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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司南道:“罚站还带过来干嘛,楼下面壁不是挺好。”

    西子歌夹起一只排骨,慢悠悠的道:“这里更痛苦。”

    那边笔直站着的少年肩膀一抖,肚子传出了很明显的一声“咕噜”。

    许央央同情的看了一眼狗子,愉快的开始吃饭。

    海一只这只可怜的狗子,当真就面壁了一中午,等到几人吃完饭,连一口水都没喝上,趁西子歌去客房补眠的当口,许央央给他塞了一块儿排骨。小孩感激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一口咬住,活像一只仓鼠。

    他含糊的吃着排骨,问:“姐,能帮我一个忙么?”

    许央央又塞给他一只排骨,问:“什么事?”

    “我待会想出去买点东西,你能陪我一起去么?”海一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实在是很难拒绝。

    “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买点东西就回来。”海一只又求。

    “好吧。”许央央无奈道。

    “我们得快点。”海一只看了眼客房,“老师睡午觉一般两个小时,那地儿不远,我得在他醒过来赶回来,被他发现我就惨了。”他说完,做了个鬼脸。

    许央央忍不住笑。

    司南在书房不知道忙些什么,许央央便也没有打扰他,拉着海一只悄悄出了门。海一只打了辆车,直奔目的地。

    “去哪儿?”

    “这不,老师要过生日了么,我想送他一个生日礼物。”海一只有些不好意思。

    “你还挺有心。”

    “老师不是迷上摄影了么?品味还特别好,作品都特别迷人。”

    “喂,狗子你醒醒。”

    “尤其是土豪划开肚子那一张,肠子掉出来的形状和弧度,血液铺满地面像凋零的花瓣……”

    “我不该掺和到你们师生之间,承受了我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我最近发现了一个神奇的摄影展,里面的作品,很不一般,有几幅特别刺激,我想买了送给老师。”

    “真是浓浓的师生情谊,呵呵……”

    “我要把他挂在老师的卧室,让老师每晚都能看着入睡。”

    “狗子你真是……很机智。”

    “但我钱不够,只能买一幅,不知道选那幅,很纠结,你帮我看看呗。”

    “我怕我品味不够,达不到你们师生二人的高度。”

    “那是肯定的啊,不过姐你别妄自菲薄,老师不是给你寄过好几张么?你应该有所感悟,效果不错吧?”

    “效果挺好,隔夜饭都吐出来了,瘦了好几斤。”

    “我就知道姐你能行,美滋滋。”

    “……”

    狗子你的理解能力是被你老师吃了么?

    闲聊之间,摄影展就到了。

    摄影展是个正经摄影展,坐落在东郊的创新科技园里,由一家废弃的工厂改造而成。这家工厂先前是做机械加工的,后来生意惨淡,就把厂房出租了,有人请设计师稍稍改造,便成了一个复古又另类的展厅,经常出租做各种商业活动。

    从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里面铺着素白的地毯,许多人在行走,轻声细语的交谈。

    海一只很兴奋,半大的少年穿着薄薄的t恤,跑起来像一只敏捷的小豹子,他拉着许央央的手,带着她往展厅去,少年身上有蓬勃的力量,好像每一天都在生长。

    “我惹了那么多事儿,虽然每次老师都说罚我,最后都替我抗下来了,我也挺过意不去的。”海一只笑起来,居然有两个可爱的梨涡,“所以我攒了好久的钱。”

    “怎么攒的,靠你爷爷碰瓷儿么?”许央央忍不住道。

    “哎哟,你都不看新闻么?”

    “什么新闻?”

    “你倒地的地方是不是叫兴乐街?你刚去医院就出车祸了,两死一伤。”

    “啊?”

    “你也不想想,哪有人没车还在地上碰瓷的,要演不得等车来啊?”

    “也是哦。”

    “爷爷年纪大,阅历广,他能看见死气,虽然只有一点,南哥、老师和阿弦都是看不到的。他吧,一把年纪了,我叫他不要折腾,他不听,他说既然看见,说不定能避免,就去那地方装摔倒,你知道的,一般人都不扶,车也会绕道走。他想这样车速慢,兴许就不会出事了。”

    “那是因为我,所以才?”

