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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节
    渠出:很好,这回可算有了大收获!

    然而她一转身,却僵怔当场。

    春归是次日才见到了渠出,听她报告探听所得的消息。

    “就是这样,张洇渡一口咬定静玄是被龚望害死,张家的女眷虽都不喜静玄,但听她们的口风却没一个怀疑静玄是被张洇渡所杀,只有张十二怀疑事有蹊跷,也许是张况岜动的手,不过我认为张太太的话不无道理,要真是张况岜杀人,断不会纵容这事闹得这样大,又张洇渡虽然喃喃自语是他对不住静玄,但应是懊恼引荐了静玄与龚望结识,害得静玄丢了性命,并非他杀害静玄的意思。”

    春归蹙着眉头,狐疑不已:“就这些?”

    “就这些。”渠出挺了挺胸膛。

    “张洇渡的两个长随,一个黄文一个黄武,昨日傍晚偷偷摸摸想逃出城去,被拿个正着,他们已经交待了实情。”

    渠出瞪大眼:“什么……实情?”

    真是要命,阿黄哥竟然被赵副使逮获了?唉,就知道赵副使多智近妖,果然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娘的这差使越来越没法当了!

    “据他们供认,案发前日,清早,他们便随张洇渡往无穷苑,没过多久,又有一行人搬了个大木箱往无穷苑,大木箱里装盛着静玄的尸身,是他们帮手将静玄尸身抬出,张洇渡抚尸痛哭,与静玄尸身共处整日一夜,次日,张洇渡又让他们帮手,把静玄尸身放在无穷苑的亭子里,跟着他们就被打发离开。”

    “我昨日可没见着什么黄文、黄武,

    想来……他们听闻张洇渡被盘问,担心被灭口,所以才潜逃,这样一来他们便不会惊动主家,我根本不知张洇渡有这两个长随。”

    春归接受了渠出的解释:“黄文、黄武被捕的事暂时没有惊动张家,但这两个知情人没了踪影,张家必定会生波澜,你赶紧盯着去,重点是张况岜和张洇渡父子二人。”

    渠出连忙飘走,她没看见春归目送着目送着她,眉头越蹙越紧。

    兰庭这晚回到龚家,把龚望也带了回来。

    险些惊得龚敬宜直接摔倒在儿子面前,多得龚望一把扶稳,而后老父亲就是一个熊抱,放声大哭,哭得龚望吡牙裂嘴:“爹,爹,我的亲爹,轻点勒我,伤口又要流血了!”

    “你受伤了?”龚敬宜连忙松手,一双泪眼怎么也看不清儿子伤在了哪里,只连声哭喊:“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不忙着请大夫,准备香汤,我要沐浴,准备酒肉,别讲究,我现在缺的就是大鱼大肉,什么荤腥来什么。”龚望赶忙提要求。

    龚敬宜拉着儿子就往屋子里走,走了十多步才想起他把救命恩人给冷落了,忙又把儿子拉回来:“多谢赵副使还小犬清白。”

    兰庭摆摆手,不多打扰父子团聚,今日他把周王殿下独自丢在县衙里案牍劳形,虽说的确因为不少公务需要周王处理——唐李杜和卜观时还关着呢,且看这情形可得长久关押下去,朝廷另派的县官没有这么快赶到临安,一堆的事务总得有个决断人。但则兰庭自己知道他还藏有私心,好容易今日晚餐可以和春归共用,不受闲杂打扰。

    人家要父子团聚,他也需要夫妻私话。

    春归几乎没发觉今晚少了个蹭饭的人,只问兰庭:“就把龚望开释了?”

    “有了黄文、黄武的证供,虽然不能判定杀害静玄的真凶,不过已经能够洗清龚望的嫌疑,既是如此再无必要把无辜者扣押牢狱。”兰庭尝了一箸火腿芡白瓜,很由衷的夸奖:“味鲜解暑。”

    春归便会意了,不再急着谈论案情,笑着替兰庭盛一碗鲜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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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6章 纷纷落网

    满院子的八仙花开得正艳,月色星光也正是最明灿的季候,江南入夜,风里卷挟着润气,总让人觉得身上不那样清爽,所以纵然兰庭甚有夜饮的兴致,还是早早放下酒盏沐浴更衣,终于才彻底摆脱了湿热感。屋子里没有熏香,却在帐幔上点洒了沉香水,风卷帐幔便有郁香沉浮,使人身心惬意。

