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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节
    “放心吧,我出手大方,人也和气,你好好干便是,不必如此战战兢兢的。”

    掌柜的点了点头,额头的上的汗渍未干。

    他的一点心思,东家看得透透的呢。

    谢景衣拿了珍珠,笑了笑,“我先走了。”

    待出了门,将那珍珠随手往青厥身上一挂,她便发起呆来。

    “小公子啊……”

    ……

    京城方才晴了一日,便又下起了大雨。

    宫中的女人,最不喜欢的便是下雨天,一不小心淋成了个落汤鸡,叫官家瞧见了没有上妆的脸,那可不是什么断桥偶遇共撑一把伞的美好桥段,而是妖精现原形,吓晕唐僧的悲惨故事!

    便是不用出门,那坐在窗边听雨,也让人不由得变得哀怨起来。

    这宫中,就只有官家一个夫,却是有数不清的望夫石。

    谢景音趴在窗边听着雨,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喝着糖水,十分的愉悦。

    南地多雨水,以前在江南的时候,阴雨连绵,一连好些日子都不会放晴,就同如今一般。

    “嬷嬷,你不晓得,小时候,一下雨了,三囡就闲不住,扯着我去忽悠别的孩子跳水坑。我当时可烦死她了,我说谢老三,这种时候,就应该坐在窗边吃炒豆子说闲话啊!你要出去忽悠人,自己个去啊,拉我来做什么!”

    “三囡就说,二姐姐,你不懂。万一有谁掉进水坑里爬不起来了,你嗷一嗓子,他爹不就来救他了吗?我气得恨不得把她胖揍一顿,可她有钱啊,她从小就有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

    “我一恼,她就给我买糖糕吃。我们江南的白米糖糕,特别的甜,又香又糯。同北地不一样的。南地的雨,都同北地不同,不是这种咣咣咣的声音,是很温柔的,像是水雾一样!”

    “说起来,三囡就没有闲得住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哪里那么多精力,跟个猴儿一样,上蹿下跳的。”

    谢景音说着,从窗边坐正了,翘起了二郎腿,伸了个懒腰。

    “我倒是不知道,二姐姐都进了宫,还这么编排我!”

    谢景音揉了揉耳朵,对方嬷嬷说道,“你瞧瞧我,这耳朵都出了毛病了。这可是在宫中,三囡怎么会……”

    她说着,猛的伸长了脖子,朝着窗外望去,眼泪唰的一下掉了下来。

    谢景衣对着她吐了吐舌头,从门口走了进来,“看着二姐没有瘦,我便放心了。”

    谢景音狠狠的揪了一下谢景衣的脸,见她疼得龇牙咧嘴的,高兴的说道,“我真不是做梦。你怎么进宫来了?”

    “太后生辰在即,裴少都给她画像。我就是个端砚台的小童,在那里碍手碍脚的,被赶出来了。”谢景衣说着眨了眨眼睛。

    谢景音鼻头一酸,“你又胡诌,惯是会骗人。你不想说,我也不问,来都来了。这宫中的鱼糕,你吃一点试试。”

    谢景衣捏起桌子上的点心,面不改色的吃了下去。

    谢景音笑了笑,“好吃吧!我觉得吃什么都好吃!”

    谢景衣也跟着笑了笑,抖了抖袖子,从里头拿出了一包点心来,又抖了抖另外一只袖子,掏出了一包东西,随即又像是变戏法一样,这里抠一点,那里拿一点的,竟然堆了一桌子。

    “方嬷嬷先把这些个东西都收下去吧,都是用得着的。同别的分开了放,别搞混了。我不能待很久,咱们长话短说。”

    方嬷嬷点了点头,自下去不提。

    谢景衣环顾了一下四周,陈宫提尚节俭,她品级不高,这屋子比谢景音在宫外住的,好不到哪里去。

    “能留吗?”谢景音压低声音说道。

    谢景衣点了点头,“留。”

