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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她当然信?但她信任的并不是眼前之人,而是信任自己看人的眼光。

    更加信任的是,自己的判断。

    齐家的事,于她而言,是引子,她要引出来的,不过是最后的那张纸,最后的那一句话,重新翻出春华夫人的旧事。

    有些事情,她查明白了没有用,得开封府去查,开封府查明白了,才是报仇雪恨之人。

    如若光是弄死仇人,那她大约有一百零八种方法,悄无声息的弄死对方,可是她不能那样做。

    她的父兄还要做官,她的家人要有挺胸抬头的底气,她还要为阿爹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既然要拿,就光明正大的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对手毙命。最厉害的杀人手法,是符合规则,光明正大的,无可辩驳的杀。

    张姚玲在毒杀齐宇之前,去了姐姐家小住。她姐姐是谁?

    是大房夫人张姚玲。

    她的毒药哪里来的,是张家传出来的。

    姓张的人身边,第一个像这样悄无声息死掉的人是谁,是春华夫人。

    当时春华夫人身边的张家人是谁?是如今的永平侯夫人张氏。

    从齐老夫人抬着齐光耀走进这回春堂的那一刻开始,她便知道,老天爷给她的第一个绝杀机会来了。

    而她,不需要第二个机会。

    也不会给张家第二个机会。

    第163章 第二次击鼓

    闱第二,正午时分,开封府的鼓声再一次震响了京城。

    昨齐家的案子,已经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成为了家家户户的谈资。

    再结合之前关于永平侯夫人的风言风语,一时之间,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次张家岌岌可危。

    说起这张家,在京城也算是占有一席之地。张家同大陈许多家族一样,都是往上数数代,有人科举出仕,做了高官,接下来一代一代的累积,终于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

    这些家族以书香门第自诩,祖祖辈辈子子孙孙都牟足了劲儿,想要再续祖上荣光,金榜题名,一门三进士。

    只不过,科举乃是万里挑一,便是考过了,想要振兴家族,也并非易事。

    往往有个一两代无人考取,那家族便岌岌可危,这个时候,联姻就成了一桩头等大事。

    张家就是处在这种尴尬的境地,可妙就妙在,虽然做官的人少了,但生的孩子多了,总归有一个出息的。像如今的永平侯夫人张氏,便是张家的佼佼者。

    “咚咚咚!”开封府衙役李满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大门口,哭无泪的抓住了那抡棒槌的手。

    今风和丽,意盎然,阳光打在他的上,照得他有些恍惚。

    他总觉得,如今这场景,好似似曾相识。

    对了,昨这个时候,他也是这样冲出来,抓住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的手……他说了啥来着?

    他说,“老夫人哟,您有何冤屈,直接递状子便是,何苦击鼓鸣冤?今乃是闱……”

    李满回想着,又将昨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将这闱第一,改成了闱第二。

    眼前这个老妇人,看上去比昨那位,朴素许多。

    上没有绫罗绸缎不提,便是一根金簪子都没有,看上去就像大街上的普通老妪,这不是一个有钱人,李满准确的做出了判断。

    若是平,他兴许还有兴致来个狗眼看人低的戏码。

    可昨儿个平地一声惊雷,黄青天像打了鸡血一般,拉着整个开封府衙的人奋战一宿,他实在是困顿得很。

    “老名叫游云,至于姓氏,不提也罢。我今击鼓,有两条冤屈要伸,要告的,便是那如今的永平侯夫人!不知道,开封府衙,可敢接我这个状纸!”

    李满虽惊,但多少有了准备,昨之事,他为开封府衙役头子,总是知道得多一些。最后的那张纸上,写的可不正是如今永平侯夫人的大名。

    黄府尹已经下定决心要彻查此案了,便是今这老妇人不登门,永平侯夫人也是要被查证一番的。

    说句难听的话,一个没有实权,又失了皇宠的永平侯府,开封府压根儿是不惧的。

    “瞧您说的,开封府秉持公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冤就伸,有罪必罚!”李满说话铿锵有力,他可不怕落下什么口实,因为如今的皇帝,根本就没有皇子。

    游云深深的鞠了一躬,大步流星的朝着府衙走去,衙役们想要拦涌进去的百姓,却被李满阻止了。

    昨都闹得满城风云了,还怕今再来一次?

