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张眉寿说话间,抬脚朝着里间走去。
阿荔跟在后头,低声地道:“姑娘,奴婢觉着,此事似有些蹊跷。”
她越想越想觉得这事情应当不是客嬷嬷那势利眼能够做得出来的。
该不是有人假借着客嬷嬷的名号,特意诓她们姑娘出去,另有居心图谋吧?
譬如要对她家姑娘不利,或坏她家姑娘名声之类的——
虽然她一时想不出谁会借客嬷嬷这个不甚好使的幌子来诓骗她家姑娘,可万一对方又坏又蠢,是个脑子有毛病的,或者干脆就是刻意反其道而行之,就为了勾起她家姑娘的好奇心呢?
阿荔谨慎又经验老道地想着。
张眉寿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她家阿荔这警觉性,如今倒是愈发了不得了。
“蹊跷与否,去看一看就知道了,替我更衣吧。”张眉寿语气没有犹疑地道。
知道有蹊跷,在有自保能力的前提下,当心防备着就是了。若是直接不去,那这蹊跷只会愈发蹊跷,说不准哪一日就会冒出来绊脚。
她是个有麻烦有异样,就要趁早解决的人。
阿荔点头应下来。
在京城这块儿地盘上,还没有她和姑娘不敢赴的约呢。
小丫头非但不怕,还隐隐有几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吕记茶馆坐落在阜成门大街的街尾处。
里外陈设看起来有几分老旧的小茶馆中,一群闲汉模样的男人聚在堂中吃茶嗑瓜子说笑,聒噪嘈杂。
一名蓝衣‘少年’的到来,引去了众人的视线。
那少年身量不高,却胜在样貌清俊,气质不俗,往此处一站,只叫人觉得与四周颇有些格格不入。
在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少年带着小厮在茶楼伙计的指引之下,上了二楼而去。
楼梯也已显老旧,踩在上头咯吱作响。
狭窄的二楼,仅仅设有两间雅间儿,其余皆是看戏听书用的雅座。
张眉寿被带去了其中一间雅间前。
阿荔抬手叩门,动作看似随意,实则处处戒备谨慎。
前来开门的一名身形高大、肤色微黑的男人。
阿荔只看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这是客嬷嬷的儿子,她曾见过两回,印象中一直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然即便如此,也不能放松警惕。
毕竟蠢儿子假借母亲的名义来干坏事那也是有可能的。
“客嬷嬷呢?”阿荔问。
那男人看着面前这对公子小厮,显然愣了一下:“你们——”
他娘只说今日要见一位贵人,他猜测是那位张家姑娘,可此时面前的人是谁?
这时,客嬷嬷的身影从房间里快步走了出来。
她看向张眉寿,虽也怔了一瞬,却很快矮身行礼,压低了声音道:“姑娘还请进来说话。”
张眉寿微一点头。
阿荔走在前侧方,先将房间里的情况探明。
然而刚踏入房内,就先皱了眉。
客嬷嬷已叫她的儿子去了外头守着,自己则将房门从里面合上。
转过身,她又朝着张眉寿郑重行了一礼:“方才人多眼杂,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方才她见张眉寿这一身装扮便知是不想暴露身份。
张眉寿未有多言其它,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嬷嬷为何约我来此?”
“姑娘先坐下吃口茶,听我慢慢说明缘由经过。”客嬷嬷态度称不上谄媚,却也格外恭谨。
张眉寿闻言在桌边坐下,却不曾去碰那茶水。
客嬷嬷正要开口,却听阿荔先讲道:“姑娘,这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
张眉寿目光平静地看向那角落处的一架屏风。
这雅间本就不大,屏风后的人显然也不擅隐藏,偶有些小响动传出。
而客嬷嬷显然也无意真正将人藏起来。
她多看了阿荔一眼,适才向张眉寿解释道:“本就是押来向姑娘请罪的,只是这蠢货不太安分,我怕惹了这茶楼里的伙计注意,才将人绑着暂时藏了起来。”
说话间,已快步来到那屏风旁。
屏风被移开,张眉寿只见是一位身着粗布衣裙的妇人被绑住了手脚,倒在地上,口中塞着一团麻布。
张眉寿眼底微有不解之色。
阿荔虽也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立即向自家姑娘解释道:“姑娘,这是刘婆子,客嬷嬷雇来在家中做活的。”
“就是这见钱眼开,黑了心的蠢货!”
