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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钱老太婆道:“这女人来无影去无踪,又轻易近不得身,若这几日突然反悔,一声不响走了,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老鸨笑道:“还劳钱妈妈想想法子。”

    “想什么法子,直接告诉她王老爷已经制出了解药,按她的性子,一定马上去取。”

    “那王老爷那边……”

    “人拿着卖身契过去,人是他的了,若人要跑,也是从他府上跑走,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待梨胭下台,老鸨笑眯眯告诉她“好消息”,果不其然,梨胭转身就走。

    梨胭一走,老鸨打开箱子,摸着冷浸浸的金子,笑得手抖脚抖:“发财了,发财了……”

    钱老太婆也咬了一下,金子磕金牙,黄灿灿一嘴,她的棺材可以镶个金边了。

    一刻钟后,王文翰激奋难抑,敲了敲老鸨的门。

    老鸨心情极好,开门见是他,笑容柔和,蔼声问:“王相公可是要姑娘作陪?”

    王文翰作一大揖:“春宵苦短,小生爱慕之心难抑,望妈妈早些送人来。”

    老鸨笑眯眯:“那是那是,是老身疏忽了。桂香——”

    王文翰眼睛一睁,连忙摆手:“非也非也!”从怀中取出一纸,“妈妈就别捉弄小生了……”

    老鸨一看,大惊失色:“这是什么!”

    王文翰又大大作了一个揖:“多谢妈妈成全!妈妈之恩,恩同再造,文翰铭感五内,必衔环以报!”

    老鸨看到卖身契上钱老太婆和自己的姓名章,又看到十两银子把兰君卖给王文翰的字样,差点儿晕厥过去!这卖身契哪儿来的!

    她惊慌怒极,出口讥讽道:“一个穷酸秀才,十两银子娶兰君,做什么癞□□美梦呢!”

    王文翰一惊,大声道:“白纸黑字,盖章为据,妈妈是要反悔?”

    王文翰不是唯一一个想找老鸨的,袖子里有卖身契的人,俱是蠢蠢欲动,众人听见喧哗,怕今夜有所变故,坏了自己好事,忙围了过来,欲做劝解。

    哪曾想一围过来,众人一眼发现老鸨手中卖身契,大吃一惊,纷纷掏出相同的卖身契,呆住。

    普通人有就罢了,朱大人、王护院、王主簿、李大人,等等,手中亦有。

    朱大人当场怒发冲冠,道:“好你个凝香楼,要钱不要命,竟然做出如此无耻荒唐之事!滥写字契,两面三刀,若后人效仿,岂不买卖乱套,信用全无?!如此娼妇,恶劣至极,必杀鸡儆猴!”

    老鸨腿一软,跪地哭嚎:“贱奴冤枉啊,大人!”

    朱大人看了一眼钱老太婆,横眉竖目:“狼狈为奸,二人同罪!”

    钱老太婆厥了过去。

    这一边乱作一团,梨胭一无所知,她坐在轿子里,被稳稳当当送到王老爷后院后门。

    管家借着月光查看卖身契,梨胭浅笑嫣然,宛如嫦娥下凡。

    管家挥挥手:“进去吧。”下一瞬间,他倒了下去。身后的龟奴,直挺挺立住。

    同一时间,梨胭心跳一窒,全身汗毛竖起,一种可怕的直觉使她立刻飞跃出去。

    几乎是她跃起的瞬间,一枚闪着诡异蓝光的箭射中她之前站立的地方。随后,六箭齐发,直直朝梨胭射去。

    梨胭来不及看是谁,或者是哪些人,箭的速度又快又狠,和她平日的训练完全不可比,只要她顿了一息,必死于非命。

    她极速逃开,空中无数残影。身后,诡秘的人穷追不舍。

    她暴露了吗?

    梨胭惊疑不已。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啊,怎么暴露的?

    前后的距离越来越近,梨胭一边躲一边逃,不知道如何甩开他们。难道一直跑下去?

    突然,空中传来鄢月的声音:“往山上逃,山上树多,绕开他们!”

    梨胭朝最近的山飞奔而去。

    半个时辰后,梨胭和鄢月在凝香楼某一房间碰头。

    一见面,鄢月便道:“你的样子一定暴露了,今后若无必要,还是狐形示人罢。”她眉头一蹙,“会泽乃边陲小城,据国都千里之遥,怎么会有这么多天诛暗部的人?”

    梨胭道:“我绝无在人前变幻,他们如何发现我的?”

    鄢月也觉得不解:“是啊,这太奇怪了。”

    两人俱是沉吟。

    半晌,鄢月看着她道:“天诛暗部多人来此,事必有异,你身无鄢纹,又记忆全无,诡异蹊跷,这些人很可能是冲你而来,你……”她顿住了。

    “如何?”