    ……

    这是谢景衣第二次进开封府,与昨不同的是,今她是永平侯府的家眷,并非是昨看闹之人。

    永平侯此时已经是面色铁青,他半提着袖子,感受着百姓们炙的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这一辈子,还没有如此丢脸过,竟然被开封府的衙役,从府中“请”出来了。

    他想着,盯着跪在那里的老婆子瞧了又瞧,皱了皱眉头,又摇了摇头……

    “怎么着,侯爷不认识我了么?”

    黄府尹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堂下跪着何人,为何告状,请速速道来。”

    吸取了昨教训,黄府尹偷偷的加快了节奏。

    游云也不含糊,她没有读过什书,更加不会斯斯文文的闹什么繁文缛节,谢景衣给她的章程里,也没有那么些个开场白,于是她直接便说了起来。

    “老名叫游云。”

    游云两个字一出,永平侯立马惊呼出声,便是永平侯夫人都脸色不好看了起来,“游云乃是我府上逃奴,以仆告主,黄府尹这可能行?”

    游云笑了出声,“游云这一辈子,都是普普通通的良民百姓,何时成了永平侯府的奴仆了?二位见我吃惊,应该是以为我已经死了吧。毕竟被沉塘了,还能够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没有几个人。”

    开封府的老百姓一个个的都合不拢嘴,我的天呐!

    这简直是比象棚里说书的还精彩啊!

    他们听到了什么?沉塘?从地府里爬出来!

    黄府尹啪的一声打断了议论声,“公堂之上,不得喧哗。永平侯夫人请不要随便插话,打断告状人。”

    “老名叫游云,乃是华夫人亲妹妹,有户籍为证。当年先皇在世之时,我随着姐姐一道儿进了永平侯府,虽然在她边照顾,但从未入过奴籍。”

    “今前来,有三件事要告,这头一件,我要告永平侯府私自将良民沉塘,第二件,我要告如今的永平侯夫人张氏,谋杀永平侯嫡子未遂,这第三件,乃是我今敢来此告状的原因。”

    “我一直以为我阿姐乃是病故,可直到昨我方才知晓,我阿姐的死,另有蹊跷,是以,我以华夫人亲妹妹的份,要求永平侯府开棺验尸,查清楚我阿姐死亡的真相!”

    永平侯一听,唰的一下站了起,“你听了哪里的流言,便敢上开封府来撒野。我儿活得好好的,何来谋杀?你阿姐华,当年病重,先皇遣了无数太医来瞧,个个都说是病,何来毒一说?简直是莫名其妙!”

    “旁的人是怎么死的,那我不知道,但是华的的确确是病故的,这个太医院里有迹可循。黄府尹,你要我配合审案,没有问题,但这疯妇简直是信口开河,简直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就凭你这么一句,便要去打扰我早已故去多年的亡妻?游云,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华的亲妹妹,你于心何忍啊你!”

    第164章 第一个证人

    “坐任我阿姐糊里糊涂的死去,看着她的孩子受苦,那才是对不起她,像你这种绝情冷血又自私的人,是不会明白的。”游云说着,直直的看向了永平侯的眼睛。

    永平侯一听,勃然大怒,甩手就要离开。

    黄府尹皱了皱眉头,啪啪啪的连拍了三声惊堂木,不悦的说道,“公堂之上,案子尚未完结,侯爷作为关键人物,还请配合为好。”

    永平侯府气恼的将袖子甩得唰唰作响,又回过头来站到了原来的地方,闭嘴不言语了。

    黄府尹各大二十大板,又看向了游云说道,“你只用说案情相关,至于旁的,不必多言,免得混淆视听。”

    游云稳了稳心神,心中默念谢景衣教她的十六字口诀,可算是强压下了怒气。

    “这事儿要从春华夫人产子那夜说起。当时产婆说她产下了一个九斤多的男婴,那婴儿白得很,头发也长,一出生便已经睁开了双眼,好不机灵,先皇亲自赐名谢清运。”

    “众所周知,我阿姐春华夫人自幼体弱,宫中太医看了多次,都不许她吃大补之物,以防胎儿太大导致难产。可当时,她生下一个九斤的男孩,一点事儿都没有,也没有撕裂伤。在场的有不少生过孩子的,你们觉得,这不奇怪吗?”

