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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皇后还是莫要再提此事。”德昌帝心烦,直接摔袖离开。

    皇后与德昌帝青梅竹马,多年来德昌帝鲜少与皇后大动肝火,落其面子,而今夜……德昌帝的摔袖离去,备受宠爱的二皇子禁足,加扩太子禁军,这一系列动静,似是在释放某种讯息,隐要变天。

    皇后脸色难看,看向贺兰昭,嘲讽赞叹,“不愧是本宫的好儿子,真是一番好计谋。来人,摆驾回宫。”

    她算是看出来了,贺兰昭的本意就不是想咄咄逼人逼出贺兰宝是凶手,不然不可能不多提那宫女是淑妃宫中之人。而是玩得一手以退为进,深谙他们每个人的脾性,看似置之度外实则运筹帷幄,恐怕连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算了进去吧,奈何他们吃了个哑巴亏。

    贺兰昭心思如此深沉,宝儿岂能是他对手,皇后心下担忧无比,只恨当时没能彻底废了贺兰昭的双腿。

    ※

    贺兰昭对皇后离开前视他如蛇蝎的目光置之不理,淡淡朝太医院院长颔首,“辛苦许老特地为孤走这一遭了。”

    “太子此言差矣。”许老笑呵呵地捋着白须,“若是其他人老朽不放心。好在早前太子让老朽多留心册子,前日人为纵火里得以全须留了下来。”

    说完,许老神色并未放心,反而重重一个叹气,“恕臣多言,太子您的腿疾万不可疏忽大意。如若不放心宫中,大可派请民间名医。”

    贺兰昭不置可否,派了侍卫护送正欲言又止的许老离开,王公公见太子并不想有人多打扰,掩门退下。对于今夜之事后怕不已,太子属实大胆远谋,放任幕后之人的手脚,再伺机反将一军,整个过程都未出一点差错。

    嚯,除了那傻猫儿。王公公不由摇头笑了笑,怎就非对那中药大有兴趣,让太子为此真正动了怒气。

    夜凉如水,月色下褪|去所有喧嚣的东宫再次寂静无声。

    “喵……”沈芙满脸震惊地死死瞅着贺兰昭那芝兰玉树,光风霁月的冷淡俊容,背后莫名一凉。

    不愧是后期文里能够翻身给贺兰宝致命一击,坐收渔翁之利的贺兰昭,非但心机深沉,待自己更狠。

    如果不是她非在贺兰昭的阻挠下去尝了口中药,装作瞬间毒发,那他岂不是要心知肚明地喝了那一盅?!

    沈芙气得尾巴都快炸了,伸爪用力挠着贺兰昭的衣料,“喵!喵喵喵!”过分!太过分了!

    “怎突然闹起了脾气?”贺兰昭想揉一揉雪球的脑袋,就见雪球气呼呼地撇过头,手下抓挠的动作又是一重,蓝眸冒着火气。见此,贺兰昭哑然,“有了黄马褂,脾气比孤还大。”

    沈芙瞪圆了猫眼:喵喵喵??

    “好了,那百匹绫罗绸缎都给我们雪球制衣。雪球有功,所有金银书画古玩赏赐孤都给你单独存放。”贺兰昭见雪球似乎又听明白了他的话,两眼发亮,低笑,“孤还不知雪球是财迷。”

    沈芙见贺兰昭低笑哄她,慢慢立起身,抬着前肢试图攀住贺兰昭的胸口,待她整只扒拉成猫条趴稳在贺兰昭的胸膛处,似乎心跳交融时,沈芙浑圆娇憨的猫眼认真地凝视贺兰昭。

    雪球的蓝色眼睛并非单一幽蓝色,而是外浅内深,恍若散落瑰丽星河。

    贺兰昭没有阻止雪球的动作,只静静放缓呼吸,垂眸对上雪球似泛动水光的眼睛,“可是困了?”

    沈芙摇摇头,只慢慢将她的额头跟贺兰昭抵在一起,而后亲昵地蹭了蹭贺兰昭的脸颊,软绵绵地喵了一声:“喵……”既然你都哄我了,那我也勉为其难地哄哄你这个小可怜吧。

    贺兰昭薄唇微抿,微蜷的手指好半晌才落在雪球毛茸茸的背上,慢慢顺了顺毛,轻掀唇角:“粘人。”

    “喵!”沈芙闻此,抬爪轻蹬踹贺兰昭的胸口,耀武扬威地在贺兰昭的怀里寻了处舒服温暖的位置趴着,打起哈欠。

    等贺兰昭深夜召人商谈完事,低眼一看,就见怀里那蜷缩成雪团子的小家伙已经打着小呼噜,酣然大睡,两只前爪微微屈着。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不满地用前肢挪挡住眼睛,遮住烛光和视线。

    “太子殿下,雪球的窝已经准备了。”王公公见太子终于推开门,推动轮椅走上长廊欲要踏入内室,目光落在太子怀里的雪球,思及上午太子的吩咐,小声说道,“在隔壁屋。”

    贺兰昭见雪球没有被吵醒,才开口低声道,“往后雪球与孤同榻。”

    王公公神情一惊,“这,这不合……”

    “……”话还没能说完,王公公眼睁睁看着太子冷漠地反手闭门,没给他多言的机会,好似生怕他再说话会吵醒雪球。

    沈芙虽然睡着了,但隐约能感到外界的动静,譬如有人在交谈,她让人慢慢抱起来,似乎放在了床上,还盖上了层棉被。

    虽然但是,有点热。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沈芙脑子里一团浆糊,热气令她微张嘴唇,舌尖微卷。眼皮太重,沈芙迟迟睁不开眼睛,仅隐约觉得有道黑影走过她的眼前,“喵呜呜……”热死猫了,是谁给猫猫盖的棉被?!

