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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节
    一句话就逼出了贤嫔的真情实愿,王太后表示相当的胜之不武,她又斜睨着张太后:“惊不惊奇,诧不诧异?怎么上昼时贤嫔明明巴望着将侄妇女往太师府嫁,才过了半日就是另外一套说法了?张娘娘这时还肯相信贤嫔是当真想着和太师府化干戈为玉帛?你啊,自己扳着指头数数是多少回被人利用了?一双手够不够数清楚回次?贤嫔哪里是想和太师府和解啊,她才不信兰庭会不记私仇,因着谏言废后的事她又被皇上责斥,就乱了阵脚,所以才迫不及待赶忙算计六郎。

    贤妃是料到太师府不会和成国公府联姻,小顾年轻气盛,指不定就会当场回绝,这样一来有她从中煽风点火

    ,张娘娘你必定又会怒责小顾违令不遵。靠着这样的手段,贤嫔就想逼迫皇上贬责朝廷命官,社稷栋梁之臣,贤嫔这计策虽说浅薄,可张娘娘想过没万一你中计,又会糊里糊涂地让皇上为难?”

    张太后看着一声不吭的贤嫔,极其希望贤嫔能够喊冤道屈,但让她绝望的是贤嫔显然默认了王太后的指斥……她果然是再次被人利用了,为什么这些人就揪着她接连不断的利用呢?!

    “皇上,妾身是担心因妾身之过连累了二郎,这才想法子补救……”贤嫔一眼都不看张太后,她已经被这猪队友伤透了心了!

    “罢了,你不用再解释。”弘复帝苦恼的捧着额头,几个儿子究竟谁更贤明已经让他难以断定,后宫这些女人们就不能消停些么?个个都想佐助,却个个都在拖儿子的后腿,多亏自己不像先皇一样昏庸狠决,否则儿子都被这些女人用疼爱的名义害死了好几个了吧!

    但弘复帝忽然又留意见贤嫔眉心唇角的细纹,那是多少脂粉都无法掩饰的岁痕,但她们都是青春貌美时就已经相伴在他身边了,陪着他一齐担惊受怕,那些如履薄冰的日子也的确多亏了她们的陪伴,还有她们身后的家族她们父兄的声援,薄冰没有破裂,他才没有沉入冰渊再也难见天日。

    “贤嫔今日始禁足于寝宫,未得赦允不许违禁。”弘复帝强忍着恼怒才没把贤嫔贬回选侍的品阶,这还未够十日呢,从选侍到贤妃竟然来了个往返轮回的话……弘复都替贤嫔臊得慌。

    待贤嫔告退,王太后这又才对张太后道:“朝堂政务,你一直就是糊涂蒙昧半件闹不清楚,就更不应横加干涉让皇上为难了。”

    张太后把脖子一梗:“我怎么闹不清楚了,长幼有序难道不是国法朝纲?就说当年,皇上不也正是因为占着皇长子的名义才得以被立为东宫,无论彭、申二妃怎么进谗言,先帝都没敢违背礼律!”正是这个道理!连先帝都不敢废长立幼,今上如此罔顾礼规还能称得上什么贤明?

    “立长?我就跟你直说了吧,这些所谓的礼法规条压根就不能局限皇权,是长为重还是嫡为重?史故有汉景废长立幼,只需要换个皇后就能符合国法朝规,因为出生得早些就能够坐享尊位?张娘娘,皇上当年虽说一路艰险,但有这么多忠臣甘愿辅佐,让皇上避开彭、申奸党的迫害终于登极九五,不是因为皇上为长子,而是因为皇上确然贤明仁厚!”

    “就论贤明仁厚,王娘娘哪来的凭据证实周王就一定胜过齐王?”张太后仍不服输。

    王太后失笑:“我就知道你这心胸,年纪越大越是狭窄成了针尖儿,你在意的根本不是国法朝纲,在意的只是六郎为我教养长大,你就认定了六郎对我比你更加亲近,你这还是在和我争强斗胜呢,这心思用在寻常事体也就罢了,我懒得和你计较,可这是储君的择抉,关系的是社稷国祚,不容得你用这些惹人发笑的由头无理取闹。”

    弘复帝重重叹一声气,心里却把嫡母佩服了个五体投地。

    而张太后,心情自然不会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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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6章 帝家事体

