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庆夫人才同她说了实话,先帝每来明杏宫宠幸一回宁太妃,姜鸣便会来明杏宫与她私会,目的是什么——昭然若揭。
庆夫人知晓她对其百般好,估计也算准了她会陪她演一出用野种当皇嗣的戏码。
宁太妃如何都没有想到,她对人的多年真心,到头来换来的却是她的百般算计。
顾夕照听着宁太妃那压抑着失望和痛苦的声音,心生怜悯,大抵是爱了人,心也变得柔软了,容易对真心错付的人生出不忍,而不只是一昧地觉得是因为人太愚钝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宁太妃眼下既是看清了,更应该振作起来,好好过往后的日子。”
“往后的日子?”宁太妃呢喃了一句,当年是庆夫人入了宫,她才跟着入了宫,原以为至少还能以姐妹相伴一生,即使困于深宫,那也不再寂寞。
而今……哪还有什么往后?
顾夕照不忍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担心她刚烈之下,存了死心,斟酌了片刻,才蹲下身来拉她,“我同宁太妃保证,庆夫人之事解决了,我亲自同皇上去帮你求情,到时让你出宫,从此,天高海阔,宁太妃便自由了。”
怕宁太妃不信,她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皇上素来听我的话。”
宁太妃却突然笑了一下,“顾顾夫人心中之人是皇上,不是先帝吧?你至始至终没有喜欢过先帝,对不对?”
顾夕照仓皇别过脸,“眼下在说庆夫人的事,宁太妃怎么突然把……”
“真好。”宁太妃垂眸,打断了她,“看得出皇上对顾夫人也是有真心的。您的话,我信。”
顾夕照拨了拨自己的碎发,有些不好意思了,抿了抿唇瓣,才又正色道:“宁太妃既是信我,便将你所知道的都如实告知我。我也不瞒宁太妃,我与先帝之间,并未有过夫妻之实。”
宁太妃微微一愣,随即又回过神来,倒也没有多问了,沉默了片刻,才犹豫着开了口,“我与顾夫人之间的联系,从未透露过半个字给她,是以她并不知情,夫人知晓她怀孕了。按照她今日同我说的,姜鸣一直希望她怀上孩子,将来生下就是算在我的名下……至于理由,夫人想必也不必让我多说了。”
顾夕照点了点头,但心底仍是有些好奇,“那为何如今姜鸣又不要她留下孩子?”
宁太妃摇了摇头,“她具体没有多说,只是……说姜鸣说这个孩子眼下不需要了。”
眼下不需要了?
顾夕照一时有些想不明白,沉吟了片刻,“我们之间的联系不必让她知道,她应当心中有数我查出了那日的事,不然我在云阳宫时,她也不必来讨好我。”
宁太妃点了点头,“这事她同我说过,还纳闷您为何会帮她瞒着。我在一旁委婉地提过,说您肯定是还没查出当日男子的身份,也没有证据,才这般帮她瞒着的。”
顾夕照看了她一眼,这算是歪打正着?
不过如此也好,那样的话,姜鸣才不会对她防备。
思及此,顾夕照也就没有多想了,而是继续道:“如今姜鸣不想要庆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那……你准备怎么办?”
宁太妃今晚听了庆夫人的实话,失望和痛苦交错之余,最没骨气的是,即使到了如今,她还是对庆夫人心存一丝不忍,“我……我不知道……顾夫人,求您留她一条命吧。”
“她做的这一桩桩事,无论哪一件,都够她死无葬身之地了。”顾夕照看着她,“宁太妃,她这条命,在我这里,死于不死,都没有差别,但对你来说,却是莫大的威胁。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既然姜鸣不想要这个孽种了,恐怕她对人来说,也没了价值……”
顾夕照垂眸:“宁太妃,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如今,庆夫人的命,不是她肯不肯饶,而是看姜鸣了。
宁太妃明白顾夕照的意思,“所以,我才求您。”
顾夕照动了动嘴,到了嘴边的劝诫又压了下去,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我会让人多留意明杏宫,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亲自将人送去宫外……但你也要做好准备,她肚子少说也至少有六个多月了,这个时候堕了……会不会一尸两命,我就不敢保证了。”
宁太妃重重磕了一头,“谢过顾夫人大恩了,往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义不容辞。”
她明白顾夕照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宁太妃客气了。”顾夕照莞尔,“宁太妃只要记住,今日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救庆夫人,而是救你,就行了。”
记住:你的命是我救的,好好活着就好了。
宁太妃听明白了她的话,如同春风暖过心头,对比之下,心中酸涩更是汹涌,涌到喉咙,堵住了千言万语的感谢,涌到眼眶,化作了无声眼泪。
好半晌,才压下心头情绪,“我记住了。”
顾夕照也没再去拉她了,“记住了便好。宁太妃早些歇息吧。”
说罢,顾夕照又将面巾蒙上了脸,准备离开了。
“顾夫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