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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节
    江宝早就扑进了老太太的怀里,没有痛哭流涕,却咬牙切齿:“姑婆,赵樨时对我不敬,活该沉塘,顾氏更是辱诲斥责宝儿,姑婆快些下令将她杖毙!”

    春归:……

    呵呵,她到底还是低估了江家这位宝姑娘竟然可以愚狂到这样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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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2章 和惠其人

    老太太终究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人,且一把年纪了多少都还明白些事理,再怎么偏心侄孙女,也做不出把亲孙女沉塘处死的事,把春归打几板子的心思倒有,奈何这会儿也没那胆子,谁知道她那色令智昏的长孙回来后该怎么变本加厉报复宝儿?那年宝儿不过是想要心儿的一双镯子,小孩家的玩意,心儿硬是不肯哭闹起来,兰庭可都把宝儿狠狠的数落了一场,闹得宝儿大失了颜面,哄了小半月才哄出点笑容来,更闹得她老人家心肝肠肚都跟着疼了小半月,茶不思饭不想的脸上添了好几道皱纹。

    且看大侄媳妇的心思,好像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和顾氏针锋相对,必定是得了兄长的叮嘱,暂时还要忍气吞声。

    老太太便只能哄侄孙女:“这孩子,如今气性也太大了些,无非就是和姐妹们几句口头争执,也能够被气成这样的?听姑婆的话,少生些气才益于养身。”

    樨时早料到老太太至多也就是“小事化了”,根本不可能责备江宝的任性跋扈,春归见这情形,心头默默替安陆侯府这位宝姑娘点根白蜡母亲这样溺爱,姑婆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江宝真是金枝玉叶足够横行跋扈的资本也还罢了,虽说人缘差着些,日后惹祸不愁无人替她善后。可偏偏她并没有这样的资本,只知道一味的争强好胜,动辄就要处杀人命,就算没实施收买人命的行为也迟早会犯祸从口出,按安陆侯的作风,把家中女眷全当棋子工具,哪里会护着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孙女儿?

    这样无度的溺爱,实在不是蜜糖而为砒/霜,要不是江家大太太确然是宝姑娘的亲娘,老太太也确然是宝姑娘如假包换的嫡亲姑婆,春归都要怀疑这两位是不是有意捧杀这丫头,故意纵养得她如此的愚狂无知了。

    而江宝见她这回诉求完全没有得到允准,竟然白吃了几句斥责没占得丁点便宜,可怎么忍得住那满心的怒火,竟一把搡开了搂着她安慰的姑婆,拉着大太太就往外走:“我以后再也不来姑婆家了,姑婆不为我出气,我日后自己去求姑母和十哥,我定要让赵樨时和顾氏生不如死!”

    老太太拦不住她的心肝肉,到底是把春归和樨时怒瞪了两眼呵斥了几句,举手挥退了孙女孙媳,捂着胸口歪在炕床上,竟是红了眼眶:“宝丫头自从娘胎里出来,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她可是我安陆侯府的嫡长孙女,把皇上都能称一声姑父的金枝玉叶,顾氏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斥责侮辱!偏偏庭哥儿还护着这么个无德奸刁的女人,受她唆使目无尊上,老头子还把整座轩翥堂交在他的手中,这是要把祖宗的家业都败光了么。”

    苏嬷嬷也是一脸的痛心,活像连她的心肝肚肠也被泼了一盆热油,那原本就很有些刻薄愁苦的面容有如再刷了层煤灰,但她的眼圈没有红湿,干辣辣的往外直喷火苗:“宝姑娘的气辱,六太太迟早会加倍奉还给顾氏的,六太太是什么人,一旦决定行

    动,就不会给顾氏留下分寸活路,只是大姑娘……”苏嬷嬷冷笑两声:“杨氏看来也只是表面温厚,私底下不知教了大姑娘多少阴诡心机,如今眼瞅着她的婚事落定,且一心以为有了大哥儿和顾氏撑腰,就敢对老太太忤逆不孝了,也多得大姑娘未来夫家梅府,说来是学士府邸,根底却寒酸不堪,不至于成为娘娘和殿下的阻碍,不过老太太经过这回,总算能看清赵门这些人心了!待殿下日后荣登大宝,可别因为大姑娘到底是二老爷的血脉,就又心慈手软,反而照恤大姑娘及梅家。”

    “只是樨姐儿日后若过得艰难……”

    “老太太,大姑娘可不会和老太太及侯爷同心,虽与老太太是血缘至亲,但宝姑娘何等可怜?宝姑娘这一场气,还不知多久才能消散,要若老太太还只顾着偏坦大姑娘,宝姑娘岂不更加伤心,老太太就能忍心让宝姑娘难过么?”