    屋内不点多余的灯烛,光影暧昧,春归半歪在榻上,原本都没留意兰庭已经入内并掩好了门,惊觉时已被他伏身吻住,意识顿时就更加散慢了,他们无声的亲吻着彼此,渐渐呼息紊乱心跳急促,直到春归又觉体重压了下来,她才侧脸,深吸一口气:“到底是在别人家里,被褥洗换太频……”,很窘迫的说。

    兰庭叹了一声气,翻身仰躺,把春归往里挤了一挤:“无穷苑命案虽未告破,但已能够断定与龚家其实无干,咱们再无必要住在龚家,我已经联络了族人,问得原来族里在临安县有一处宅子,现下空置着,正好可供咱们短住。明日你先让几个婢女去看看,扫洒整理出来,便可辞了龚员外,族里的宅屋少些拘束,住着更舒心些。”

    “迳勿并不打算立时逮问张洇渡?”春归这才问出了她刚才在深思的问题。

    “不急。”兰庭道:“我甚至不打算泄露黄文、黄武已经落网,却开释了龚望,就是为了让张家自乱阵脚,露出更多破绽来。”

    “据迳勿看来,静玄是否为张洇渡杀害?”

    “张洇渡应当不是凶手。”兰庭道:“我拭了一试他的性情,他虽比龚望要浮躁,得失心更重,但心性不至于扭曲,因爱生恨虽有可能,但若是如此,他根本不会因为我怦击静玄品行便生怒恨,倒是张况岜,他的陈述俨然是为庇全张洇渡,我怀疑张况岜心知肚明龚望是被张洇渡谤害,而静玄是死在张家,这也可以断定了。”

    “得失心重怎么说?”春归有点跟不上兰庭的思维。

    “据我察证,张洇渡并非无意仕途,事实上他考过童生,但两回应试皆未被取中,我甚至还调阅了他的试卷,结果发觉他应题极为认真,根本不像他说的一般,无心入仕应试只是为了敷衍亲长。”

    “这样说来龚望是当真的狂放不羁,张洇渡却是因为应试授挫才佯装狂放?”

    “是。”兰庭枕着自己胳膊,就这么仰躺着和春归一齐分析案情:“张况岜并不强求儿子入仕,但他可不像自己说的那般豁达,他共有十三子,已经有十一个儿子婚配娶妻,儿媳至少都是门当户对的出身,这么多儿子中,他又最最宠惯幼子,事实上他早在暗中计划,他看中的小儿媳,应当是工部侍郎尤典教的外孙女。”

    春归知道兰庭对尤典教早有留意,且基本确定尤典教乃齐王党徒,更兼渠出今早上报的消息,张况岜又的确是去信向“尤公”求救,这位尤公,理当便是现任工部侍郎。

    “张况岜是在痴心妄想吧?”春归不好透露渠出打听得来的消息,不得不口是心非:“就算张况岜的确是贿赂了工部重臣才争取得官派采矿,但他本就有求于尤典教,张洇渡只是商家子,且还是庶出,哪来的底气求娶官宦闺秀?

    ”

    “尤典教并没有一口拒绝。”兰庭道:“且唐李杜之所以担冒偌大风险,帮着张洇渡陷害龚望,一定是碍着尤典教的情面,毕竟如今袁箕也属齐王阵营,尤典教应当知照了唐李杜,让他多多袒护张家,这说明尤典教和张况岜间,断然不是受贿、行贿如此简单的关系。”

    “会否真是张况岜为了不让静玄耽搁张洇渡的姻缘,才下的杀手,不过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张洇渡把事情闹得这么张扬?”春归问。

    “我看得出来张洇渡完全不像龚望,在张家,张洇渡这只小胳膊根本拧不过张况岜这条大腿,张洇渡虽得宠惯,但仍然慑于张况岜的管教,他对张况岜是发自真心敬畏,姻缘大事上,纵便是他有非静玄不娶的心思,也不敢当真违抗父母之命,在静玄命案发生之前,他甚至已经接受了尤典教的‘相看’。”兰庭道:“我察证得旧岁年底,尤典教使其子来浙,是张洇渡随张况岜亲往拜访,尤典教之子十分满意张洇渡的才品,试问张洇渡若打算违抗父命,怎会在未来妻舅面前表现得如此出挑?”