客嬷嬷朝着刘婆子狠狠啐了一口,道:“好好瞧瞧你跟前坐着的是谁,若再敢有半个字的叫嚷,见官且是轻的,便是断了你的舌头将你活活打死,断也没人敢替你收尸!”
阿荔斜睨向她。
这位嬷嬷狐假虎威的功力可当真了得。
但断舌头活活打死这等常见的手段未免层次也太低了,根本配不上她家姑娘的作风。
横躺在地上的刘婆子见着了张眉寿主仆,此时已是面如土色,只知慌乱无比地点着头。
客嬷嬷这才将那堵住她口的麻布扯了下来。
刘婆子大口喘息起来。
客嬷嬷厉色道:“把你做的亏心事一五一十都跟张姑娘说清楚了!”
“……日后再不敢多嘴了,求姑娘高抬贵手,就饶了我这条贱命吧!”刘婆子上来便哭着求道,偏又不敢过分大声,鼻涕眼泪混作一团,狼狈之极。
见她只顾求饶,全然说不清经过,客嬷嬷狠狠踹了她一脚,叫她闭了嘴。
自己则将事情的经过仔细地复述了一遍。
第750章 未见
从那身份不明的少女找上她,百般利诱胁迫她散布对张眉寿不利的谣言开始说起——
当然,其中必然少不了一番添油加醋,以突出自己不肯妥协的背后都经受了怎样的诱惑与威胁。
张眉寿安安静静地听着。
阿荔却平静不下来了。
叫她好好想想这会是哪个贱蹄子竟敢在背地里妄图抹黑她家姑娘的名声!
“实话也不瞒姑娘,我家中那不成器的儿子闯出了祸事之后,我想方设法地遮掩此事,突然叫外人得知,我便起了疑心——而后又暗中留意了这蠢货的行踪,才叫我查到了她背地里与那人传递消息的事实!”
客嬷嬷说着,又朝那刘婆子骂道:“这些年来,我待你向来不薄,你却为了那一星半点的好处,将我卖得干干净净!”
刘婆子吓得只知道哭了,然而听到那句‘待你向来不薄’,抽噎声仍是不禁一顿。
老天爷,这等违心话都说得出来吗?
客嬷嬷还在继续往下说:“然你若单单只是背主且罢了,我自认倒霉就是!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心思动到张家姑娘身上去!张姑娘的私事,岂是你能够随意妄言的!”
刘婆子此时无暇去膜拜对方这拍马屁的功力,只哭着认错求饶。
“张姑娘,我只是一时财迷心窍……与那位姑娘说了些无关紧要的消息罢了,可是半字不曾提及张姑娘您的不是啊!”她挣扎着坐起身,连连朝着张眉寿的方向作揖叩首。
阿荔横她一眼,冷笑道:“我家姑娘原本也没有什么不是,你便是想提及,怕也想不出半句来!”
刘婆子连声应“是”,道是自己嘴笨。
阿荔内心的鄙夷强压不下,耐着性子细问了她都同对方说过什么与她家姑娘有关的消息。
刘婆子一一答了,没敢再有什么隐瞒。
前头所言,倒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甚至还有些根本就是道听途说,胡诌来的。
经她那张嘴稍稍一改,就敢拿来换银子了。
到底有关张眉寿之事,她原本所知也并不多。
只她最后一句话,惹了张眉寿注意。
“对方几番问起了那田姓妇人的事情,嘱咐我多打听打听那妇人如今的去向……”
阿荔眼皮一跳。
田氏的身份不同寻常,被人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
“你都说了些什么?”张眉寿问。
听她语气平静,刘婆子便下意识地觉得此事并不怎么紧要,因此便有胆量将与对方的对话大致都说了一遍。
张眉寿听在耳中,心中有了判断。
田氏之事,她一直以来掩饰得还算周全,刘婆子知道的也只是她想让外人知道的那些而已。
可对方既几番问及此事,又让刘婆子多去打听,可见多少是对此事上了心的。
倒确实也有几分敏锐。
但用错地方了。
“昨日午后我已让这蠢货传了信儿过去,约那人今日来此见面详谈。算一算时辰,许是快到了。”客嬷嬷此时讲道:“究竟是人是鬼,待会儿姑娘大可自己亲眼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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