    张太后着实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但她正是明白自己除了生下皇长子外几乎处处不敌王太后,所以才忍不住想要攀比逞强,仿佛她的人生除了征服王太后之外就没了别的意趣,这就是她唯一的“大业”。

    但同时她对王太后还一直保留着敬畏心,比如“哭宗祠”这招就不敢在王太后面前用作要胁,因为隐隐有种会搬起石头砸脚的感觉。

    所以王太后说的话比弘复帝更重十倍,张太后却反而嗫嗫嚅嚅了,也不知是抱怨还是争辩的话就像蚊蝇哼哼,王太后压根就没有听清。

    “六郎是我教养长大,但同样也是皇帝的骨血,是你的亲孙儿,你这祖母就当真忍心和他誓不两立啊?”王太后似乎觉得张太后的态度到底让人不满意,弯着食指在矮几上敲了两敲,略倾了身,两眼便像逼视着张太后了。

    “什么骨肉血亲,还得看谁教养大的,就跟皇上一样,对待你就是比对待我更加孝顺!”张太后嗫嚅声稍大了些,外强中干地回瞪了王太后一眼。

    这下子连太后带皇帝都觉哭笑不得了,弘复帝似要开口解释,王太后摆摆手制止了,伸过手去就把弯起的食指往张太后脑门上一敲:“你啊,就是笨得厉害!我待皇上是先有恩义,皇上方才感恩戴德,这不是母子天伦之情,这是知恩图报的道义。可我若像你一样能折腾,多少恩情此时也必定淡薄了,皇上也会像拿你一般拿我束手无策?你倒还眼红妒嫉上我了!”

    “母后……”弘复帝心情十分复杂,只觉对王太后的负愧更增一层了。

    “母子之情是自然天道,皇上不用觉得愧疚。”王太后对弘复帝丢了个眼色。

    而今不是表真情的时候,而今重要的是赶紧安抚好你正闹脾气的生母。

    “张娘娘,张四娘,你心里的疙瘩若还解不开,我和你再作一个约定可好?你也别管择储之事了,我更加不会干预皇上的决断,皇子中哪个更加贤明仁德,更有能力继承皇上的志向中兴盛世,咱们都听凭皇上判定就是。我若有违这约定,皇上再阻止都没用,我答应把慈宁宫让给你居住,且今后逢人就说‘我

    不如张娘娘,圣德太后不如圣慈主后尊贵’可好?”

    这把张太后逗得“噗嗤”一笑:“说到底,你还不是舍不得让慈宁宫出来。”

    却终于的彻底的不再提什么赐婚啊、立长啊、哭宗祠的话了。

    这日弘复帝相送圣德太后回慈宁宫,仍在长吁短叹:“太后如此任性,反倒要让母后笑哄着她开怀,否则……儿子今日真不知该如何劝抚太后了。”

    王太后却浑不介意,微微笑道:“我还能哄得好她,就是咱们两个的幸运了……我和你娘认识那年,都才及笄之岁,相比我的无可奈何满腹牢骚,说起来命运于她而言更是不由己,她甚至都不知道皇宫是个什么地方呢,以为只要知规蹈矩与人为善就能安安稳稳锦衣玉食了,那时我和她住在一个处所,有一晚她悄悄跑到我床上来,呵着痒折腾我,逼问我是不是就要当选太子妃,她那会儿甚至不知自己会入东宫,发愁要是她选为后宫妃嫔,岂不成了我的庶母?我被她这样的愁怅弄得那叫个啼笑皆非,但当时看着她,我就在惋惜,这样的一个简单易得满足的女子,怎么偏就逃不开入宫的命运?

    实则在先帝宠幸彭、申二妃之前,你娘就很过了一段磨折的日子,原因也在她为先帝生下了皇长子,她圣宠不多,却为众矢之的,这才最要命!但四娘啊,吃了那么多明枪暗箭都没变得聪明些,别人稍对她和颜悦色,她就把别人看作知己,全心全意依靠着了。”

    王太后说到这里,弘复帝却叹了口气:“要不是母后庇护,阿娘与儿子早已尸骨无存。”