    “迳勿这也能察证?”春归大诧,赵副使手头难道也有“渠出”?

    “尤典教祖籍就在临安。”兰庭看春归震惊的神色,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梁:“我既早已在留意有涉官派矿务的官员,自然不会疏漏这些官员的族人,早早安插了耳目,不过因为之前我们根本未曾听说过无穷苑命案,所以我并没有联络耳目收集这些消息,现在既听说并经办,察证有何艰难的?”

    春归心悦诚服,暗道她手中只怕再多十个渠出,也难以匹敌赵大爷的天罗地网。

    “可静玄究竟是被谁杀害的呢?”春归犯难道。

    “和张况岜应该脱不了干系,不过动因是什么我也还在困惑。”兰庭蹙着眉:“总之这起看似普通的命案牵涉重大,我有直觉……”说到这儿他莫名想起那位殿下来,用腕骨往额头上磕了几磕,心说好端端的怎么拿自己和他相比?

    春归却在一旁等着,半晌竟没等到下文,冲兰庭这边翻了个身:“直觉呢?”

    兰庭才回魂:“只要告破静玄命案,不定就能给予齐王重击。”

    “还真如渴睡之人,立时便见高床软枕。”春归却一点都不欢欣鼓舞。

    兰庭打了个响指:“辉辉机智。”

    所以他们才是真正的天造地设、珠联璧合,赵副使莫名又走了神儿。

    却说这日渠出盯着张家,更是大有收获。

    先是张况岜听报他家竟然出了两个逃奴,极其震愕,立刻便“杀去”了儿子的居院,张洇渡此时却因宿醉未醒,愁眉苦脸的躺在床上打鼾,被张况岜亲手用冷茶泼醒了,揪紧了衣领问:“你的长随黄文黄武彻夜未归,管事怀疑他们挟带私逃,我问你,他们是不是也知道无穷苑的事?!”

    张洇渡被晃了几晃才回过神,整个人却仍然像个游魂儿,茫然的盯着张况岜,一声不吱。

    “渡儿!黄文、黄武不会好端端逃匿,你若还瞒着……你让我怎么替你收拾残局?”张况岜重重一搡,他自己也扑上床去,抓紧了儿子

    的肩膀:“你跟我说,那天你是不是带着他们两个去了无穷苑?他们有没有看见静玄的尸身?”

    “是,我那天带着他们。”

    “你这个糊涂孩子!”张况岜气得再次扬起了胳膊,巴掌却仍然没有扇下去。

    张洇渡膝跪在床上,又开始痛哭:“我不能让那些人玷污静玄,但我没有力气搬动静玄,我想阿文、阿武总算是我的心腹,他们对静玄也真心尊敬,静玄或许不会嫌弃他们……”

    “你,你为何没跟我说!”

    “父亲并没有问我这些详细,再者……”张洇渡伏下身:“我不能眼看阿文、阿武被……灭口。”灭口两字说出来,他似乎已经耗尽了力气。

    “他们没被灭口,却可能会给你招来祸患了!”张况岜气急败坏又冲了出去,再次喊来他的那员心腹:“不要太张扬,但务必找到黄文、黄武,找到后立即灭口!”

    “可是老爷,咱们的人手都派去了矿上……现在只能调动家丁,可要让这些家丁行杀人的事,就怕、就怕……”

    “顾不了这么多,你筛选几个胆子大又可靠的家丁,别在临安城找了,他们应当跑出了城去!你先再亲自去一趟告诫丁无穷干脆避出临安,记得警告他,他杀人的把柄可还在我手上握着,若敢对我张家不利,他也难逃一死!”

    等这心腹回来时,俨然如丧考妣:“老爷,我们中计了,小人刚到丁无穷藏身之处,就有一堆周王府的亲卫现身……他们声称丁无穷牵涉命案,遵赵副使令把丁无穷拿问。”

    张况岜恍若遭到了雷劈。

    “老爷,现在该如何是好?恐怕黄文、黄武都已经被逮获了,还有矿上那桩事……”

    “先不要慌。”张况岜深吸一口气:“周王、赵兰庭两人应当是想借着静玄命案怦击袁阁老,他们是想收拾唐李杜和卜观时,我们只是被牵连,他们不至于关注矿上!但这节骨眼上只要我再派人手去矿上,反而会引起他们的留意,矿上出了事,这才是大祸临头!黄文、黄武不管有没落网,此时都只好由他们去,张家不出事,洇渡才能保全!”

