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地面,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脚碰到了什么咕噜咕噜滚来的东西。寇秋迟疑了下,随即慢慢低下头,向着那碰触到他板鞋边缘的东西看去。
血淋淋的,圆滚滚的。
——那是一截顺着坡度滚过来的手指头。
寇秋:“......啊。”
【啊啊啊啊啊啊!】系统在心里比他叫的大声多了,震惊道,【这怎么了,这是什么!!】
身畔一同等车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倒下,身形委顿。他的尸体就那样躺在血泊里,胸腔上还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只是两只手臂上,却只剩下两个光秃秃的肉色手掌。
手指。全不见了。
系统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着了,叫的丧心病狂。这种时候反而是寇老干部无比镇定,说:【你鬼叫什么?在七区还没看习惯么?】
系统说:【可那是七区啊,这特么可是文明社会啊!】
寇秋探了探这人的鼻息。
【救不了了,】他随即说,【报警吧。】
一个小时后,寇秋人生中第二次坐在了警局。盘问的警察与他一样满心不可思议,再三确认:“你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注意到?”
可事实的确是如此。在这一切发生时,寇秋就站在离受害者不到两米的地方。同一空间,却未察觉到一点痕迹。甚至连监控录像也没有录到任何有效的内容,那小年青站在公交站牌的阴影下,几乎是忽然间便一头栽倒下去,周身甚至没有任何人。倘若不是血和手指,恐怕不会有任何人意识到这里突然发生了命案。
做笔录的警察用力将手指插进头发里,随即喃喃道:“第六个。”
这简直像是耸人听闻的都市怪谈。
偏偏命案一桩接着一桩发生,破不了案,恐慌的情绪也就一天比一天更重——他绝望地拽着头发,甚至也觉得,这城市里怕是混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等等,”寇秋忽然想起来,“他之前好像在等什么人,一直在看时间!”
警察一怔,随后精神不禁振奋了些。
“说清楚点?”
寇秋把自己听到的内容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并建议对方查一查小年青的手机,恐怕会有所收获。警察把他的话都记录下来,最后放他走时却犹豫了下,委婉道:“要不你等等,我们找个人护送你回去吧?”
寇秋还没懂他意思,“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警察的往他身上一溜,说了实话:“嗨,不是,同志。主要是因为,你这长相就是最近出事出的最多的......”
他望了眼笔录,又问:“你是美院的学生?”
寇秋点点头。
“那正好,”警察说,“我们这儿还有个美院新来的教授——你待会儿下午还得上课吧?让他把你一起送回去,哎,来了。”
他望着走廊尽头走来的人,随即客客气气喊了声:“卓老师。”
被称作老师的人其实年纪并不大,应当只有二十五六。年轻男人神色冷淡,雪白的衬衫扣的严严实实,一直系到了最上头一颗扣子,他的肤色是泛着冷调的白,整个儿人也像是用白玉雕出来的,跟尊在佛殿里受供奉的佛像似的,没有一点属于人的世俗气。
他站在阴影里,淡淡道:“王警官。”
“这是我们警局最近请来帮忙画肖像的老师,”警察说明情况后,对寇秋介绍,“虽然刚从国外回来,但是真的非常厉害,还在你们美院任职来着。之后说不定也是你的老师了。”
寇老干部非常尊师重道,立刻乖乖地跟着喊:“卓老师。”
“嗯。”年轻男人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重新转回头,“跟我走。”
他走在前头,寇秋跟在他后面,向停车场走过去。
系统瞧着男人的袖口,有点难以置信,【他不热么?】
这可是夏天,炽夏!
可奇异的是,男人身上却连一点汗迹都没有,衬衫清清爽爽,干净的半点污渍都看不到。寇秋跟着走到车旁,这才意识到,男人开的也是辆白车,从车头到车尾都闪闪发亮,像是刚从洗车店里提出来的。
他打开车门,顿时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
车上全都严严实实套着透明的塑料袋,把整个儿车座囫囵罩住,连前头的播放器都给一块儿封住了。
这什么鬼?
洁癖??
男人看了他一眼,“还不上车?”
“哦,哦!”寇秋立刻弯下腰,钻进了车里。他犹豫了下,稍稍有点出汗的手心尽量避开了车的一切区域,乖乖放在了腿上,随即眼观鼻鼻观心,认真地盯着前方。
整个儿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乖巧.JPG。
但事实上,寇秋正在心中幽幽道:【阿崽,我觉得你不爱我了。】
系统:【......???】
它强调:【这身体是党员。】
【没错,】寇老干部沉沉叹出一口气,哀怨道,【但他是艺术系......】
哪个公务员系统会招艺术系!!!
系统:【......】
感情您老还想当公务员?
可以的,o几把k的。这觉悟,它望尘莫及。
【你说,】为前程挂心的寇秋忧心忡忡地问,【我要是也留在这儿画肖像,他们会要我么?】
系统表示并不想和他说话,并朝他扔了一脸肖像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