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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这一个月县公安局发了红头文件,鉴于近几个月刑事案件的发生率居高不下,全县公安系统决定开展一次严打行动,全力打击各种刑事犯罪。

    而城南派出所的民警们最近正郁闷,半个月过去了,罪犯们好像收到什么风声,再也没有任何动作,连附近中学平日里最爱偷看女生上厕所的色狼们也安分下来。

    看来,这次想要评先进单位,是没有希望了。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真让他们逮着一个人,此人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提着菜刀在大街上追砍年青女性。摆明了与人民为敌,顶风作案,性质极为恶劣!

    于是乎,神警的人民警察奋不顾身,冒着被罪犯砍伤的危险,迅速制服歹徒,制止了一起凶杀案。

    审讯室里,张少宇被拷着双手,蹲在地上,头深深的埋下。并不是他想这样,他总认为,男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低下高贵的头,无论哪个头都不行。

    可这是坐在他面前一张办公桌前的民警同志命令他这样,罪犯,就得向人民低头。这审讯室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最多就十个平方,什么摆放也没有,就一张办公桌,两根凳子,放在屋子中央。屋里是又黑又暗,一盏昏暗的吊灯悬在办公桌上面,整个屋子看起来阴森恐怖。张少宇的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姓名?年龄?住址?职业?”办案经验丰富的民警同志拿着笔敲了敲桌面,向地上正蹲在那儿东张西望的嫌疑犯问道。

    张少宇抬起了头,满脸堆笑的叫道:“警察叔叔……”

    “打住!这儿没你叔叔,我也没你这样丢脸的侄子。回答我的问题!”民警同志义正严辞的说道。

    张少宇眼珠一转,又笑嘻嘻的叫道:“那警察大哥,您听我说……”他立马住了嘴,因为他看到那位威严的民警同志拿出一根警棍,重重的砸在办公桌上,震得旁边的茶杯颤个不停。

    “张少宇,21岁,大学生,住在人民街干部宿舍三单元三楼一号。”张少宇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对于进派出所,他有丰富的经验,碰到警察,能跑就跑,如果没有跑掉,不幸进了派出所,那就得老实,问什么答什么,千万不要和警察对着干,没你好果子吃。

    别的不说,触你两电棍,或者把你拷在窗户的铁栏杆上,这些可够你受的。以前他一哥们进了派出所,让人给拷在窗户栏杆上,掉了整整一天,大小便全撒在裤子里,别提多丢人了。

    “哼,还是大学生。”民警一边作着笔录,一边冷哼道。

    这如今啊,年青人犯罪率呈上升趋势,是时候好好打压打压了。要不然,这些混小子们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可看眼前这小伙子,斯斯文文,既不像神经病,也不像黑社会啊。怎么提着菜刀在街人追砍行人呢?

    “交待吧,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民警正想向犯人交待一下政策,可犯人已经抢先说道:“知道,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我一定老实交待,争取宽大处理,这一点请警察叔叔放心。”

    民警点了点头,这小伙子认罪态度倒是不错,可以酌情给予宽大处理。当下指了指面前的小凳子,说道:“嗯,看你态度还不错,坐吧。”张少宇千恩万谢之后,方才坐在了凳子上。

    民警正待继续询问,忽见张少宇神色黯然,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好像是哭了?这会儿才后悔,晚啦。唉,失足的年轻人啊。办了十几年的案,这种年轻人见得太多了,总是到了派出所之后才知道后悔,可这世上,哪儿有后悔药卖?是人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别哭了,坦白交待犯案经过,争取党和政府的宽大处理,就算判了刑,你就好好改造,出来之后,社会仍旧会接纳你的。”民警同志其实也心痛啊,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处在人生的黄金阶段,却因为法制观念的淡漠,触犯了法律,他的人生,可能都会为此被蒙上污点,影响一辈子啊,唉……

    张少宇心里暗暗觉得好笑,我呸,乌鸦嘴,你才去好好改造呢。哥们大好的青春,正当享受人生的时候,你他妈别咒我行不行?