    “情兽一族有一秘林,族人大都隐居于此,我十五年未曾回去,对族中近事不甚了解,你可以回去,那里或许有你的答案。”

    “在哪儿?”

    “沇国国都南出五十里,有一荒山,荒山绝壁之中,有一仅一人可通过的洞口,绕半里,随水而出,即是秘林。”

    “为什么十五年没回去?”

    鄢月一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她不欲多说,另道,“你没有鄢字是最大的保命符,化作狐狸,找一可庇护你的人,暂时隐藏下来,别轻举妄动。”

    “你呢?”

    “放心,我没有暴露。我回弥城继续当我的青楼老板娘。”

    梨胭瞪大眼睛看着她。

    鄢月嘻嘻一笑:“我就是因为这个来看你的呀。”她挑了挑梨胭的小下巴,“出来太久,再不回去贱蹄子们要翻天了。”

    “弥城醉生楼,有事找我。”

    梨胭本欲问她卷轴之事,然鄢月眨眼不见,只能做罢。

    狐狸回到院子,悄悄跃上房梁,正欲重回之前睡觉的地方,棠篱笔画不停,道:“回来了?”

    狐狸从房梁上掉下去。

    它赶紧刨两下墙,借力一蹬,射到棠篱肩上,轻轻呜一声。

    棠篱眉目和静,不理。

    狐狸蹲坐肩上,爪子踩了踩,又收着指甲,伸出毛乎乎的爪,对他的脸似摸似戳。

    棠篱微微一偏,躲开爪子。

    狐狸跳进怀里,拱了拱,又站起来,翘起尾巴,大大的尾巴洁白蓬松,在棠篱脸前扫来扫去。

    棠篱一笑:“别调皮。”

    狐狸歪头瞧他,眨眨眼,突然转过身,仰起头,舔了他一下。

    棠篱“嚯”地起身,连退数步,瞪着它。

    狐狸被他的反应吓一跳,蹲在案上,睁着蓝眼睛瞧他。

    棠篱抿了抿唇,欲言未言,眉头微蹙,耳朵微红。他愣了半天,才稍稍用力拍了拍狐狸头,色厉内荏:“下次不许。”

    狐狸甩了甩尾巴,跳进他怀里,又拱又蹭,完全没听懂的样子。

    一只耍赖的狐狸。

    第二日,七仙镇各处传出消息。

    听说王乡士痛失爱子,夜半三更家中无端丧命七人。

    又听说会泽凝香楼,闭楼封查,钱老太婆、老鸨等利益相关者,全都不知所踪,有人说他们也死了。

    事情传得恐怖惊悚,回镇的人讲得精彩纷呈,整个镇都在谈论。

    棠篱的院子远离村落,也隐隐约约听到几句。他心中一跳,借故去镇上走了一回,回来时,面有郁色。

    狐狸躺在床上玩儿笔筒。

    棠篱调了一桶墨汁,捉过狐狸,二话不说将其扔进去,原来白灿灿的狐狸瞬间变得灰扑扑。

    狐狸一下子跳出来,抖了抖毛,冲他凶凶地“啊呜”。棠篱视而不见,灭了整日不断的炭火,把画卷起,放进画筒,拿出考箱,装了笔墨纸砚,又装了一套换洗衣服,最后包了银两,对狐狸招招手,“过来。”

    狐狸跳到他肩上。

    棠篱无奈:“进去。”

    狐狸跳进去,考箱略小,它跳了出来。

    一人一狐对视。

    狐狸呜了一声。

    “不行,进去。”

    狐狸跳到窗台上,舔了舔爪子。

    “听话。”

    狐狸不动。

    一人一狐正在对峙间,狐狸突然射向他,对着外面长长“啊呜”了一声。

    棠篱面色一敛,“藏起来。”

    狐狸跃上房梁。

    一柱香后,一架素雅內敛的马车缓缓在院子门前停下。

    驾马一人,两仆从,两护卫。

    四人低眉颔首,正对院子,微微躬身。

    领头的仆从拜道:“棠篱先生在否?”

    棠篱心下一松,走出去,交手欲拜,那人连忙上前:“先生不必,折煞了。”心中暗惊:竟是如此年轻俊逸之人。不等棠篱询问,递上一书,“先生阅之则了。”

    棠篱已猜出对方身份,信的内容也知道,但他还是打开看了看,合上信,道:“一路有劳了。”

    “先生客气,此乃奴本分。”他顿了顿,“先生可需几日……”

    “不用。”棠篱道,“东西已收拾好,现在走罢。”

    领头仆从心下又是一惊,这倒像他知道王爷要来接他似的。

    “小狐狸。”他对着空中叫了一声,其他人不知所云,一只灰扑扑的狐狸霎时冲出来,精准落到肩上,欢快呜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