    “你说得是。”老太太长叹一声:“樨姐儿也的确没良心,我白疼她一场不说,更加辜负子她的舅祖父为了她的婚事姻缘一番操忙,她不知恩图报,反助着顾氏的气焰欺辱宝儿,日后论是多少凄苦,也该她咎由自取,我这当祖母的,看在老二的情面上,不冷眼看她衣食无着、饥病交加,就算仁至义尽了。”

    把个单留在这儿的渠出听得白眼接白眼冷笑复冷笑,也自是把今日的听闻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了春归,到这时方才忍不住大抒己见:“而今终于是可以确定了,赵兰庭的这位祖母连带着那仆婢苏氏,自来就没有把大奶奶你看作太师府的长孙媳,从前多少迁就,目的无非是为着笼络利用,而今见你不吃这套,且那龚氏又俨然有了办法铲除大奶奶,獠牙就忍不住露出来,倒也难怪了,大姑娘总归是二老爷的亲闺女吧,在老太太眼中,都没江宝一根头发丝要紧,更何况大奶奶和她非亲非故。”

    春归却不在意老太太对自己的好恶,甚至很不满意渠出的禀报:“除了这些话,老太太和江家大太太就没说别的了?”

    “没别的,只有这些废话。”渠出嗤笑道:“大话连篇,好像图个口头痛快就真能伤敌无形了,我从前看着那苏氏还算有几分机谋,今日开了眼界,才知道她竟也如此愚狂,那江宝算什么金枝玉叶,重话都挨不得一句了?惠妃入宫靠的还是沈皇后举荐,连沈家这门名正言顺的外戚都不敢轻慢着太师府呢,安陆侯府算什么了不得的权勋豪贵,江宝还没挨够冷眼么?安陆侯摇着尾巴上赶着要把孙女嫁去英国公府和魏国公府,人家连搭理都不带搭理的,有这样的金枝玉叶?真是自以为是得无边无际了。”

    春归一点也不关心安陆侯府一应女眷多么愚狂无知,她想要弄清楚的事唯有一件。

    于是这日公然让梅妒去喊了简保家的来,这媳妇如今可谓三夫人手下的得力干将,已经是靠实了庭大奶奶这棵大树,听唤,立即便放下手头事务恭恭敬敬来了斥园,春归都不待她膝盖往下

    略屈,便免礼赐座,这让简保家的受宠若惊,只挨着绣墩一点边沿坐下,越发打定主意知无不言。

    “今日喊妈妈过来,就是要问问妈妈对安陆侯府的六太太可曾熟识?”

    简保家的忙答道:“江六太太从前名唤和惠,原本是大夫人院里的婢女,与和柔姐妹两个一样,都不是太师府的家生子,六太太从前儿甚得大夫人的信任,在和字称谓的婢女中,与和淑可谓大夫人的左膀右臂了,只没料到的是和淑本是家生子,结果竟被万贵妃买通害主,倒是几个外头买的婢女更加忠心,和柔姐姐和婉殉主,和惠又自愿替大夫人捧灵,以孝女的名义送葬,不然也没有这等的幸运了。”

    “这样说来,婆母待和惠是极其器重的了。”春归若有所思。

    “大夫人在世时的确很是器重和惠,说来和惠的性情也最宽厚不过,那时候内宅中馈乃大夫人执掌,和惠在太师府里也是顶有体面的下人了,但一直遵奉大夫人的教令,哪怕是对待府里最粗贱的婆子丫鬟,和惠都从来不曾颐指气使,奴婢记得一件事儿,那一年陕西大旱,不少灾民涌来京城,太师府资助佛寺施粥,这件事大夫人交给了和惠协理,哪曾想府里一个婆子却起了贪心,被察出来吞占善米私下转卖,老太爷下令重惩,要把那婆子发卖,大夫人心中不忍,但虽经大夫人求情,老太爷仍然不肯宽谅罪仆,和惠于是想了法子,唤了个和她相熟的牙婆来,又给了私己钱贴补,那婆子虽被发卖到底也不曾受苦,还算卖去了户殷实的人家,做着洗衣洒扫的活计,免了苦役。”

    “妈妈对这事竟还记得?”

