地位越发的尴尬起来。

    与此同时,南疆十省巡阅使李汉第一时间发表通电,督促日本驻军立刻撤离安东、复州,同时通电督促南北和谈尽快结束,以便尽快组织军力守卫东北国土。

    当满人在关外、阴谋暴、动的消息传来之后,他在4月22日上午5时向武昌拍发督促尽快结束和谈的电报之后,于7时拍发全国通电,向北京政府下达24小时最后通牒。于最后通牒中,李汉怒指北京政府的一些人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置国家利益于不顾。同时下令护国军单方面撕毁和谈停兵约定,不但下令在张恒、陕西、河南、安徽、山东的兵力重新进入战备,同时下达紧急军令,责令半月内自四川、湖北抽调五万军队北上,同时下令各省进入军管状态,一切恶意哄抬物价、阴谋独立闹事者政府均可以叛国罪审判之后立刻处死。与此同时,他又重新下达紧急征兵令,命令安徽、湖南、湖北、陕西、四川、甘肃、浙江、河南、山西、山东十省一月内征集三十万新兵入伍集训,做好武力保卫国土的最坏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