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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行了几日,视野之中出现一整片玛瑙白。

    天都,到了。

    桑世子笑道:“小时候总赖着我,要我偷偷带你到天都看看,我原想着,待你及笄便瞒着爹娘走一趟,谁知小妹稍大一些,便不知从哪学到一身端庄,竟埋怨我胡闹。”

    桑远远饶有兴致地听他说话。

    桑世子道:“这次病过之后,反倒是回复了些从前活泼的模样!父亲,您也觉得吧?”

    桑州王正愁着蹭不上话,一见这台阶,立马就爬了过来:“对对,我就说不该让小桑果嫁人不该让小桑果嫁人,当初没订亲的时候多可爱的小桑果,一见那韩少陵,便……”

    他自觉失言,一个大嘴巴扇在了腮帮子上。

    桑远远只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她明白他们的心情——因为她‘失忆’,他们怕她心中郁结,便故意说她像小时候,好让她更容易放松。

    这倒好,她也不必演别人了。

    进入天都,接引使者将桑氏一行领进了驿馆,人、车、兽全部清洗得干干净净,换上朝见帝君的华贵白袍,乘上宫中派来的云间兽车,向着帝宫驶去。

    整座天都全是用白色的类玛瑙石建成的。

    这里无比繁华,只有各州最上乘的特产,才有资格出现在天都的集市上。

    足足走了大半日,日头西斜时,车队才抵达宫门。

    高逾十丈的宫门之上,嵌着蓝底金字——

    敬天宫。

    夕阳的余晖将白玛瑙染成了淡红色,桑远远不禁想起了书中描述。

    幽无命一身白衣,缓步踱入燃火天都,血与火的光芒染在他的脸上,令人想起传说中的恶鬼修罗——脸有多俏,心有多恶。

    他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桑远远将思绪逐出脑海,跟在桑州王身后,目不斜视,恭谨地踏入了象征着至高权势的帝城。

    巨大的建筑本身便能给人极强的压迫力,加上浸在权力的光辉之下已有数千年,这座城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自上而下俯视着蝼蚁般的人类,令身处其间的人感到呼吸艰难,每踏一步,都要抵着无穷的压力。

    不得不敬畏。

    侍者将桑氏三人安排在了外殿。

    明日再沐浴焚香,朝见帝君。

    满脸笑纹的老侍者躬身道:“这处宫殿,往常只安置帝君本家来客,桑州王,帝君对您,确是十分爱重了。”

    桑州王礼貌地颔首,送走了帝君身边的老侍。

    他叮嘱一双子女:“好生歇息,养足精神明日觐见。”

    然后便分头各入各的寑殿。

    桑远远走进雪白的侧殿,身后侍者无声地退下,替她拉上了上及顶、下沾地的巨大雕花门。

    她坐到玉榻上。

    天都乃是风水宝地,灵蕴浓郁,远非寻常可比。

    她要抓紧时间修炼。

    这一路上,她断断续续吸收了不少灵蕴,隐隐约约,觉着体内的草绿色木灵开始染上更深的颜色。

    距离晋阶应该不会太远了。

    她盘膝凝神,很快便沉浸心神,即将入定。

    就在此时,脖颈上忽然刮过一股不冷不热的风!

    桑远远一个激灵,张开了眼睛。

    四周安安静静,什么也没有。

    宫殿无窗,殿门严丝合缝。

    白色的莹烛一晃不晃,显然不可能有风。

    奇异的第六感令她毛骨悚然,悬着心,极慢极慢地回转过头——

    第24章 危情迷幻阵

    桑远远悬着一口气,慢慢回转过头。

    身后,只有铺设华贵整洁的整张玉榻。

    “呼——”

    她不禁暗笑,自己真是疑神疑鬼。

    这里可是天都!

    帝君的宫城里,怎么可能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潜进来?