    “你想哪里去了,跟你没关系。爷爷只要看见死气,都会去,没一次成功的,这是天定的法则,哪能轻易改变。”

    “那老爷子为什么还……”

    “哦,因为我爸妈就是车祸走的,爷爷不希望别人跟他一样,承受这种痛苦。”

    “对不起啊,我不应该这么说。”

    “哎呀,没事,姐,我早就不难过了。”他挺挺胸脯,“我早就过了那样的年纪。”

    许央央心里有些酸酸的。

    “说到攒钱啊。”他又开心起来,“得多亏了阿弦。”

    “傅听弦?”许央央眉毛下意识的一跳。

    “阿弦说挣钱很容易,尤其是我,愿意给我花钱的人很多,只要我稍微牺牲一点。”海一只不好意思的道。

    “他究竟是怎么教你挣钱的?”许央央额上青筋一阵乱跳。

    “他带我去酒吧做销售,那些姐姐好大方,我就抱着她做了几个起立蹲下,就给了我五百块,还喝光了我手上的酒,赚了好多钱。”

    “他自己怎么不做?”许央央咬牙切齿。

    “好多姐姐找他,但他说,我比较缺钱,都让给了我。”海一只总结道,“阿弦是个好人呐。”

    “好个屁。”许央央气死了,道,“以后不许跟他玩儿。”

    “哦哦哦。”

    “狗子你仔细听着,如果你还想好好活着,千万不要把你挣钱的事儿告诉你老师,明白嘛?”

    “阿弦也是这么说的,我肯定不会告诉老师。”

    “傅听弦这个小王八蛋,他有没有从你手里拿钱?”

    “阿弦是个好人呐。”海一只又重复,“我感谢他带我挣钱,就抽出三分之一给他,他怎么也不肯要,还是我硬塞给他的。”

    “那他就是收了?”

    “我硬塞的嘛,他就拿着了。”

    “他还真是善良呢。”许央央冷笑。

    “可不是嘛,人间处处有真情。”

    “……”

    第19章 看不清的画(二)

    海一只带许央央进了展馆。

    头顶是没有遮挡的金属水管和尖顶,一只只白色的隔离墙分割开了视线和空间,每一面都挂着黑色实木相框框起来放大的摄影作品。

    展区按照内容做了分区,许央央到的这个部分无比阳光,无比正能量,不是夕阳就是丛林,不是雪山就是极光,净是人间真善美,想想西子歌那品味,必然不可能喜欢。

    “这面墙都是一个人的作品么?”许央央问。

    海一只看了一眼,道:“应该是吧,你看最上面不是写了名字?”

    “哦,我说怎么每副图上都有一个同样的标记。”许央央往别的片区走,问,“你喜欢的那几张在哪呢?”

    “那几张都是精品,在最里面。”海一只得意自己的品味,掠过墙上的画,拽着许央央往里面去。

    许央央走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觉得哪里怪怪的,忽然明白了,许多摄影作品下面都有那个标记,黑色的,像是水珠从高处跌落形成的炸裂水渍,但颜色很浅,也许是某个工作室的logo吧,她这样想。

    叮咚、叮咚、叮咚,一连三声提示音,随后广播温柔的响起来:

    尊贵的宾客们请注意,著名大师林闻远在前厅举办小型讲座,将自己多年经验倾囊相授,介时还有他独家作品相赠,您可前往前厅参加。

    一共广播了三遍,许央央看见行人纷纷往前厅涌去,她问海一只去不去,海一只说不去,时间不够,先去选画。

    很快,海一只便把她带到了工厂的最深处,所有的摄影作品都在一面墙上,唯有这里的作品是单独的房间。

    门上贴着一只金色的奖杯,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获奖作品”。

    “看到没有?”海一只很得意,“我看中的,都在获奖作品里。”

    “你很棒棒。”许央央只好道,正要往里走,一个清洁工从旁边看到,拦住他们说,“这里正在维护,现在不能进。”

    海一只很奇怪,问:“哪里在维护?”

    那清洁工说:“门上贴着呢,维护中,那么大一张纸条你没看见?”

    海一只仔细瞅了瞅门,更奇怪,说:“没有啊。”

    许央央也认真的看了看,确实没有。

    清洁工这时候也觉得奇怪,他走过来看了看,抬手摸了摸门,摸到了黏唧唧的胶带痕迹,抱歉的笑了笑,说:“刚才还在维护中,大概是维护好了,实在抱歉,那您随便参观吧。”

    海一只喜滋滋的拉着许央央走进了房内,四面墙上挂满了各种篇幅各种内容的照片。

    饶是许央央这个外行,也看出与外面那些不同,分明是同样的风景,但不同的构图,就令照片无端的多出许多悲怆,果然照片也得有故事,能传递出情绪和感情的才是好照片。像是那年希望工程里的大眼睛,一张照片就打动了无数人的心。

    海一只拉着许央央,把自己想给老师买的图一张一张指给许央央看,无不是充斥着暴力美学,或血腥撕裂。

    海一只求许央央帮着选的时候,许央央狠狠的头疼了,她一边想一边扭头看别的图,忽而被一副图吸引了。

    这幅图其实没什么特别,很普通。

    但许央央就是挪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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