    如若沈芙睁开眼,肯定要吓出一串喵言喵语。

    只见推着轮椅驱入内室人工浴池的贺兰昭正慢慢地起身离开轮椅,借力站直身。

    贺兰昭的身形颀长高大,面容冷峻英挺。

    男人鬓角处微冒的汗珠似是浴池里的水汽蒸腾,又似因压抑痛楚而渗出,但不见贺兰昭眉头蹙起半分,硬是站着解了衣袍,整齐挂好,才迈步踏入浴池中,微微阖眼休憩。

    但膝盖骨处的森冷刺痛只会令贺兰昭的神经紧绷,放松不得。

    习武之人的耳力敏锐,正阖眼休憩的贺兰昭清晰地听见雪球那小小声嘟囔着的咪咪声,那膝盖处的疼意都似乎淡了许多,他的注意力全在听雪球的喵咪声。

    贺兰昭长臂搭揽着池沿,神色略微放松,听着雪球传来的喵咪声频率声调,眉梢微微一动,低不可闻道,“怎听着不似什么好话。”

    喵。

    沈芙醒了,满脑子的“热热热热热热热”字眼放大加粗地在她眼前无限循环滚动,令沈芙喉咙里再次无师自通地呜咽出喵喵脏话,“喵呜!”

    热,使猫迷茫,使猫萎靡。

    第12章 、十二只喵

    “喵…喵呜…”听着耳边偶尔的哗啦水声,沈芙忍着热意艰难且迷茫地翻了个身,下意识伸爪使力地推着身上盖着的锦被,奶凶奶凶地低低嘀咕。

    推、推不动。

    待沈芙睁开眼,稍稍扭头,却见身边空无一人,“……喵?”

    没人?

    床前柱的两边床帏并未拢实,在床顶前散落出苍青色,薄纱质地的半弧形,细小的镂空形状似是一只张着爪牙的蛟龙,龙角威风凛凛。

    沈芙扒拉着锦被,将身体舒展成长条,用实力证明了猫是液体动物。

    她轻松地趴着钻出锦被,悄无声息地轻跃下地,犹豫地半抬起前爪,蓝眼认真地望着那块让屏风隔断起来,隐约可见微冒水汽的椭圆形浴池轮廓。

    去,还是不去?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沈芙内心打鼓,抬起的爪子放了又拿起,但微微抖动的耳朵明显让里边的水声给吸引了,不受控制地一个劲朝水声那边扯动着耳朵,侧耳屏息聆听动静。

    水汽在长排屏风上凝结成珠,滑落成线,将屏风上低眸浅笑,羞涩的侍女的脸颊边突兀地添上了两道泪痕,越瞅越像是流下了宽面条泪,吸引了沈芙的注意力,她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屏风,半抬起的爪子稳稳落地,朝前迈开猫步。

    贺兰昭背对着后方,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他的手背上青筋微突,大掌反盖在浴池的砖沿,微微用力地撑起身,长腿迈出浴池,稍稍走动,高大身形隐约落于屏风之上。

    男人身姿颀长挺拔,后背宽阔,紧实的肌肉线条流畅有力,沐浴过后的水珠顺着鬓边的黑发流淌进胸膛,最后滴答一声落在倒映烛色的瓷砖上,缓缓化成一摊水渍。

    贺兰昭伸手取下衣袍的动作一顿,深幽的余光不经意落在身后屏风处,薄唇似微微一扯。

    沈芙起初还乖乖地坐在屏风前,盯着各色侍女图,但突然看见形似贺兰昭身形的男人从浴池中迈出,她的视线不由隔着屏风,随着男人的走动而移动。

    她幽蓝的猫眼里慢慢地,缓缓地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抵不住好奇心,沈芙小心翼翼地躲藏在屏风之后,悄悄朝外探出了半个毛茸小脑袋,睁着猫眼暗中观察。

    轮椅上空无一人,浴池里水汽氤氲,逡巡了一周仍是未见人影,沈芙疑惑地再朝外探了探头。

    奇怪,贺兰昭人呢?难道不在?但刚刚她明明有看动人在走动的影子。

    顺着地上疑似脚印的水渍,沈芙脑袋先于大脑思考一步地转动回头,就见贺兰昭不知道什么时候绕过屏风站在她身后,黑眸又静静凝视了她多久。

    “喵!”沈芙瞬间吓得没了魂,差点蹦起身,猛地朝后摔了一个屁|股蹲,神情呆滞地瘫坐于地,叫声凄厉泣血,漂亮的猫眼因受激性而蓄满了委屈的水色,泫然欲泣,奶凶得没有一点儿气势可言:“喵呜!”