    念头转过之时,她莫名一怔——潜意识里,她并没有觉得那股令她不安的气息是幽无命。

    因为她方才下意识地感到排斥以及毛骨悚然。

    若是幽无命的话,她的感觉不该这样。

    那……该是怎样?

    她把自己问住了。

    如果幽无命当真偷偷尾随而来,趁着入夜潜进她的居处……该是怎样?

    她应该会笑吟吟地陪他演戏吧。

    这般想着,她的唇角不自觉地浮起了一丝迷蒙的笑意。

    正当她的心神微微松懈时,又一股隐隐带着腥味的气流拂过她的脸颊!

    桑远远蓦地睁大了眼睛。

    头皮麻得轻微抽搐。

    她很确定,眼前什么也没有。

    这个世界虽然玄幻,但即便修为最高的女帝君,也只是灵耀境九重天的强者,并没有什么飞天遁地隐身之能。

    至于鬼这种东西……和她从前那个世界一样,总有人说见过,但其实谁也拿不出这玩意真实存在的证据。

    她定了定神,慢慢起身,走到玉榻旁的一支莹烛边上,拈起细长的金签拨了拨烛花。

    殿中更加明亮。

    她缓缓向着殿门走去。

    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她平复着心跳,脸色如常,指尖落在门上时,甚至稍微停留了片刻。

    确定殿中的‘东西’并不会阻止她离开,她才轻缓地拉开了门。

    视线向前一投,顿时僵在了原地。

    殿外,本该是十级白玉阶,阶下有一个宽敞的前庭,种着明桂。

    然而此刻呈现在她眼前的,竟是一片密密的黑树林,地上的泥土满是腐烂的腥味,几块墓碑歪三斜四地插在诡异隆起的土包上,一望便不是什么善处。

    她低头一看,那带着腐腥味的黑色泥土,竟是直直蔓延到了门槛上。

    又一股气流自身后袭来,落在她的后颈。

    桑远远淡定地关上了殿门,回身自语:“这么迟了,也不好打扰父亲和兄长……茴香的茴,到底有几种写法呢?”

    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身前不远处,有人仿佛重重地噎了一下。

    宽大的华贵白袍之下,她的双腿其实在颤抖个不停。

    她知道,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慌。自乱阵脚,便是死路一条。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鬼。

    二是迷幻阵。

    无论是哪一种,呼救都不可能被人听到,只会打草惊蛇。

    她深吸了两口气,慢慢爬回玉榻上,双膝一盘,竟是修炼去了。

    此时心绪纷乱,根本不可能入定。

    她需要的也不是入定。

    她只要可以稍微感应到灵蕴就行了。

    很快,若隐若现的青色小光粒聚拢过来。

    这一回,她‘看’得清清楚楚,青色光粒之中,一个人形的影子在她身边晃来晃去,时不时就把脸凑到她的面前。

    虽然看不见五官,但只观这动作形态,便知极为猥琐下流。瘦竹竿似的身形,桑远远不久之前才见过。

    又一阵腥风扑面。

    鬼影嗅了嗅她的颈,魇足地直起身体,仿佛在享受餐前甜点的滋味。

    桑远远眉目不动,淡声道:“姜谨真。”

    只见这鬼影剧烈地晃了一下,好像被吓了一大跳。

    桑远远心中一定。

    老侍者曾说,这几间宫殿平时只有姜家的人才能入住。安置她的寑殿,平日住的必定是姜氏的小辈。

    像姜谨真这种酒色之徒,在常住的地方弄一些奇奇怪怪的夭蛾子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稳住……

    就在鬼影以为自己已被桑远远识破之时,便听她幽幽自语道:“也不知这姜谨真是否真的想要娶我。毕竟我是和离过的人,再嫁恐怕不易。”

    “解契之后,若他好生来求,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姜氏毕竟是帝君母家……此次父王犯了事,若是能与姜家亲近,恐怕能稍微消解帝君的雷霆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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