    她说着,凑到了谢景音的耳边,嘀嘀咕咕的叮嘱起来。

    谢景音一边听着,一边嗯着。

    待谢景衣说完了,方才拉住了谢景衣的手,“听闻你快要嫁给柴二郎了,可惜我在宫中,不能出去给送嫁了。”

    谢景衣笑了笑,“送墙东头嫁到墙西头,有什么好送的。倒是我成亲之后,进宫反倒是方便了,托了齐国公府的福了。”

    谢景音一听,高兴起来,随即又摇了摇头,“你还是少来的好。你回去告诉阿娘,我能照顾好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别人怎么说,我一不气,二不恼,什么高兴做什么,什么好吃吃什么,不会亏待了自己的。”

    第387章 陈宫

    谢景衣竖着耳朵,听着门口的响动,指了指桌子上剩着的那斛珍珠,笑道,“我是从太后那边过来的,一会儿还得回去研墨呢!这珍珠可是在太后跟前过了明路了,姐姐放心大胆的用便是。”

    “这珍珠虽然算不得珍稀之物,但宁静又富贵,我瞧姐姐选得好。说来也是奇怪,我来姐姐这里这么久,怎地连个端茶倒水的女婢都没有瞧见?”

    说话间,门口走来了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女婢,笑着行了礼,“谢三娘子,多有得罪,我替我们美人,去园子里采花了。”

    谢景衣笑了笑,“倒是难为你了,下这么大的雨。你伺候我姐姐辛苦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递给了那女婢一个荷包。

    女婢抬起头来,看了谢景衣一眼,波光流转,福了福身,“红缨多谢谢三娘子赏。”

    谢景衣瞧着她,惊讶的捂住了嘴,盯着那红缨看了又看。

    红缨脸一红,抬了抬下巴,手抓着衣角捏了捏。

    谢景衣瞧在眼中,并未多言,转身对着谢景音说道,“姐姐,我便先过去了。太后那边还等着呢,一会儿我同柴二一道儿出宫,就不再来看你了。阿爹阿娘有大兄照顾,你且放心。”

    谢景音红着眼睛点了点头,“你们也放心。”

    谢景衣说着,出了门,方嬷嬷躬了躬身子,“雨太大,老奴送三娘子一程。”

    “嗯”,谢景衣轻声说道,“看紧了。”

    方嬷嬷瞥了一眼红缨,给谢景衣撑起了伞,朝着雨幕中走去,“三娘子想要红缨的命?”

    谢景衣面色不改,“我何时要她的命了,我只是觉得,她淋了雨,还怪好看的,指不定能捞着泼天的富贵,遂了愿了。”

    她说着,伸出一只手来,接了接雨伞边缘的水珠子,滴在手上,有些冰冰凉凉的。雨下得越发的大,哗啦啦的听不到四周的声音。

    这深宫之中,捧高踩低的事情,她见得多了。谢景音刚进宫的时候,光凭着那张脸,都是风尖浪口上的人。后头又发生了些什么,她即便不去打听,都能猜到。

    后宫可不是光凭脸就能够横行霸道的地方,所有人集火最先打的就是长得最有威胁的那个人,谢景娴一出事,简直就像是有人拿着锄头,给大堤掘了一口,所有的脏水,全都朝着那里涌进了内苑。

    谢景音那段时日,定是不好过的。

    你看一个人在宫中的地位处境,从她穿着用度,从她身边人的眉眼,便能够得知一二。这红缨,一看就不是安分守己之人。

    大雨天不好好的在屋子里守着,反倒是去花园子里采花,忽悠谁呢?这连天的大雨,所有的花都被打成了碎渣渣,落了一地,她去采花,是从泥土里抠么?