    吓死猫了呜呜呜。

    沈芙觉得她今天这条猫命差点就要交代在这了。

    贺兰昭垂眸看向那瘫坐在地,委委屈屈落着泪,甚至还知道举爪自己擦拭泪水的雪球,神情难得一愣,蹲下身望着雪球,冷硬的语气似乎放柔了些许:“被孤吓到了,嗯?”

    “喵!”你还敢说。

    沈芙没想到她这么不争气,竟然一吓就能哭,只好努力虚张声势地朝着贺兰昭喵呜,拭泪的小爪子越想越气地重重拍地。

    她透粉的鼻尖吸了吸,张嘴龇着小尖牙,猫眼瞪圆直视贺兰昭,我超级无敌凶!

    而落在贺兰昭眼底,一副我超凶的雪球却似乎在朝他撒娇抱怨,你怎么还不来抱抱我,安慰我。

    贺兰昭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在雪球再次眼神幽怨地偷瞟他之时,贺兰昭冷静地伸手抱起那娇气的小家伙,揉揉头顶又揉揉下巴,“雪球不生孤的气了?理理孤?”

    沈芙丢脸得耳根子都平折起来,此刻一点都听不得贺兰昭低沉的声音。

    她低头扭头抬头硬是死命躲开贺兰昭的视线,深刻贯彻不理不睬装死方针,一声不吭,蜷缩起她委屈的躯体,脑海里突然闪现《爱情买卖》的歌词:

    “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买不回来。

    猫咪不是你想吓,想吓就能吓,让我挣开,让我明白……”

    “喵呜?!”

    沈芙身形一僵,猛地摇晃脑袋,心有余悸地微微张开嘴,她都在想些什么鬼?!

    贺兰昭见雪球仍是受惊吓的神情,抚摸她的动作愈发轻了起来,偏过头垂下眼看向雪球,他似乎生平所有的耐心都在这一天内倾注于雪球身上:“还在气?雪球是仙女猫不生气。”

    沈芙不搭腔,只低了低头,但身后那条尾巴却悄悄翘起小卷,将她内心情绪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卖得一干二净。

    贺兰昭多年腿疾久治不愈,早已能够不动声色地隐忍强烈的痛楚,强行维持站立,走动,但久久蹲下身的动作加剧了膝盖的压力,他鬓角已经让冒出的细密冷汗濡湿,而男人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沉静。

    见雪球那条尾巴轻轻摇动,贺兰昭声线沙哑,意味说不清道不明:“如若不是雪球一开始猫猫祟祟地躲在暗处偷瞧孤,孤怎会吓你。”

    “喵……”沈芙心虚地喵了一声,故意无辜地歪歪头,盯着贺兰昭的眼神游离飘忽,妄图萌混过关。

    她,她怎么就、就猫猫祟祟……啦,口亨!

    贺兰昭见雪球恼羞成怒地想钻进他的衣襟口藏起来,低低一笑,正欲直起身,再次牵扯出膝盖处的暗疾,鬓角的冷汗又渗了渗,男人直起身的动作不着痕迹地一顿。

    沈芙见贺兰昭以着冷静口吻揶揄她,耳朵透粉得厉害,耳廓边细小的绒毛轻轻一颤。

    “咪!”沈芙仰起头,就见贺兰昭的鬓角处隐隐冒有冷汗,若不是离得近,加上猫眼的视力清晰,贺兰昭此刻平静淡然的神情绝对能唬过所有人,瞒天过海。

    贺兰昭微微低头,就见怀里突然安静下来,蓝眸似一泓清泉透亮莹润的雪球正满是难过地看着他。

    仿佛知道他在难受,在为他的隐瞒而难过。

    贺兰昭喉结微微滚动,垂眼敛起了眼底所有幽深情绪,迈开长腿走向轮椅,一手护着怀里正扒拉他领口站立的雪球,一手推动轮椅,借力朝内室的床榻方向一步步沉且稳地走去。

    沈芙本以为贺兰昭离开了轮椅能够行动自如,所谓的腿疾并无大碍,但显然不是这样。

    男人握着轮椅手把的手背正因为用力而迸出跳动突起的青筋,微沉的呼吸,鬓角的冷汗,都令沈芙愈发坐立不安,掏爪轻轻碰着贺兰昭。

    贺兰昭是强大且骄傲的,所以他强凭意志力站起来走动,即便面对的是一只猫,都不会轻易露出弱点和劣势。

    “喵呜。”沈芙颤悠悠地踩稳贺兰昭强劲有力的臂弯,犹豫地趴成猫条靠近贺兰昭的脸边,在他微微侧眸,将视线移向她之际,沈芙乖软地朝他眨动左眼:相信我,我会让你的腿好起来的。

    贺兰昭看着雪球刻意触碰他,还朝他眨动媚眼,漂亮的猫眼里晕出清媚且浑然天成的多情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