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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徐翘缓缓点了点头:“他说他想帮我?”

    那后来宋冕真遇到她了,又为什么装得跟她形同陌路?

    ——

    下午一点,徐翘跟朱黎吃完午饭后,坐着她的车来到城东一所叫“锦光城”的老小区。

    她摘下墨镜,透过半开的车窗张望了眼社区医院的狭小门面:“你确定他在这里上班?”

    朱黎点头:“千真万确,今天是不是他值班就不知道了。”

    “他一大好青年,不去大医院施展拳脚,在社区当全科大夫?我记得他以前成绩很好啊。”徐翘迷惑。

    “是挺好,好像初高中还跳过级,据说相当优秀一人才,之前也确实在大医院,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来了这里。”

    见朱黎没查到宋冕兼职了程浪的私人医生,徐翘也就没提这一嘴。

    有钱人的医患关系还是比较隐私的,程浪把她的秘密保守得这么牢,她也不好未经他允许,随便把有关他的信息透露给闺蜜。

    所以她把问题专注于宋冕本身:“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了困难?”

    “八成是吧,”朱黎点点头,“要不能这么想不开?”

    徐翘薅薅头发:“他自己境况这么不好,还想着帮我,那应该不是讨厌我啊。”

    “这世上还能有讨厌你的男人?”

    “主要是,”徐翘省略掉程浪的部分,简单叙述,“我前阵子跟他碰过一次面,但他装不认识我,我以为他不喜欢以前圈子里的人,所以就没找他把话说开。”

    “他跟你碰面那会儿,你是不是重新吃香喝辣上了?”

    徐翘眨眨眼:“算是。”

    毕竟她是以疑似程浪小情人的身份出现的。

    “那人家这不是讨厌你,是觉得你已经有人照顾,不需要他了,所以默默撤退了呗。”朱黎说完,轻轻打了自己一嘴巴子,“浪总,对不住,我这人脑子活络,净分析实话,如果你家小姑娘跟初恋跑了,别怨我,谁叫你这么墨迹。”

    “哎,不是初恋,我以前跟你吹牛来着,其实就一好朋友,不过这友谊确实挺珍贵的。”

    “看得出是相当珍贵了,要不我们跟大总裁都飒天飒地的小公主,能独独在一社区医生面前这么不自信?”朱黎啧啧摇头,视线落到车窗外时一顿,推了推她,“来了来了,是不是那个?”

    徐翘偏过头去,冷不丁跟推门而出的一位白大褂医生来了个远远的四目相对。

    她正要把脑袋往底下藏,忽然听见一声:“小宋在啊!”

    宋冕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插在兜里的手伸出来,搀住来人,把这颤巍巍的老人扶进门,笑着跟人说了句什么。

    等里边护士接过老人,他才重新转过头来望向徐翘。

    这是认出她了。

    徐翘不再忸怩,打开车门,走上台阶,站定在他面前,尽可能自然地跟他挥挥手:“宋医生。”

    “徐小姐,”宋冕朝她点点头,看了眼她身后那辆车,“是小程总……”

    “不是,”徐翘摆手,“那是朱黎的车。”

    宋冕眼神微微一变,大概猜到朱黎跟她说了什么,滞了滞,无奈一笑,叹了口气:“徐翘,好久不见。”

    徐翘松了口气,也笑起来:“第三面才肯认我,你可太不够意思了啊。”

    “抱歉,”宋冕看了眼她轻薄的衣装,指指里边,“外面冷,进来说吧。”

    “不打扰你工作?”她朝里瞅瞅。

    “没关系,午休时间还没过。”他替她拉开门,比了个“请”的手势。

    ——

    除了刚刚那位提前来挂点滴的老人,这社区医院里暂时没有其他病人。

    徐翘一路跟他走进诊室,在一张简易靠椅上坐下,找了个话头随口问:“所以你是值下午的班吗?”

    “不是,我值一天。”宋冕用一次性纸杯给她倒了杯温水,“不好意思,这边只有这个。”

    徐翘摆手示意不碍,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口,又问:“元旦让你一个医生值一整天班?这社区医院工作强度那么大啊。”

    宋冕在对面坐下:“是我排的。没必要让其他医生把完整的假期拆分开来,反正我没有过节的需要。”

    “没有过节的需要?”

    “我家人不在这边,也没有女朋友。”他笑着解释。

    徐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去喝水。

    久别重逢,熟络的感觉已然恍如隔世,一旦沉默,气氛就变得干巴巴起来。

    结果就是,两人都在脑内努力搜索着话题,最后异口同声出一个字:“你……”

    宋冕一愣之下笑了笑:“你先说。”

    “也没什么啦,”徐翘干笑,“就想问问你离开北城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宋冕似乎不愿意多提往事,简单一句话带过,“其实去年回到北城以后,想过找你叙旧,但后来听说你过得很……”

    “风生水起?”

    宋冕被她逗笑:“对,所以我想你大概也不缺我这个老朋友,而且老实说,我一直觉得当年不告而别,有点……对不住你,所以前两次看你没认出我,也就没跟你打招呼。”

    徐翘飞快地眨动双眼:“哎呀,那是小事啦,就……就一开始是挺生气的,不过我这人还是讲道理的嘛,知道你是因为家庭变故离开的,早就原谅你啦。而且我现在……也特别能体会你当时那种心情。”

    宋冕的眼神黯了黯:“你现在怎么样,还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吗?”