    “你那时还是个孩子,话都不会说,看不出来贤不贤明仁不仁厚,我护着你们娘俩,确然是因你阿娘的缘故,我那时可就认识她这么个简单纯良的人,护着她,好像就能护着我自己心里那点界限了。”王太后微微一笑:“这宫廷啊,人待久了,会成虎狼会效蛇蝎,更甚于比虎狼蛇蝎更加阴狠的魅魉,你阿娘生活在这片鬼蜮,却一直没被毒瘅病染,活得一直还有人样。你当你阿娘是真把我恨之入骨么?不,虎刺梅事件,她是认真惶怒惊恐,她惶恐的不是会担上杀人害命的罪名,她是真害怕我会

    因此死于那些人的暗算,如今这宫廷里,大抵也只有我最能明白你娘的心思了。”

    王太后驻足,侧转身面对弘复帝:“四娘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就是皇上,她处处和我攀比,也就是想让世人明白她才是皇上最尊敬最要紧的人罢了,她知道皇上心地仁厚、知恩图报,所以四娘行事无论如何都不会逾越底限,有时候糊涂是糊涂了些,我知道皇上不会当真埋怨四娘,不过我也劝皇上莫要自苦,你对得住我这嫡母,也对得住四娘这生母,这些年我是看在眼里的,皇上已然竭尽全力至好至善了。”

    可人生就是如此,没有一个人一件事会真正受到天下所有人的赞同和称颂,弘复帝的功过是非也许也正因为他的仁厚宽良而受怦击,就连王太后虽然也认为弘复帝已经竭尽全力做到能力所达的至好至善了,但这还远远不足于中兴盛世,江山社稷仍然危在旦夕。

    这一个暮春的傍晚,影霞残阳,王太后久久凝视慈宁宫里那株逆时盛枯的梧桐,如此人间四月,正是满盖秋色,一年凋枯之前,仿佛风华最美。

    她觉得这株梧桐,真正点透了慈宁宫的人事。

    最尊荣的时候,却已如回光返照了。

    有的人羡慕她,羡慕的究竟是什么呢?

    萧宫令轻轻替太后披上一件薄氅:“娘娘说的话,陛下必定是会听信的。”

    王太后的目光从枝梢黄叶落到了萧宫令的眉眼。

    “娘娘若谏言周王为储……”

    “这还需要我谏言吗?”王太后又是轻轻一笑:“我没急着把小六择出这场战役,那就是我赞成小六投入这场战局了,不过皇上至今于这话题避而不谈……他还需要我的谏言么?阿萧啊,皇上是个仁厚的君主,但他毕竟是在君主之位,有的事情,他已经不需要我的建议了。这是好事,这也是六郎必须经受的考验,他应当明白,他如果没有能力赢得君父的认同,那他就无能统治这天下。”

    王太后看着那株梧桐:“有一句话是真的,我和皇上没有母子天伦之情,所以……皇上知恩图报,我就不能挟恩索报,我能为小六做的,也就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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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7章 生死去回

    有一件事王太后是清楚的,当弘复帝痛下决心废皇长孙储君之位时,择立新储必然只会是以贤能作为基准,他不会再因为偏心哪个皇子便将江山社稷托付,同样也不会只听信采纳某一个人的意见和声音,这一场争储,没有什么投机取巧的方式,弘复帝想要看清的是皇子们自身的才干,也许还有辅从各位皇子的朝臣的能力,但不会考虑皇子背后的女人们使出那些心机手段,贤嫔连这点都看不清,所有的行事可谓皆是自作聪明。

    弘复十一年暮春的尾音,太子妃高氏于南台子虚庵,殁逝。

    朝廷未拟谥号,亦未令百官以辍朝致哀,只是限令臣民一月内禁止婚嫁宴乐。

    而随着高氏的死亡,曾经显赫一时的宋国公府彻底土崩瓦解,不会再有人对高家的重振心怀哪怕一丝信念,那些党徒彻底有若猢狲散走。

    可一家门第的盛衰兴亡,由金笏满床到家破人亡从来不会成为阻止更多人户争求荣华富贵的畏障,皇长孙势败,必然会有新的人势掘起,这方棋局从来不缺棋子的前赴后继。

    有一天春归前往周王府,这时已然是炎炎夏季,市坊里已经不再禁止行宴,但皇室宗亲仍为太子妃的殁逝服丧守制,明珠穿一身素衣,春归自也不好穿着艳丽,她们两在临水凉亭里饮茶闲谈,远远看上去确然与亲姐妹无异。

    那双远远的窥视的眼睛,涌动的疑惑越来越有若漩涡湍深。

    明珠与春归均无察觉。

    “原本皇上这回下令选秀,为的就不是充实后宫,最要紧的着实还是打算替皇长孙选妃,皇上终究还是因为废储一事心怀愧恸,皇长孙的年岁虽也不急着议婚,不过若能早些娶妻生子,多少也能弥补几分皇上对故太子的疚怍。却没想到太子妃竟在此时病故……皇长孙得为太子妃守丧三载,婚事必定是被耽搁了,这非皇上心愿,真不知市坊间那些流言蜚语是怎么生起的,皇上怎么会在这时赐死太子妃?”