    “警察叔叔……我,我后悔呀!”张少宇颤抖的声音响起,双手不停的抓扯着头发,像是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不要激动,说吧,怎么回事儿?”民警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犯人明显已经放弃了抵抗,心理防线已经崩溃,打算坦白交待了。这会儿不能再措词严厉,得慢慢来,引导他坦白交待。

    张少宇长长的叹了口气,突然扬起头,怯生生的问道:“叔叔,能给我一根烟吗?”

    虽然审讯程序上没有这一条,但是为了让犯人尽早交待犯案经过,民警还是掏出了自己包里的红梅烟放在了办公桌的边上,说道:“过来拿吧。”看这小子也挺可怜的,吓得脸得白了,手也抖个不停,民警也不想再吓唬他了。

    张少宇使劲儿的点了点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办公桌旁边,瞧了一眼那只剩下半包的软红梅,吞吞吐吐的说道:“叔叔,这个,我不习惯抽红梅,劲儿太大,有娇子,中华什么的吗?”

    “嘿!我说你小子还挑三拣四的?有红梅抽就不错啦!”话是这么说,但一切为了破案,民警还是极不情愿的掏出另一个包里的中华,这可是今天专门买的,就为了给所长说说宿舍分配的事儿,自己还没舍得抽一支呢。

    张少宇打开包装,抽出一支点上,惬意的吸了一口,咂巴着嘴品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警察叔叔,你这烟味儿不对,好像是假的!”

    “不会吧,我就在派出所门口的烟摊上买的,谁敢在派出所门口卖假烟?”民警吃了一惊,连忙拿过烟盒抽出一支,张少宇识相的拿起打火机替他点上。

    那民警抽了两口,没觉得什么不对,疑惑的说道:“没有什么啊,这是真的吧?”

    张少宇坚决的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警察叔叔,真不是我骗你,我经常抽中华,那烟不是这味儿,你这肯定是假的!我瞧你这烟动也没动过,想必是自己舍不得抽吧?哎哟,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哪,就是那种两袖清风,一心为民的好警察,买这包烟,一定是为了什么事儿吧?啧啧,看看,叔叔你今天年少说得奔四张了吧?还是基层民警,唉,我还是真为感到不值啊。”

    张少宇说着说着,人就靠在了办公桌上,这蹲了半天,腿都酸了,得好好伸展伸展。

    其实他这话也就是瞎蒙,可谁想到,正说到那民警心坎儿上了。这哥们干了十几年警察,因为不懂官场的规矩,至今还是个基层民警,就说这次单位分宿舍吧,还不知道有没有自己的份儿呢。在老婆的提点下,决定去跟所长说说情,一狠心,花了三十多块买了一包中华,谁想还是假烟,这是招谁惹谁了呀。

    正文 第七章

    “谁说不是呢,小伙子,你这么年青,不知道好好读书,你是不知道,生活是多么艰辛啊。社会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老老实实做人不好吗?”刚说到这儿,猛得瞧见张少宇抽完一根又拿了一根点上,慌得那民警赶忙抢回烟盒揣了起来。

    “我说你小子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这烟我都没舍得抽,你倒还抽上瘾了!”

    张少宇嘿嘿笑了笑,伸过头去小声说道:“叔叔,现在像你这样两袖清风的人可太少了。你是真正的人民警察,一心为人民啊。就你这样的人,现在至少也应该是个局级干部才对。唉,这社会啊,太黑暗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闭着双眼,不住的叹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像真为别人鸣不平的似的。其实这小子就想蹭别人烟抽,这可是正宗中华,平时哥几个在一起的时候,最奢侈也就买包红塔山,抽中华,还是头一遭。所以,他是想方设法跟这警察饶圈子,好多抽几根,总不能让自己白来派出所蹲一趟吧。

    “恩?你什么时候趴到办公桌上来的?”民警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你小子可是犯人,居然趴在老子办公桌上聊起家常来了!当下虎着脸把张少宇给赶了回去,让他马上交待犯案经过。