    “是,老爷明智。”心腹冷汗直淌。

    傍晚时分,张况岜又再听说了龚望获释的消息,这次他倒没有惊慌失措,把儿子叫来了书房。

    “渡儿,龚望被释放了。”

    张洇渡双目立即涨红。

    “赵兰庭手上应当有了凭证,我能确定的是丁无穷现在落他手里,不知是否招供,但丁无穷有要命的把柄在我这儿拽着,他就算招供,也必须是因为受不了重刑,赵兰庭只要用刑,我们就能质疑他是屈打成招!我现在担心的就是黄文、黄武也被逮拿。

    你听好,而今你已经不能心软了,万一被传唤公堂,你必须一口咬定是龚望杀人,就算赵兰庭让你和黄文、黄武对峙,你也得说是他们两个背主,把案子拖延一阵儿,等尤公有了回音,阿爹就有望救你出牢狱,千万不能松口,否则……非但阿爹不能救你,我们张家还有灭门之祸!”

    渠出:……

    这下糟糕了,让我怎么应付顾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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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7章 又获良才

    张况岜只觉身心俱疲,他强忍着去找好友分忧解难的冲动,只好找来爱妾陪他借酒浇愁,爱妾还不知自己的儿子已经大难临头,光说着宽心话:“便是那龚家子获释,老爷也不值得如此忧心,横竖渡儿并没有谤害无辜,且静玄是真的遇害,周王和那赵副使总得给个说法,难不成咬定静玄是被渡儿杀害?这可不能服众。妾身想来,周王和赵副使应当是受了龚家的贿赂,才枉法包庇凶手,既是如此,龚家子横竖已经获释,为了息事宁人,他们也不会紧揪着我家不放,至于渡儿那头,妾身去劝他,便真要为静玄报仇,也不急在此时,渡儿会听妾身劝说的。”

    张况岜成了吃了黄莲的哑巴,满嘴的苦涩都只能憋着,正烦躁,张太太又提着食盒来了,张况岜就越发没了好脸色:“半夜三更的你来凑什么热闹?”

    “听闻老爷半夜三更还在饮酒,我才吩咐厨房做了几碟子小菜。”张太太硬着头皮挨着白眼,坐下来关心道:“老爷可是为了静玄的案子忧愁?有一件事儿,我也不知当提不当提。”

    “想说就说,没人堵着你的嘴!”

    “我是想起那天顾宜人问话时,似乎有点想透露案情的意思,虽说到底没有透露,应当是想索要些好处,这两天我又让满儿去打听得,原来这顾宜人虽说是易夫人的义女,她原本的出身却不高,竟然是个幼年失怙的孤女,也并不算大家闺秀,难怪眼皮子才这样浅呢,我就想,真给她些好处,她未必不会透露案情,老爷知道了周王和赵副使究竟是何打算,才方便对症下药。”

    这话倒是让张况岜听了进去,才不再冲张太太白眼相看:“再把顾宜人请来家里就太露痕迹了,但你也不便去龚家,另约个地方吧,就在天香阁,说上回怠慢了顾宜人,专门置酒向她赔罪。”

    要糟了啊!渠出如丧考妣。

    再说兰庭,把丁无穷逮获后往牢狱一丢,根本就没急着审问,这两日忙着寄信拆信的连周王都闹不清赵副使的葫芦里装哪样药,却又偏偏不愿追问,憋着一股劲要靠“直觉”,所以绞尽脑汁折腾得一连两晚都没

    睡好,看上去十分的萎靡不振。

    这日周王正埋首在一堆公文里,却听闻龚望求见。

    “请。”周王懒洋洋的甩出一字来。

    他之所以愿意见龚望,一来因为龚望的性情颇对他的脾胃,只不过两人还并没有时间高谈阔论,所以没往相见恨晚的程度发展。再者他也疑惑龚望为何会挑这时来县衙,或许是想到了有什么人对静玄存在杀心?若真是这样……说不定就能领先兰庭一步告破此案了!

    于是周王非但二话不说允见,甚至还亲自迎了一迎。

    龚望老远就抱着个揖:“哎呦,殿下竟然亲自来迎,小子简直就要迎风飘扬了。”

    周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