    “原本老太爷在世时待下宽厚,极少施以这样的重罚,且那婆子吞占的钱财并不多,为的也是她有个孙儿体弱多病,打算攒些钱买药请医,故而多少下人都觉那婆子情有可原,对她心存同情,和惠用自己的私己钱贴补牙婆,替那婆子求了个好下家,所以个个都称赞和惠心善,当然也敬佩是大夫人教令得好,如今还有人偶尔提起这事……”简保家的说到这里便顿住了。

    “怕是有不少下人都在怀念婆母执家宽厚,不似如今,丁点过错就要挨罚吧?”春归看上去一点也不以为忤。

    她在太师府如今也算站稳脚跟了,可自从她随兰庭入京,从曹妈妈等人做为开端,便惩治了不少仆婢,下人们虽多的是见风使舵趋利避害的,不过到底心有戚戚,忧愁自己站队失误便被清算,在这样的“风声鹤唳”下,怀念过去的“现世安稳”似乎情理之中。

    简保家的不无尴尬的应了一声儿。

    “和惠从来没曾受过婆母的惩斥么?”春归又问。

    简保家的立时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慢说和惠和淑这些大丫鬟,就连粗使仆妇偶尔有了错失,大夫人都只是温声细语的告诫几句,这么多年来,惩斥下人只有一例。”

    春归来了兴趣:“惩斥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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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3章 雪来事露

    “被大夫人惩斥的婢女,说来还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名字唤作什么奴婢竟想不起来了,只知道这奴婢竟然趁着大夫人的侄儿来太师府串门,把自己做的一双鞋子悄悄送给了朱家郎君,这事儿也不知大夫人是怎么察觉的,总之当众惩斥发作了那丫鬟,立时便喊了牙婆发卖。大夫人原本就最重体统礼矩,自是容不得这等不守规矩的奴婢。”简保家的说道。

    春归便没有兴趣再问朱夫人的旧事了,而笑着转移了话题:“妈妈家的三丫头,听说最近很得金鹊看重啊?想来妈妈今日从我院里离开后,你家女儿又会得金鹊的赏钱了。”

    这话惊得简保家的立马起身,多少受宠若惊都转化成了诚惶诚恐:“大奶奶,奴婢家的三丫头是在金鹊婆婆管的花草房当差,从前儿一点都不显眼,自从奴婢得用于大奶奶,金鹊才有意笼络三丫头,这件事儿奴婢知道不好,所以主动告诉了青萍姑娘,大奶奶放心,奴婢家的三丫头虽说蠢笨,但心眼是实诚的,知道奴婢一家认定了大爷大奶奶为主,哪里还能这头受惠那头迎合,且今日大奶奶问奴婢这些话,奴婢也必定不会告诉三丫头一个字。”

    “妈妈误会了,我正要嘱咐妈妈把这些话让你家女儿泄露给金鹊呢,金鹊的赏钱,妈妈也让三丫头照拿不误。”春归另又示意青萍赏了简保家的碎银子:“我年轻,不懂得多少为人处世,但自来的秉性便是用人不疑,妈妈肯为大爷和我效劳,我心里是感激的,这点子赏钱妈妈先拿着,替家里的小子丫头们添上一身絮袄,暖暖和和的渡冬。”

    简保家的千恩万谢告辞,却是满头的雾水,不知大奶奶今日为何特意请她来询问和惠的事,就更闹不清为何特意嘱咐她把这事泄露给二夫人知情了。

    却说菊羞,早前也在一旁,听得和惠的不少旧事,早已忍不住一肚子的见解:“都说朱夫人仁厚,我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味呢?老太爷重惩那婆子,是因那婆子侵吞了善米,不管数量多是不多,总归会造成好些灾民因此不得粥米/果腹,这是攸关人命的事,当然不能放纵!和惠一介婢女,竟敢违逆家主,纵容下人仆婢吞占善米不受重惩,给她们自己做脸,倒让老太爷杀一儆佰杜绝贪奸的用意落了空,至多是妇人之仁,往大里说还有几分居心叵测。

    她悄悄的施惠也就罢了,偏是闹得人尽皆知,底下人岂不议论老太爷过于严苛?朱夫人身为子媳,竟然也不责罚和惠,说明是赞同和惠此行的,这就是有意与翁爹对着干了。我听着朱夫人倒像对太师府的家规视若无睹,行事首先考虑自己的功利,做的是姑息养奸的事体,得的却是宽厚仁慈的名声。不过事体若有碍娘家门风,朱夫人就没这么‘仁厚’了,如她陪嫁丫鬟的事儿,照我说来,郎情妾意一拍两合,送双鞋子而已,哪里就罪该万死了?”