    “没有啦,我很好。”她摇头,朝四面看看,压低声道,“倒是你,怎么没在大医院工作呢?”

    宋冕微垂着头,像在犹豫什么,但在徐翘摆手示意不愿意说也没关系的时候,又自顾自点点头:“跟老朋友还是应该坦诚相待吧。”

    “你能这么想当然好!虽然你现在看我有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但我这人运气好呀,说不定很快就重新风生水起了,所以你要是有什么困难的,一定跟我讲,当年可是你说的,朋友帮朋友是应该的嘛!”

    “这事你帮不了我。”宋冕抬起自己的右手,五指张握了两次,“我的右手在一场事故里损伤了神经,没法再上手术台了,所以辞掉了一线医院的工作。”

    徐翘懵在原地,半晌才道:“这么严重吗……”

    “也不是多严重,不影响正常生活。”

    是,普通人的右手只要能够保证日常生活,可钢琴家的右手需要弹琴,画家的右手需要执笔,医生的右手需要握手术刀——他们的右手,等同于职业的生命。

    徐翘的脸色稍稍有些泛白:“是暂时的吧?你有在治疗吗?”

    宋冕短暂的沉默让她心里有点堵,她又问:“不会好了吗?”

    “不一定。”宋冕笑起来,好像在反过来安慰她,“医学上有很多医生也解释不了的奇迹,也许会有好起来的一天。”

    徐翘垂下眼去。

    “怎么了?”宋冕语气温和下来,“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替我难过的。你这样,我以后可什么都不敢跟你说了。”

    她抬起头来:“那不行。”

    “那你笑一下?”宋冕笑着看她。

    徐翘丧起脸:“哎,这不是为难人吗?这叫我怎么笑得出来。”

    “没什么不好的,真的,我离开一线医院,不是因为我不能在那里工作了,就算上不了手术台,我仍旧可以待在门诊,来这里是我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这样选择?”

    “因为中国现有的全科医生太稀缺了,很多人都觉得,专业水平不高的医生才会选择当全科医生。但其实不应该是这样。全科医生是一种急需得到普及的先进职业,你或许会认为,我年纪轻轻下基层是大材小用,可事实上,为居民宣传保健知识,给老百姓建立家庭医疗档案,在人们刚起病的时候就把疾病扼杀在摇篮里,全科医生相当于大家健康的‘守门人’,也是完善分级医疗的重要环节。”

    “我平时在这里坐诊的时间不算多,小程总那边也不占用我太多精力,更多时候都在外出义诊,或者到基层宣讲。这是我右手完好的时候就有的想法,这么多年也一直在学习准备,只是碍于一些社会偏见,迟迟没下定决心,现在反而被推了一把。我倒觉得,这场意外的事故,是老天希望我随心而行,做自己想做的事。”

    徐翘眼眶有点发酸,不是心疼,而是感动。

    感动于不管世事怎么变,有的人就是永远不会变。

    这样一番话,好像就该是她记忆里那个男孩子会说的。

    “你太厉害了,”徐翘瘪瘪嘴,“我满脑子都是好俗气的东西,从来没有这么光芒万丈的梦想。”

    “谁的梦想都是光芒万丈的。”宋冕笑了笑,“你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别在乎任何人的眼光。”

    就好像小时候,每次都能因为宋冕几句安慰,就感觉生活没那么糟糕。徐翘发现,有些人就是一个正能量发射器,会让靠近他的人,觉得自己也可以很伟大。

    徐翘跟宋冕和朱黎先后分别,记着宋冕的话,又记着朱黎口中赵家干的好事,身体里好像充满了无限干劲,回到公寓后,认认真真写起职业规划。

    花了一个钟头写到一半,她收到程浪的一条跨国消息:「在做什么?」

    她拍了一张字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照片过去:「搞事业呢。」

    那头程浪收到消息,确认是公寓书房背景,给高瑞回了个电:“你确定她刚刚去锦光城见了宋冕?”

    第45章

    伦敦南肯辛顿,早上七点。

    全世界房价和物价最昂贵的富人区之一正沐浴着金灿灿的晨曦,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闹中取静的花园别墅区,白色洋房三楼露台的长餐桌上摆放着沾了晨露的新鲜花束和三份未开动的精致早餐,章虹君在餐桌边坐下时,看见儿子正靠着栏杆讲电话,注意到她走近,只是稍稍舒展开眉头,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继续说话。

    章虹君柳眉那么一挑,侧过耳朵去听。

    “你确定她刚刚去锦光城见了宋冕?”

    “只是猜到大概方向,你把话说得像世界末日?”

    “不用去确认了,画蛇添足把人惹不高兴了才是世界末日。”

    “你是把脑子留在了去年?不需要盯她梢,注意着宋冕那边就行,这么简单的事很难变通吗?”

    程浪搁下手机回头时,看到章虹君一脸气不顺的样子。

    “三个月不见的亲妈到了跟前也没个笑脸,”章虹君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眼皮不满地掀了掀,“多重要的电话非得大清早讲?”

    程浪走过来拿起餐桌上的花束,递到她眼下:“这花不是替我跟您笑了吗?”

    章虹君下巴微抬,接过花搁在手边,勉强高兴了,嘴上继续盘问:“那妈的话,你是不打算答了?”

    “当然得答。”程浪在餐桌边坐下,“确实是很重要的电话。”

    儿子养得太精明也不好,瞧这口风严实的,关键时候竟是一个字套不出来。

    章虹君又气着了:“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怎么,前脚刚走,人小姑娘就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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