    抽完最后一口,张少宇把烟头给弹了出去,爽快的说道:“成,我交待。叔叔,你作好笔录啊,可别有什么遗漏啊。”民警让他给弄得哭笑不得,这种犯人还是头一回碰上,还提醒起我来了。

    “事情啊,是这样的。”张少宇略一思索,开始“坦白交待”了。“那女的是我一朋友,我们今天约在堤坝上见面,那菜刀其实是我带着防身的,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上说,不允许携带管制刀具,可没说不准带菜刀吧?后来,她要回家,我让她等一会儿,她偏不,还跟我闹脾气,扭头就走,我就追了上去,谁想,就被你给抓住了。”

    民警仔细的作了笔录,抬起头等待着张少宇的下文,可等了半天,那小子居然不说话了。

    “怎么?没了?”民警瞪大眼睛问道。

    张少宇的眼睛瞪得更大:“是啊,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啊。”

    “啪!”民警使劲儿的合上了笔录本,他总算明白了,这小子根本就没想过要交待犯案经过,跟他这儿绕圈子呢!看来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啊,不给他点厉害尝尝,是不会老实的。

    张少宇脸都青了,他看到民警拿起了桌面上的警棍。慌得他连忙伸出双手拼命摇道:“哎哎,叔叔,您别激动,您听我说,哎哎哎,叔叔!叔叔!”

    民警拿着警棍走到张少宇跟前,在他面前晃了晃,冷笑道:“小子,你要是不老实交待,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少宇突然变了脸色,刚才还一脸的诚惶诚恐,这会儿已经波澜不惊,稳如泰山。这一招倒是把民警给唬住了,这小子脸色怎么说变就变了,刚才还怕得要死,一副马上就要招供的样子,这会儿跟一大爷似的,冷冷的盯着他。

    “我说,警察同志,别怪我没提醒您,公安部三令五申,严禁刑讯逼供,您要是动我一下,那可就是违法呀。或许你会说,这是大爷的地盘,想把你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我告诉你,我外公脾气不好,又特别疼我,你要是把我怎么着了,他老人家可跟你们所长很熟啊,这个,嘿嘿……”张少宇这话只是想吓吓那民警,他可不想让人打成猪头,于是胡编瞎编了这一番话,虽然不一定管用,倒至少能拖延些时间,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可那民警民心里不这么想啊,瞧这小子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儿,说不定真认识所长。要是这样的话,打了他在所长那儿可不好交待啊。再说这两天正有事儿求所长,不行,这事儿得弄清楚。想到这里,他扔下警棍,回头对外面扯起嗓子喊了一声:“小刘,请所长来一趟。”

    张少宇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心里“格登”一下,完了,本来以为所长指不定在哪儿腐败呢,怎么他偏偏就在所里啊。这下子慌言一揭穿,不得挨得更凶?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张少宇心里暗叹,赵静,你个小丫头片子,老子跟你没完。要再碰上你,老子把你强奸一百遍啊一百遍!

    “叔叔。求您个事儿,等会儿动手,请你别打脸。”张少宇低着头,小声叫道。

    不到两分钟,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年纪四十左右,头顶有些秃,略显富态的中年警察走了进来。张少宇暗叫完蛋,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等候一轮暴风雨了,辣手摧花啊!

    “老张,什么事儿?”所长进来之后,看了看脸色死灰的张少宇,向那民警问道。

    民警赶忙站了起来,把座位让给了所长,笑着叫道:“所长,您来了。有点事儿麻烦您。”

    所长点了点头,指了指张少宇问道:“这小伙子犯了什么事儿?”

    “哦,就是他,提着菜刀在大街上追砍女青年,幸好我及时制止,才没有酿成血案。我这儿正审讯他呢,可他说……”民警说到这里停住了,把头伸了过去,在所长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张少宇心里都提到嗓子眼了,所长大人啊,冤枉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所长听完话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张少宇走去,他每走一步,张少宇就觉得心里被揪了一把。所长来到张少宇面前,仔细打量起张少宇来。

    张少宇把头低了下去,戴着手铐的双手有些颤抖。

    “少宇?”所长试探着叫道。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晴天霹雳,劈得张少宇的头条件反射似的弹了起来。奇迹?所长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难不成,他真认识我?可在我记忆里,没这么个人啊?