    春归便对梅妒说道:“宋妈妈一贯认为菊儿是个又癫

    又傻的,提起她来回回都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操心菊儿日后会被人算计吃亏,阿梅听她这番话,赶紧说给妈妈听,这样一来妈妈就不会发愁了,咱们菊丫头啊,脑子可清醒着呢,比太师府里多少仆婢都强。”

    显然也是赞同菊羞的见解。

    “多得如今朱夫人已经不在了,否则,大奶奶还不知要吃多少暗亏呢,横竖我听简保家的那话,朱夫人可没有沈夫人更好相与。”

    梅妒原本正准备添上一粒薰香,听妹子这话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有扑在香几上,转身过来便打了妹妹一下:“大奶奶才赞你聪明,就说这样的糊涂话!朱夫人可是大爷的生母,怎能说‘幸亏不在’的话。”

    “屋里没别人,菊儿才这样说,若有外人,她的嘴巴可严实着呢。”春归却没有一丝惶恐的神色。

    她当然不认同朱夫人“幸亏不在”的话,这不是因为她对朱夫人心怀多么深厚的感情,事实上春归能够断定自己绝对不是朱夫人喜欢的儿媳类型,但正如梅妒那话,朱夫人是兰庭的生母,虽然兰庭非但不曾时常提起先慈,甚至还耿耿于怀母亲当年不问青红皂白为了朱家的子弟责罚于他的旧事,可春归依然能够感察兰庭深藏心中的哀思,他的心里一定不曾忘却母亲的惨死,所以连外家,在某一层面上也可以称为逼害朱夫人的凶手,兰庭直至如今都不肯和解,也永远不可能和解。

    他说过不会追究,不去报复,已经是出于那些人被母亲视为血缘至亲则予宽容了。

    有的时候春归甚至会替兰庭愤愤不平,因为他似乎从来没有获得过母亲的珍爱,朱夫人行事从来不会为了自己的子女考虑,她把名声看得太重,重于她的骨肉也重于自己的生命,而她绝佳的名声,作用无非就是为了朱家添光加彩。

    兰庭不是兰心,母亲过世时他已然知晓事理,且他更比普通人要早慧,正因为早慧,所以他勘破了母亲的冷漠和疏离,那不是源于母亲独具用心不同方式的慈爱,兰庭早已感察他无论多么努力都难以得到母亲的关爱,为什么呢?因为他姓赵而非姓朱,他是母亲十月怀胎所生但从来不被母亲看作亲人。

    这个原因何其荒唐?但仍旧不能阻止兰庭的渴求,就算朱夫人已经不在人世,但这永远的遗憾已经在兰庭心中形成无法消释的块磊。

    所以春归无法谅解那些谋害朱夫人的凶手,她与兰庭同仇敌忾。

    这就是她为何要追察真相的原因。

    简保家的这枚棋子已动,春归迫切的希望这回能够触发太师府里某些人事隔多年的恐慌,那桩被弘复帝圣决的旧案,看似尘埃落定,但她偏要让水底的峥嵘坦露,虽说她其实已经隐隐察觉真相的残忍。

    渠出是次日下昼才带来了回音。

    这日京城里始降一场小雪,午后便有白絮飘摇,春归立在廊庑底听渠出说话,冷风渐渐灌进了她的领

    子里,寒意从脖颈,开始遍布周身。

    “听说大奶奶找简保家的打听和惠的旧事,尤其是追问朱夫人是否惩斥过和惠,老太太便先慌了手脚,赶紧和苏婆子商量,她问苏婆子,是不是你已经在怀疑和惠与朱夫人的死有关!苏婆子也不如往常一般镇定,看上去忧心忡忡,说什么要是被你察知了真相,必定会告诉赵兰庭,赵兰庭要若知道朱夫人的死和安陆侯有关,哪里还会助着惠妃和十皇子。”

