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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节
    而眼睛的缺口,和心里的空隙,比那已经渐渐模糊起来的幼年时的记忆,都要更加清晰的提醒着他,他曾经都失去了些什么。

    正是因为这样,在确认了姚玉容也是个心怀仇恨的“同类”以后,凤惊蛰和她的关系,一下子就紧密了起来。

    她用【孤陋寡闻】和【鉴貌辨色】验证过了,他说的的确都是实话。

    与此同时,姚玉容也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凤惊蛰似乎完全忘记了,他也参与了阮盈盈一家被灭的任务。

    但也许是因为知道了关于他的更多信息,姚玉容有时候会觉得,既然他并没有那么坏,那么那时,鸾丙申原本准备直接杀了她,如果不是凤惊蛰发话,要把她带去红颜坊,也许她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

    所以,他算是救了她一命?

    但阮盈盈已经死了。

    他救的人是她——姚玉容,她可以原谅他,但她没有资格代替阮盈盈原谅他。

    而如果他是不情愿的,这份仇恨究竟要算在谁的头上?他?还是直接算在月明楼头上,“只诛恶首,不问从犯”?

    姚玉容想不清楚。

    她只觉得,有个能够相互知底的人可以说说话,感觉很好。于是她什么都没说。

    凤惊蛰问过她的打算,问她以后打算怎么办。

    姚玉容当时说,我不杀谢温,是因为只杀了他没有用处。

    的确,她可以只杀了两位楼主完成任务——但除非系统能再给她一个身份,不然她还是要跟月明楼,跟谢家纠缠不清。

    既然如此,谢温目前甚至算是她唯一的靠山,这个靠山还非常强而有力,杀了谢温,无异于自毁长城。

    那时她对凤惊蛰形容的第一个四年计划,是要借着谢家的势力,尽可能的打出自己的名望,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并且尽力的改善红颜坊的处境。

    至少,那些本该送去青楼的女孩子,她都全力阻止了下来——送去了客栈当服务员。

    起码姚玉容说服了谢温,比起青楼,客栈的消息流通程度只高不低。

    而这些,这四年来,她都做到了。

    凤惊蛰因此对她颇为期待,因为红颜坊的姑娘大多都会高估美貌的作用,但真正能够倾国倾城的,又有几个?

    最怕的就是她们除了美貌之外,一无所有,而这唯一的美貌,又难以支撑起她们的野心。

    不过他好像因为飞雪,不敢再对任何人报以太大期望,于是这四年来,只是一半热忱,一半淡漠的观望着她的动作,偶尔帮些小忙。

    不久前,姚玉容过来和他更新了新的计划——那就是要掌握军权。

    但此刻,她说:“我有些事情欺骗了你。”

    凤惊蛰看了她一眼:“你去谢温那告发了我?”

    “……没有。”

    “我想也是。你要告发我,何必还要等四年。”

    姚玉容却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我不想复仇了。”

    她知道,在【临渊履薄】之中,只有凤惊蛰一个人仍是红色,并不是因为他的问题——是她变了。

    而说出这话以后,她原想着他也许会失望,也许会生气,也许会沉默,却没想到凤惊蛰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哦”了一声。

    姚玉容有些惊讶道:“……你没有别的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为什么?”

    凤惊蛰淡淡道:“复仇很累,真的很累……而人生又那么短……全部浪费在仇恨上,本来也很可惜。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个人的事情。你不想复仇了,那是你的权利,我有什么好干涉的。”

    姚玉容莫名的又气又急道:“那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唔……好吧,为什么?”

    “因为……”姚玉容原本想说,因为月明楼附属于谢家,而谢家门生故吏遍天下,在南秦,无论她去哪一个部门说要拜访亲族,都绝对会有至少一个谢家族人出门相见。

    整个朝廷,不是谢家之人,就是谢家盟友,与其清理与谢家有关的人,倒不如直接清理与谢家毫无瓜葛之人轻松容易得多。

    和谢家作对,不如说直接就是和半个朝廷为敌,既然如此,你就只能硬刚一个国家了。

    南秦如此,姚玉容相信如今已经改国号为燕的北燕更加严重——否则的话,谢籍如何上位?

    而谢温如今与她利益攸关,若要出手,当然要先对付谢籍。那她之前打算借用南秦之势,就变成了国战。

    战争一起,又要卷入多少无辜的人命?

    所以她不知道,为了复仇做到这一步,究竟有没有必要。

    可是姚玉容想了想,却没有说这些貌似冠冕堂皇,“我也没有办法”之类的理由。

    她顿了顿,垂眸道:“因为我贪图享受。”

    每年大暑之时,只有谢府有冰可供,她还记得天气大热之时,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吩咐仆从去做。

    她们要冒着火热的太阳跑上跑下,她要水果,她们就要去拿水果,她要熟水,她们就要去制作熟水,她要吃冰,她们就要小跑着防止碎冰在路上融化。

    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懒洋洋的卧在象牙床上,对此心怀歉疚,却也绝不愿意亲自动身——现代之时,夏天她从不肯离开空调房子去外面多走一步——最多暗自忍耐些口腹之欲,免得太过劳累这些汗流不止的侍女——这就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的体贴了。

    哪怕她脑子里转着无数“人人平等”的信念,那也抵不过现实的炎炎热浪。

    事实就是,离开了月明楼后,已经没有人再压迫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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