    “你叫张少宇吧?”所长笑吟吟的问道。张少宇脑袋有些晕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回答道:“嗯,我是张少宇。”所长听到这句话,没有再问下去,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喂,老革命啊,是我啊,小陈,对,哎,您老最近身体还好吧?没别的事儿,就是少宇现在在派出所,您别着急,没什么大事儿,一点误会。好的,好的,我把他给您送回来。”

    生平第一次坐警车,而且还是所长的专车,可张少宇心里没一点威风的感觉。不用说也知道,外公五几年就参加工作,最后在县委退了下来,现在县里的领导,除了外调来的,大多数都认识他,这所长搞不好当初还是外公手底下的小鬼。

    从他刚才跟外公讲电话的语气就能听出来,这下可好,真给外公长脸,所长亲自送他回去。完了啊,这次事情闹大了,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外公布满皱纹的脸因为生气而扭曲着,而外婆则站在一旁,担心的看着他。虽说这事儿是个误会,可外公会相信他么?还有,带着菜刀出门这事儿,给警察可以胡说,可对外公怎么说?

    算了,算了,躲是躲不过了,回去结结实实挨一顿骂,明天收拾东西回校吧,免得外公看着生气。

    最近我他妈是碰鬼还是怎么了?什么破事儿全往老子身上撞!跟女朋友分手,又遇上赵静这灾星,唉,我他妈看来得离开这伤心地了。

    “少宇啊,怎么了?”一旁开车的陈所长见张少宇脸色不对,关切的问道。张少宇猜得没错,早些年,张少宇的外公在县委工作的时候,这陈所长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多得老前辈的提携,一直感恩图报,今天一进去,他就认出张少宇来了。在老革命家里看过这小子照片呢。

    张少宇低头不语,心情坏到了极点。

    “小子,男人别怕犯错,改了就是了。回去跟你外公好好承认错误,别惹老人家生气,啊。”

    正文 第八章

    八零年代以后出生的年轻人,与上一代之间,总会存在着观念上的差异,大人们把这称之为“叛逆”,而年轻人们则认为这是“个性”,于是乎,漠视一切。

    其实张少宇在派出所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回家结结实实挨一顿批评,他也决定不会顶一句嘴,任凭外公怎么说,自己承认错误就是了。可事情,似乎并没有按照他想像中那样发展。

    陈所长将他送到家里,外公与他叙了叙旧,两个人在客厅里高声的交谈着。张少宇一进屋就低着头站在一边,等候着发落。但奇怪的是,外公并没有说什么,任由他站在一旁。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陈所长起身告辞,张少宇很有礼貌的谢过了他,并送出了门外。

    “暴风雨要来了。”张少宇在心里暗道。

    外公又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过茶几上的摇控板打开了电视,看了起来,似乎没有看见旁边站着张少宇。他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偶尔还对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外婆说几句电视剧的情节。张少宇心里开始有些难过了,骂他一顿,甚至打他一顿,也比这样对他要好啊。

    二十一岁,一米七五的小伙子笔直的杵在那儿,是不怎么好看。张少宇神色平静的看着外公,看来,这一次得自己主动承认错误了。深深吸上一口气,张少宇准备开口了。就在这个时候,外公突然拿起了花几上的电话。

    张少宇感觉到自己心里突然收缩了一下,紧张起来,外公要给谁打电话?