    这些词,在她脑海中已经过过无数遍了,她是断然不会说错的。

    周围不少好事的大娘一听,立马接嘴道,“可不是,我家娃儿生时七斤重,疼得老娘个把月没有下床,九斤的娃儿,恁个生得出来啊!”

    游云说着,“就在当时,产婆借口春华夫人要用饭了才有力气生子,提了一个食盒进屋……后来,我在永平侯府小竹林的枯井里,发现了一个带血的孩子,那孩子瘦瘦小小的,全身都是血,刚刚才出生,肚脐上的那一坨脐带,都还没有剪干净。”

    “那孩子,眼睛都没有睁开,就躺着之前我看到的那个食盒里,快要断气了。我心中生疑,抱着那孩子想去询问,可永平侯府的人便开始在府中到处抓我,企图置我于死地,他们心中若是没有鬼,又为何要杀人灭口呢?”

    永平侯夫人听着,笑出了声,“你的故事编得很离奇,但是你的一面之词也能够作为呈堂证供吗?”

    游云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一面之词,我有证据证明,谢清运不是春华夫人生下的孩子,而是张氏你未婚与人苟合,生下的孩子。”

    永平侯夫人的笑容一僵,她梗着脖子,难看的看向了一旁的永平侯,见他一脸绿色宛若生吃了一篮青菜,顿时恼羞成怒起来。

    黄青天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年头,来告状的人,都这么厉害了吗?

    “你有何证据?”

    游云勾了勾嘴角,指了指门口站着的一个婆子,“这一位就是当年给永平侯夫人接生的钱婆子。”

    永平侯夫人闻言猛的抬起了头,眼睛像是利剑一般,朝着那姓钱的婆子看了过去。

    那婆子低着头,看不清楚容貌,听得黄府尹传唤,走进堂中,跪了下来,“小的姓钱,乃是附近钱家村里的接生婆子。我们钱家村,在山里头,方圆几个村子,都只有我一个接生婆子。”

    “这事儿虽然有年头,但是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我们村里的那山上,有几座城中贵人修的别院,只有在夏日避暑的时候,方才会有人来。那一年山上来了一位小娘子养病,在山里头住了大半年,平日里那小娘子从未下过山,村里人当时还猜测,怕这个小娘子得了什么疫症,方才不敢下山的。”

    “村中人也因为这个,不敢靠近。是以,那家人来寻我接生的时候,我怕得要命,记得清清楚楚的。不是说养病么?那小娘子也没有梳妇人头,咋就要生孩子了?再说了,这种小娘子,身边应该跟着厉害的接生嬷嬷才对,哪里轮得到我去?”

    “当她们家人催得急,我就去了,同行的还有我那大闺女钱白术,我们二人一道儿上了山才知道,那小娘子年纪太小,不过只有十三四岁,造孽得很。肚里的娃儿胎位又不正,人快不行了。”

    “城里的嬷嬷不敢下狠手,怕一尸两命了主家寻晦气,便寻了我这个乡野婆子做替死鬼。后来,还是老婆子靠着一手徒手摆胎位的本事,帮助那小娘子生下了一个大儿子。”

    “那孩子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屁股上有一个几个黑乎乎的点儿,看上去跟孩子的脚板印似的,用我们山里的老话讲,那叫不肯投胎,被小鬼一脚踹出来了。”

    “一开始,我还高兴得要命的,想着主家平安生产了,这还不给我个大红封?可是我相差了,这些富贵人家,外表光鲜,内里的心太黑了,那娃儿一生出来,我和我闺女就被她们抓了。”

    那钱婆子说着,一脸后怕的样子,“许是老婆子命大,被一位好心人给救了。她给了我们钱财,让我们跑得远远的躲上几年,待事情平息了之后再回来。我同我闺女,在南地亲戚家中住了整整五年,得知那位小娘子嫁人了,方才敢回京城。”

    游云点了点头,“那个小娘子姓甚名谁,你可认得是哪一个?”

    钱婆子点了点头,“姓张,当时她身边的人,都叫她宁娘子。”

    她说着,抬手指了指永平侯夫人,“就是她没有错的!”

    游云抬起了下巴,愤怒的看向了永平侯夫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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