    明珠之所以有这番话,是因高氏亡后竟然有谣言四起,说高氏不是病殁而为弘复帝下令赐死,隐隐的还有“高门乃蒙冤”的说法,明珠问:“会否还是高氏余党在散播逆言?”

    “皇长孙都已被废,虽还有个郡王的爵位,但在此时都已然被皇上囚于南台,更何况来日?且连太子妃都已经殁故了,高氏一门绝无东山再起时机,又哪里还有党徒冒此不韪为罪首鸣不平?且此等逆言一生,激怒皇上,于皇长孙和高家而言又有什么利益呢?”

    明珠沉吟一阵方才恍然大悟:“这样说来流言竟是为了针对皇长孙?”

    “皇长孙一直还在京中,甚至还有郡王的爵位,怕是有人担心储位虽废,万一皇上反悔又会重新册立嫡长孙为储,才想用这样的手段斩草除根。”

    春归不仅猜中了这些无稽的谣言因何而生,甚至还猜中了多半又是齐王的阴谋诡计——而今储位公认的竞争者便是齐王、秦王、周王三人,不管魏国公是否当真是辅从秦王,看秦王的一贯行事都还不至于如此浅薄荒谬,周王就更加不会多此一举落井下石了,也只有齐王才具备这样的行事风格了,说来齐王也不用埋怨贤嫔拖他后腿,原本他自身着实就未生“前腿”。

    贤嫔的行事若还不至于给齐王大减分,齐王这回自己作死定然会让弘复帝记忆深刻。

    春归觉着比如向弘复帝告齐王小状这样的行为都可谓胜之不武了。

    “不说这些事了,我足有一月不曾见到姐姐,姐姐莫如陪我去园子里逛上一阵儿?正好母妃替王爷另择了两位选侍,而今因为守制还在莫浮苑学规矩,但日后也都算王府里的人了,隔三岔五的我也会去见一见她们亲近熟悉一番,她们两个年岁其实比我们略长些,一个父亲是县令,一个是农户出身,性情都随和,王爷过目后亦觉得满意,姐姐今日既来了,正好认识一番。”

    这回选秀其实目的就是为了充实皇子皇孙的后宅,好让天家子嗣更加繁盛,周王府里虽说免不得再迎新人,不过春归看明珠是真心服从,全然不存半点怨气,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的——不能怪周王,但的确应为明珠扼腕叹息。

    但则春归虽是抵触婚姻里还存在小妾姨娘一类的“第三人”,却也明白时俗礼法如此,绝大多数的女子着实都不会寄望能够赢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像明珠自幼就受到俗礼的教束,不管心里是否觉得无奈,却也早就妥协于命运,像自己这样天下难得的侥幸,不说独一无二也当推百里唯一了,反过来再去“教育”明珠莫受俗礼所限岂不是讨人嫌?春归反倒觉得像明珠这样真正遵奉礼法也好,至少内心不会受到煎熬折磨。

    她其实一点不愿认识周王府的妾室们,不过还是听从了明珠的提议。

    这临水的凉亭有七、八步阶梯,下去时春归突然伸手相扶:“明妹妹可得当心些……”

    说完她就愣住了,明珠也极其诧异地看着春归。

    远远那双窥探的眼,目光更加幽遂。

    这日傍晚周王又回到正院用膳,酒足饭饱之余,他不再急着散步而是陪同王妃下棋,似乎无意间的一问:“今日顾宜人来看望王妃了?”

    “自从太子妃故逝,臣民贵庶皆禁一月宴乐,姐姐也不好过来王府,禁限这一解除自然是要来走动的,母亲总是放心不下我行事不够机变,嘱托了姐姐时常提点我,姐姐心里是愿意的,只我越发觉得过意不去了。”

    “非常时期,王妃不用在意这些小节。”周王忽然抬眼,把捉着黑子的手放在竖起的膝盖上:“我怎么听说你们离开凉亭时发生意外,似乎王妃不慎滑倒了?”

