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默了一瞬间,人们你抢我踩地恨不得离他八丈远,一霎那的功夫少年周围就全空出来,刚才挨着他的人赶紧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人群中传来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几个胆大泼辣的老妇人冲着他指指点点地给后生说着。
“你们不知道,他出生就带咒,听说他爹娘遭了天谴死无全尸了。”
“这么惨?可我看他不像是带咒的样子啊.......”
“哼!自他爹娘出事后,生出的都是些怪物,要不就缺手缺脚,要不就先天失了智,就是他带来的咒。”
“那、那他怎么还在这里.....?不该是被——”
“哎呀,你们说的都不对,他要是被杀了,诅咒会转移的,只能驱逐了。”
为什么又是这样?顾平死死咬着牙,让自己脸上充满了不屑又不在乎的表情。他不想哭,可眼睛却被那铺天的热浪和厌恶逼出了水汽。
他走向柜台,把手中的皮袋子放到台子上,从里面倒出那条软趴趴的蛇,顶着柜台老头同情又复杂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卖这个,抵了药钱。”
老头儿把烟袋锅放到一旁,一边掂量着那条蛇,一边悄声说:“他们就是这样,其软怕硬。”
少年摇了摇头,他不想去在意这些事情。
“这蛇年份不错,顶五十文的药钱还有余。”老头儿咂了咂嘴,突然注意到了少年脖颈间的红绳,他拿烟袋锅一挑,看到玉珏的时候克制不住惊喜地说:“这玉是你爹娘留给你的?要不要一并卖给我?我出一两银子。”
顾平警觉地抢过玉珏又塞回去,说道:“这个不卖!你把药钱一顶,再给抓上五文钱的红草根,我拿回去给我哥甜甜嘴。”
“啊——好吧。” 老头遗憾地拉长了调子,一边抓药,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哥病还没好?”
“嗯,可难好呢。”顾平惦念着家中的男人,无意多谈,匆匆取了药就往回走。
老头看着他的背影,咂了咂烟袋锅,冲着人群之中使了个眼色。
元台道兴洲里,白皙温和的青年不可置信地藏匿在转角,墙外是两个低沉的男人声音。
“主子受伤了?!” 这一道声音略显阴沉,一听便知道是九献的,他好似极其愤怒:“魏三绝是做什么吃的?”
“属下不知,主子不让参与。”另一个平稳的声音应该是鬼面之中的下属。温述秋摒住呼吸,九献内力极高,倘若他有一点大意很可能就会被发现。比起被斩掉一只手的恭王,温述秋心里更加关心晏无意究竟如何,他仔细等待着,果然下一刻九献便问出来了。
“那晏氏后人呢?” 男人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重伤,生死不知。” 鬼面下属老实地回道:“据说是毒发了。”
如此这般.......温述秋捏紧了拳头,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决意。那些扪心自问的问题暂时还没得出答案,他却已经等不下去了。
温述秋走进回廊末头的屋子,推开了门。
“母亲,我得去不止山一趟。”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道,呼吸乱了,也许连同心也一起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草根就是甘草,煮出来的水是甜的。买不起糖只能拿这个凑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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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无处可逃
正午时分,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空之上。蔚蓝色的天境下一丝白云也没有。顾平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想朝沙漠之中走去,还没等他出了镇,几个男人拦住了他。
“卖了条蛇啊?小子,赚了多少钱?” 站在前面的男人穿着身短打,□□出的隆起肌肉十分有劲,他的脸上满是横肉,看上去格外的吓人:“借来给哥儿几个花花,如何?”
“......” 顾平咬咬牙,把身上仅有的几十文钱都掏出来了,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大汉一把夺过,掂了掂,脸上露出点笑容:“小东西,算你识相。”
顾平还没松口气,却又听旁边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凑过来谄媚地说道:“爷,这小子身上肯定还有好东西。”
“是吗?搜他身。” 大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兴头上来了,露出来个残忍的笑容。顾平心里一惊,看着不怀好意的几个男人,他狠狠地把手里的红草根砸了过去,然后转身就跑。他浑身上下除了那枚玉珏以外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少年咬紧了唇,扭头往镇子的中心跑去。那里还聚集着之前没有散去的人,只要两三个人就能替他解围。顾平饥肠辘辘,日头晒的他头晕眼花,后面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顾平慌不择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本能地想往药堂的方向跑,临了他却突然拐了步伐。
他不常来镇上,除了药堂的老头以外不可能有人知道他有玉珏。这场祸事因谁而起,自然不作他想。
顾平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他眼前直冒白光,动作也越来越迟缓。只一瞬的功夫就被后面的几个大汉赶上了,为首的高个男人一拳将他掼倒在地上,接着便是狠狠一脚跺在少年身上。他恶声骂道:“□□你娘的,哪里来的小杂碎!敢这样耍你爷爷我!”
壮汉伸手,一把拽过少年的衣领将他拖了过来,提拳又给了几下子。这样的经历,在过去是家常便饭。顾平不言不语,咬紧牙关弓起身子任他打骂,只要不打死了,他躺上一会儿也值了。那枚玉珏被他趁乱塞进了嘴里,只要他不张嘴就不会露馅。
身上很疼,似乎还断了骨头。瘦削的少年被打的只能闷声吸气。他睁不开眼睛,却知道周围都是人。那些人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场大戏,时不时还有老妇和无畏的年轻人出声要壮汉们打哪里。
几个男人似乎找到了表演的场所,下手轻了一点,却有更多种方式来折磨少年了。
“小子,要是你敢效狗样钻你爷爷的裤裆,我就把钱和药都还给你!”为首的男人嬉笑了一声,要少年做狗状钻过他的裤裆。他扎了个马步,胯1下留了个不大不小的空档,刚够一人钻过。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更是美其名曰:洗晦气。
四周的人,纷纷叫起了好。
没有钱没关系,还可以再赚。如果没了药......
顾平闭上了眼睛,他认命了。他缓缓地跪了下来,双手撑地,垂下了头颅。
日头正亮,照的周围一切仿佛都化作了白光,地上被热气蒸腾,氤氲出扭曲的光景。顾平很饿,很累。他低着头,缓缓膝行向前。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变成了那条被柴刀打断脊梁骨的蛇。被一只手狠狠捏着,再也挣扎不能,只好等着被剥皮拆骨。
陆沉,这就是.......你说的要我好好走下去吗?
顾平睁大了双眼,看着从鼻尖上滴落下来的汗水,他一步一步向前爬过去,钻过了第一个人的裤裆,第二个、第三个。总共五个人,他从头爬到了尾。
土块与石子划破了少年的手掌,血液和着他所剩无几的尊严融在了一起,落到了地上。
所幸几个大汉良心还未全泯,将一包药和零星几个铜钱施舍般扔到了少年的脸边,啐了一口之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围观的人见乐子走了,也只好走了。这样晒的天气,谁也不愿意在街上多待。
顾平躺在镇里最繁华的一条街面上,怀里抱着那包药,双目无神地看着蓝清清的天空。清白的太阳照的他无处遁形,强撑起身体走到街旁阴影处,他便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太累了,他咳嗽了起来,肋骨连着脏器钝钝的疼痛着。
差不多缓了半晌,顾平才感觉身上没那么疼了。他谨慎地看了看四周,从嘴里仔细地掏出块小玉珏,宝贝似的重新穿好绳子,塞进衣服里。他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提上药,佝偻着背走出了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