    伸长脖子看着外公拨着号码,张少宇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那是爸爸的手机!接下来的这段话,后来张少宇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那天外公的一番话,可以说是我二十一岁以来,最让我伤心难过的,因为那段话,我几乎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电话通了,接电话的好像是爸爸,外公先问了他们的身体和工作情况,最后话锋一转,说出了一句让张少宇立马打了个寒颤的话:“有件事情我必须得向你们道歉,对不起,我没能管教好张少宇。”

    可以想像,电话那头的父亲听到这句话,反应会是何等的激烈,他大声的吼着,质问儿子又犯了什么错,连站在五步之外的张少宇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他的怒吼声。他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落空的感觉,像是突然坠入了万丈深渊,掉进了寒冷刺骨的冰水里,那股寒意,是从心里升上来的。

    正当张少宇手足无措的时候,外公拿着电话递向他,一句话也没有讲。

    张少宇双手接过,又赶快退后两步,接了起来。

    “爸……”还没叫出来,电话那头的父亲已经开始咆哮了。

    “混帐东西!老子在外面做牛做马供你上大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真有出息啊,居然连派出所也进去了,在咱们张家,你还是头一号!丢人现眼,我怎么生了你这么的混帐东西,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还要不要脸了?”

    “爸,您听我解释……”张少宇感觉得到父亲的愤怒,他想解释一下。可父亲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仍旧愤怒的骂着,话是越来越难听。

    一股怒火渐渐从心底升起,慢慢的向上爬,最终,冲上了头顶。作为父亲,你除了给我学费,生活费之外,还做过其他事儿么?我二十一岁了,在记忆里,只见过你三面!试问普天之下,有哪个父亲,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

    愤怒归愤怒,可张少宇还算理智,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再不对,也不能顶嘴。于是,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紧紧咬着牙忍住就快要爆发的怒火,轻声问道:“爸,我想跟妈妈通话,可以吗?”

    可那头的父亲正在气头上,哪儿会搭理他,他仍旧无情的谩骂着,用尽了一切可以用的恶毒字眼。张少宇起先还对自己说,没关系,爸爸没读过什么书,骂人难免有些精俗。可后来,父亲居然骂出了“你简直连畜生也不如”这句话。张少宇真的怒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头已经被气得有些发痛,胸口像是被堵了一团什么东西,闷得难受。

    “爸,骂够了吗?”张少宇突然提高音量问道。

    电话那头的父亲也突然停了下来,他大概没有想到,儿子会冒出这么一句话。两父子都突然沉默下来,可这沉默,只是爆发前的宁静,片刻之后,一句影响张少宇一生的话,从父亲口里讲了出来。

    “好,你小子还成精了,行,你不是很能耐么?有能耐以后别靠老子,有本你……”

    这一次,不等父亲说完,张少宇接口道:“没问题,就这样吧,爸妈保重。”说完,将电话重重扣了下去。那一刻,张少宇的心里满是愤怒和哀伤,为什么我会有这么一个不近人情的父亲?为什么他不听我解释?难道在他眼里,儿子天生就是个坏胚?

    “少宇,你……”外婆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张少宇知道,那是外公不许她说话。虽然外婆总是护着他,可外婆却必须得听外公的。

    张少宇什么话也没有说,径直走进房间里抢收起东西来。他不想再待下去了,他受够了,与其在这里受人漠视的目光,还不如早些离开的好。东西并不多,也就是几件换洗衣服,装进行礼箱,提着就可以走。

    可是,突然瞥见箱子中一样东西,张少宇愣了愣。那是一张相片,静静的躺在衣服上面。照片上的张少宇笑得那么灿烂,他的怀里,小鸟依人般靠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那是张莉。

    拿起照片,张少宇爱惜的擦了又擦,照片上的张莉那么的文静,典雅,几天以前,她还是自己的女友,可现在……哎呀,张少宇啊张少宇,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啊,什么破事儿全让你给碰上了。

    自嘲的笑了笑,把照片放了回去,利索的提上箱子,张少宇往外走去。

    外婆一见他提着箱子出来,脸色大变,连忙从沙发站了起来,上前一把拉住宝贝外孙的手,失声道:“少宇,你这是要干什么?”

    “放开他,让他走。”外公冷冰冰的声音在一边响起,像是一把剑,狠狠的插在张少宇的心脏上。他笑了笑,强忍住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对外婆说道:“外婆啊,孙儿要走了。您老人家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您一向身体不好,千万记得吃药,我会回来看您的。外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