    “果然相关啊……”春归抬眸望着廊庑外苍白的天穹,眼睛里似也变得茫茫一片。

    “老太太便抱怨,说当初就该把和惠杀人灭口的,谁知安陆侯心慈手软,还搭上了一个江家子侄婚配和惠,虽说江六是个庶子,但哪里至于娶个婢女为妻。苏婆子眼见着老太太直到这会儿还在抱怨江六的姻缘不如人意,越发焦急,竟直说老太太糊涂,说那和惠既然是厂卫的耳目,怎能把她认真看作婢女,更不说和惠还不是普通耳目,乃理刑百户曹公公的干女儿,安陆侯可是废了不少力气才笼络了曹公公,娶了龚氏进门,进一步巩固了和曹公公的关系,连惠妃在宫里,都得依靠曹公公关照,龚氏这个庶子媳,比多少嫡子媳更加有用!”

    老太太和苏嬷嬷主仆两商量来商量去,苦无良策,只好把这事告知安陆侯,这样的机密当然不能随便声张,所以仍然是苏嬷嬷亲自前去通风报讯,渠出固然是要跟着去的。

    “大奶奶,纵然是你料事如神,也断断想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渠出笃断道。

    “怎么,安陆侯和苏嬷嬷有染?”

    渠出惊住了,魂影一下子飘浮起来,居高临下的直瞪春归:“这你也能料到?!”大奶奶的思想也太不纯洁了!!!

    “苏嬷嬷是老太太的陪房,但事事都以安陆侯府为重,固然老太太也一直以娘家的利益为重,苏嬷嬷这样的心态并不奇怪,不过她时常为了安陆侯而抢白老太太,究竟是谁的忠仆一目了然,且有你这样故弄玄虚,我猜出这层真相也是自然而然。”春归却半点没有洋洋自得的神态,她的心情十分沉重。

    “我先说后头的事儿,苏婆子已经准备拜辞了,安陆侯却拉住了她,两眼直看着苏婆子脸上的一层皱皮,长叹一声,说什么这些年来多得苏婆子在老太太身边,时常提点周全,否则老太太心无城府,怕是连赵江城和赵洲城两个亲儿子都难以慑服,又说他当年也是极其不舍让苏婆子随来赵家,奈何除了苏婆子,竟没有另一个更加信任的人了,这番话说得苏婆子老泪横流,竟然投怀送抱,两个一把岁数的人就这样搂抱着甜言蜜语,听得我浑身鸡皮直爆。”渠出煞有介事的抱着胳膊揉了两揉。

    春归对于安陆侯和苏嬷嬷间的前情旧事丁点兴趣都无,她望着那渐渐急促的白絮,在青瓦上,柯枝上点染,无一字见解。

    渠出这回倒也识趣,又说起前头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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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4章 真相残忍

    不同于老太太主仆二人的恛惶无措,安陆侯对于春归可能洞悉真相的事体,并没有任何的忐忑,他这样安抚苏嬷嬷:“顾氏起疑,却哪里来的证据证实旧事呢?若只凭猜疑,她也无法说服庭哥儿怀疑自己的亲祖母,从顾氏种种行事来看,她并不是愚狂之辈,应当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没有实据万万不能声张,否则庭哥儿纵使是宠爱她,怕也会疑心她是听令于沈后,存心毁谤祖母。

    而这件事,沈皇后也并非不知情,当年她安插在曹公公部中的耳目,明明已经打听出万妃的计划,收买和淑嫁祸朱氏,但沈皇后故作不察,就是打算将计就计,待皇上勒令赵江城休妻,再授意小沈氏寻死,游说皇上干脆下旨赐婚,让赵江城迎娶小沈氏进门,而后她再故意引导赵太师察明和淑是乃万妃收买,这样一来,黑锅都由万妃背着,沈家完全能与赵家化干戈为玉帛。

    而我做了什么呢?无非是通过曹公公,得知了此事,所以以此为要胁,让皇后答应举荐薇儿入宫,否则纵管赵太师当年不在京城,只要二妹坚决不受圣令,更甚至于把这其中的种种隐情上告,沈皇后岂非白废计量,与万妃一损俱损?