    更何况,她进门之时,手中也无花,简直是敷衍至极。可见平日里,并未把谢景音放在眼中。

    若换了平时,她定是不管的。可是谢景音捎口信给她,要珍珠……她一开始没有想明白,实在是谢景娴在她的眼中,也不过是比她略微大一些的孩子罢了。

    上一辈子,先生下健康皇长子的,乃是当日同谢景音一见如故的高敛英。

    她先入为主,一直没有想到谢景音会早早有孕,直到那掌柜的提到小公子,她方才想起,这偷偷的送珍珠进宫,还有可能是珠胎的意思。

    谢景音有孕了,那么红缨便不能留在她身边了。

    方嬷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同谢景衣站得更靠拢了一些,“主院的韩修媛,是皇后还未进宫之时,便跟在官家身边的老人了,性子十分的温和,身子不好,总是病着。红缨是一早就分到咱们偏殿的,比美人进来得还早。”

    “美人身边,除了红缨,还有一个绿黛,刚领了点心,着她送碟子回去了,恰好您没有见着。”

    谢景衣听着,轻声说道,“官家呐,还年轻着呢。这陈宫啊,像是初升的太阳呢,嬷嬷。鱼糕做起来费事,也就是在这宫里,才时常有得吃了,姐姐真是好福气。”

    方嬷嬷陡然一凛,看向了不远处的太后所居的宫宇,“三娘子,老奴便送到这里了。”

    谢景音有心隐瞒,但其他人更加有心的试探着呢。

    若是不机灵的,闻着鱼糕的腥味,就该吐了,这一吐,立马整个宫里的人,都知晓了。

    谢景衣轻轻的应了声,又说道,“对了,我听闻高姐姐在闺中之时,也很喜欢珍珠呢。”

    方嬷嬷脚步一顿,笑道,“老奴平日里,的确常见高才人戴珠串儿。”

    谢景衣像是随口一提一般,不纠缠着,摆了摆手,朝着雨中走去,她原就是自己个撑着伞来的,自己个再回去,再合适不过了。

    “谢三娘子,太后适才坐累了,用了些点心,已经歇了。说若是你回转了,直接去裴画师那儿便是。太后听闻您擅长画山水,想让您给画一幅夏雨陈宫图。”

    谢景衣对着太后的宫门行了礼,“诺。”

    她说着,撑起了伞,径直的离去。

    在不远的小楼上,太后站在那里,望着谢景衣的背影,淡淡地说道,“都说什么了?”

    身后的嬷嬷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就是来送了些珍珠,坐了不够一盏茶的时间。那方嬷嬷是个厉害的,也没有人靠近。谢美人进宫之时,带的多是金银,唯独有尊佛像是个上好之物。”

    “若是她刚进宫的时候,怕是就大大咧咧的拿来送您了。可经过了忠勤伯府的事之后,官家冷了她几日,吃了不少苦头之后,倒是乖觉了。”

    太后微微的颔首,没有接话,“进去歇了吧,这年纪大了,总是容易累了。”

    “您说什么呢?您还年轻着呢,像这刚进宫的时候啊,一样一样的。”

    太后摇了摇头,“你看着我年轻,可人家觉得,我已经是落日余晖了。嘉儿多好的孩子,是我们齐家最有出息的子嗣。人家还不是,说扔便扔了。”

    “不亏是人人称赞的孝顺儿子呢!这不,今日还请人给我画像呢,他说什么呀?他说,母后,要微笑。我侄儿要死了,我的孝顺儿子叫我微笑呢!”

    “这人啊,还是生得亲。那半道儿捡来的孩子,是养不熟的,你说是不是呢?”

    第388章 大吉大利

    太后身边的嬷嬷,唯唯诺诺地不敢接嘴。

    那个半道儿捡来的,养不熟的儿子,说到底那也是官家,是大陈的天啊!

    若换了谢景衣在此,怕不是要叉着腰破口大骂。

    多大的脸啊!一个杀了人家母亲的凶手,还好意思嫌弃人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那侄儿杀人,是官家握着他的手杀的?

    年纪轻轻丧心病狂,偷得半生富贵,就偷着乐吧,还有脸怪人不留余地。

    再说了,生不出来说这些个有用?

    太后也没有指望嬷嬷回话,看了会雨,转身回屋去了。

    谢景衣一个人走在宫中的小道上,转着手中的雨伞,那雨水溅到两侧的院墙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这条道,上辈子她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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