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如何?”赵三思有些腻歪他说一半留一半,面色有些不耐。
“就是……有些不妥。”钦天监监正垂了垂眸,小心翼翼道,“今年四月初三乃先帝驾崩之日。”
钦天监监正虽然是个五官官员,但这个官职最易大起大落,一不小心就沦为佞臣。说是夜观星象,测吉凶,但星象的吉凶根本就不是他能左右的,朝臣党羽,他也只能择良木而栖,良木要吉,便是吉象,良木要凶,便是凶相。
赵三思愣了一下,才明白钦天监监正那个未说出口的吉日就是来年的四月初三。
那日是她皇兄的忌日,拿来当她和贵妃的大婚之日,确实太……打她皇兄脸了。
不妥,十分不妥。
可眼下才十月底,离四月二十八还有整整半年了,赵三思一脸愁苦,“就没有其他日子了?”
钦天监监正十分谨慎:“来年上半年怕是没了。”
蔡隽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莫名地气闷,“皇上忧心顾夫人大着肚子受累,臣也觉得顾夫人大着肚子和您大婚有些不妥,不如索性把日子再往后……”
不等他说完,赵三思赶紧提声开了口:“朕觉得四月二十八这日子十分合适,这初夏天,风也清,天也明,是个好日子,那便就四月二十八吧。”
蔡隽呵呵了。
夹在中间的钦天监监正内心惆怅,偷偷看了一眼蔡隽,又偷偷看了一眼赵三思,最终看向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沈逸,默默朝他看起,也眼观鼻鼻观心。
不见人搭腔,赵三思又看向了蔡隽,“丞相,您觉得了?”
在那位顾夫人的事上,从来没有过发言权的蔡隽:“皇上开心就好。”
他放弃挣扎了。
赵三思才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蔡隽这么说了,她就直接理解成对方欣然同意了,压根就不理会他的大冷脸,清了清嗓子,就朝沈逸吩咐了过去,“沈爱卿,日子也定下了,这立后诏书,你可得尽快了。”
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沈逸才赶紧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已经不管事的丞相,他一想到来年这对帝后大婚时,皇后挺着一个七八个月的大肚子,他就还想挣扎一番,“皇上,您确定到时要让皇后身怀六甲举行这些仪式?再说了,大婚那晚,皇上与皇后应合被而棉,这皇后身子重了,怕也是……也是伺候不了您……”
“伺候?朕有手有脚,再说宫人前呼后拥的,为何要皇后伺候?”赵三思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剌剌地怼了回去,“四月不立后,难道等到皇儿出来了再大婚?那让世人如何看朕?也只能委屈皇后吃点苦,所以沈大人再安排这些礼仪时,要仔细些,把能免了的繁琐礼仪免了,不能让皇后到时受累。”
沈逸:“……是。”得了,他是自惹麻烦。
蔡隽看着神色讪讪地趋于小皇帝淫|威下的沈逸,心中冷哼了一声,暗自腹诽:“让你多嘴,活该!”
大婚的日子定下来了之后,蔡隽几人就告退了,离开承乾殿之后,心里都不痛快的蔡隽和沈逸就互相埋冤了起来。
沈逸:“丞相也真是的,越来越纵着皇上胡来了。来年四月,顾夫人的肚子怕是成了皮球,纵观前朝历史,何曾出过皇上和大着肚子的皇后大婚的?再说了,这合不合体统姑且不论,这大婚礼仪繁琐,这顾夫人到时若是有个差池,下官怕是落不得个好不说,小命都危矣。”
蔡隽:“你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沈大人不是自己同皇上说了这担忧么?瞧皇上怎么说的?”
沈逸语塞,稍许才底气不是那么足地道:“下官与丞相在皇上心中分量可不同,下官的话皇上不听,但丞相的话,皇上定是听的。”
这个高帽子,若是以往,蔡隽也是受用的,但眼下,他就拒绝了,“皇上但凡听我一句劝,前面也不会为了立后之事,不吃不喝这么几日了。”
沈逸无话可辩,只能半耍赖道:“即便如此,丞相也不能放任不管啊。”
蔡隽冷笑:“沈大人觉得,本相管得了?再说了,皇上在对待顾夫人之事上有多蛮横,你又不是不知道,明知她一门子心思就在琢磨着怎么把顾夫人弄进后宫去,你还让颜大人如实上奏吉日。”
蔡隽口中的颜大人就是钦天监监正,闻言,这位正胆战心惊地听着蔡隽和沈逸斗嘴的钦天监监正听到蔡隽提及自己,立马虎躯一震,心中一阵叫苦不迭。
果然,被蔡隽堵得无话可说的沈逸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把矛头指向了钦天监监正,“你当日就该告诉皇上,今年和明年上半年都没有吉日,最好说三年内都没有吉日。”
“是下官考虑不周。”面对这两位都得罪不起的大官,钦天监监正只能做小伏低,先认了错,再小心翼翼替自己辩解,“大人有所不知,明年乃是个吉年,这万事皆宜的日子多,下官不敢欺君。”
沈逸倒也不是有心去为难人,瞧他这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又怪罪不起人来了,“罢了罢了,眼下说这些都没用了。”
蔡隽睨了他一眼,没有搭腔,沉默着走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如今立顾夫人为后的事已成定局,沈大人也莫要再想这些体统不体统的事了,赶紧安排妥当了才是正事。”
沈逸闻言,也不跟他抬杠了,“少不了要丞相从一旁帮衬一番的。”
蔡隽点了点头,“咱们该同心协力,不出乱子才是。”
这厢臣臣同心,都在忧心来年的帝后大婚如何才能不出纰漏,那厢的赵三思也在忧心不已,导致下午上课时走神,对太傅提出的问题,答得乱七八糟。太傅苏源早就因她为立后之事干出的事心存不满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骂,这会直接合了书本,借机把赵三思骂了个狗血喷头。
赵三思虽然不爱学习,但是个十分尊师重道的好学生,被太傅骂了,连怒都不敢,更不用说敢言了,直到太傅骂得太嗨,把顾夕照也当红颜祸水说了几句:
“……但凡涉及到那位顾夫人的事,皇上做出的事儿没有一件是明智的,可见就是那顾夫人迷了皇上心智,才让皇上这般为了人不管不顾的……”
太傅是个读书人,话说得含蓄委婉,但赵三思还是明白他是在拐弯抹角地骂自家贵妃是个红颜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