    所以沈皇后不得不妥协,所以这件事才会依着她的盘算尘埃落定,如今娘娘虽然已经成为沈后及太孙的威胁,但沈后应当明白,旧事重提,于她于太孙可没有丝毫好处,顾氏既然是沈后的棋子,就算让她察出蛛丝马迹来,她也应该明白其中的厉害,又就算她没有料到事关沈后,但她绝对不敢自作主张,只要上报沈后,沈后也必定会加以阻止。”

    所以安陆侯江琛的意思是对于春归的怀疑和察证完全可以放任不理,因为朱夫人的被弃是万氏、沈皇后以及江家三方博弈的结果,春归作为沈皇后一方的棋子,绝无可能揭露真相,这样一来不仅惠妃十皇子的阵营会失去轩翥堂赵门的支持,沈皇后和太孙更加会被赵兰庭视为杀母仇敌,春归依靠沈皇后的运作才得以嫁入太师府,必定也会被赵兰庭视同仇忾,她若真如此愚蠢,势必成为兰庭率先弃除的人。

    沈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弘复帝不可能因为朱夫人一个臣妇的冤屈处死元配,只要回忆一下皇上对于万氏的处治,只不过降位贬责而已,赵兰庭哪能不明白就算再掀旧案,对于沈皇后及太孙也仍毫发无伤?

    至于安陆侯府,毕竟是太师府的姻亲,且也参与这一计划作为幕后推手的老太太江氏,是兰庭的嫡亲祖母,赵兰庭又能拿老太太奈何?总不会为了生母报仇血恨,就豁出去仕途不要,甚至宁肯背负世俗斥责大逆不孝的罪名,让自己的嫡亲祖母以命抵偿,赵兰庭不能罪处祖母,就更加不能罪处舅祖父。

    赵兰庭的一腔怒火,义愤填膺,也唯只发泄在顾氏身上。

    安陆侯认为春归还没有愚蠢到搬起石头砸脚的地步,这点厉害她还能够分清。

    莫说安陆侯信心十足,就连渠出也难免为春归的处境担忧:“虽然朱夫人一案在大奶奶眼里已经水落石出,但你总不能冲赵兰庭坦白,你身具可与魂灵沟通的异能才察明真相,你又找不出别的

    证据证实安陆侯兄妹以及沈皇后的罪行,虽则是赵兰庭因为赵太师的遗令,早有主张另投明主,从无可能相助太孙、十皇子任何一方,但赵兰庭对安陆侯府的态度虽然疏远,可也从来不曾为了党争的立场决意要将江家斩草除根,且对他的祖母,也并不至于仇视。大奶奶要将真相告知,确有可能引火烧身。”

    “你知道我是怎么怀疑上龚氏的么?”春归问。

    渠出指指耳朵,示意洗耳恭听。

    “安陆侯是什么样的人,我所有判断都有赖于大爷告诉,我自从知道了龚氏只是朱夫人生前的婢女,竟然得幸嫁给堂堂侯府子弟为正室,压根就不相信是因为龚氏忠心事主的缘故。且龚氏的言行作态,毫无‘得幸’的自觉,她甚至敢违逆安陆侯的嘱令,自作主张与我交恶,她是哪里来的底气又哪里来的胆识?”

    春归终于移动脚步,不再立在廊庑底下继续看北风卷得飞雪如絮,她掀开帘子回到避风的居室,炕床上早已换上了锦褥,脚踏上也搭了张银狐皮,厚桑纸糊的窗户使得屋子里光色苍黯,下昼时分已经有如黄昏。

    风雪不侵暖室,但那如影随形的冷寒却一点也没有得到缓解。

    早前随手搁在炕几上的银炭炉尚存余温,春归拿着歪靠在引枕上,她低垂着眉眼,便带着几分昏昏欲睡的懒疲,但她当然不是真有睡意,看也不看就知道渠出已然是跟着她进来。

    “我让你去安陆侯府窥看,结果你告诉我安陆侯对待龚氏的态度确然蹊跷,其实就更证实了我心里的猜测,龚氏对于安陆侯而言,是六个子媳中唯一得他真正看重的人,那么龚氏何德何能?

    朱夫人被弃,万贵妃紧跟着失势,看似沈皇后得利,那么沈皇后为了进一步交好太师府,荐举江氏女入宫并不奇诡,因为太师府门第清贵,几代以来从无女儿入宫为妃,所以沈皇后才打算着荐举提携太师府主母的本家,也就是安陆侯的嫡女,这也能算作委婉示好曲折笼络,但我疑惑的是,沈皇后真有这样做的必要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