    明珠惊得差点没把白子给直接跌在棋盘上,诧异得飞起了眉毛:“这闲话也传得太浮夸了吧?我哪里滑倒了?就是姐姐突然伸手过来掺扶又道让我当心,把我吓了一跳。惊奇着我明明不曾将也许有了身孕的事告诉姐姐,甚至连母亲都还暂时瞒着,姐姐是从哪里知道的?”

    原来明珠早在立夏前就发觉小日子有所延迟,正好赶上太子妃故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诽议特意请了太医诊脉,太医那时却还无法诊实是否为喜脉,只说明珠是也许有了身孕,还待过段时日才能确诊。这月明珠仍然葵水未至,她心里觉得十有八/九是有了身孕,不过还没有经太医院确诊,又怕是空欢喜。往往越是对亲近的人越是想等喜讯确凿时再行通知,所以明珠尚且瞒着晋国公府与春归,就连在周王府也

    没有大肆宣扬,也仅仅只有她的陪嫁侍婢和周王知情。

    “顾宜人是如何得知的?这事除了太医院和父皇外,我可是连迳勿都没有透露。”周王紧跟着明珠的白子落下放抵黑子,仿佛对接下来的棋局若有所思。

    “是我误会了。”明珠笑道:“姐姐哪里知道这件事?就是担心我因为缠过足,行路多少不便,尤其登阶落梯时才提醒一声罢了,因为我的反应太惊奇,倒把姐姐也唬得怔住了,不过因为这番误会姐姐倒是当真知道了我或许已有身孕的事。”

    “原来如此。”周王往后微微一靠,心底却大有疑问:当真如此么?

    他怎么看,那人似乎都像知道王妃已有身孕的事。

    春归此时也正在苦恼。

    今日在周王府的那一瞬间,她是当真认定明珠怀有身孕故而下意识提醒防护,这太过自然而然的认定就像又历了一回曾经发生的事,她细细往深处再想,甚至都能“回忆”起来明珠生的是个男孩儿,小名唤作阿凫,这种感察自然格外怪异。

    但春归是知道缘由的。

    而今的岁月之前,的确已经有过一番经历,姑且称为前世的话,她在前世是周王的妾室之一,和明珠的关系虽说有变,但应该熟识。很多事情无法假设,比如春归不能假设自己在前世对周王是否有情,也无法假设和明珠之间的情谊是否与而今天壤之别。

    她苦恼的是倘若“记忆”越来越多越来越常的“复苏”,就像今日一样,难免露出破绽和马脚,面对明珠时倒还无妨,倘若跟周王面前也来一回“自然而然”,那乐子可就闹大了。

    偏偏她还不能对周王完全的避而远之,别说息生馆小聚免不得与周王同席而坐,就算而今在周王府,但凡有兰庭也在的话,两对夫妻亦多会一齐饮谈。连明珠都能接受这种程度的有违俗礼,她总不能忽而拘谨于礼教坚持男女大防了吧。

    看来日后去周王府,务必更加小心翼翼了。

    另外对于明珠有孕的事,春归唯一能肯定的自己的人品,无论前世与明珠有无今生的情谊,她都绝无可能行为伤害明珠及腹中胎儿的事,但那一世的她,换作了而今的陶芳林。

    这个女子既有杀人害命的狠辣心肠,还具备不同凡常的“前世记忆”,春归虽说对她并不畏惧,但明珠可未必对付得了这类女子,但而今这样的情形,还不知周王对待陶氏的看法,且陶氏表面恭顺,春归也难以说服明珠将并无任何罪错的妾室斩草除根,只能采取提防的措施,但春归又不能长期居留周王府,颇有些鞭长莫及之弊忧。

    此事还未想到一个稳妥的办法,春归的外王父一家总算抵达了京城。

    兰庭虽说已经替李家人准备妥当居宅,不过因为事情有变,他也许不过多久便将离京,自是不能够把春归留在京城的,务必会携同家眷南下,所以虽然波折,但为了他们夫妻二人能够就近照顾外祖父一家,想法是届时邀同外家一齐前往金陵,也就暂时不必在京中另置居处了,太师府房子大,客院都有好几处,而今家事也完全由三夫人、四夫人掌理,自然也不怕会有人慢怠春归的外家。

    春归便在太师府终于见到了外祖父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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