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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向东不说话,自己进去灶房里面去,打算炒菜去了,他不会揉馒头包饺子,但是会做菜,而且好吃。

    老奶摆摆手不吃,拄着拐杖就转身,敲打在砖面上,闷闷的响着,“我不吃,我回家吃。”

    她是绝对不肯在别人家里吃一顿饭的,她四个儿子,一个儿子一个月,谁家的饭她也不多吃一口,该在谁家吃饭就是在谁家吃饭。

    小两口分家日子紧张,她不多吃小辈儿的一口饭,张大东在灶房里面看着她走,出来闷声闷气的,“不是在家里吃饭?我都快做好了,一会儿吃。”

    “我家去吃,你好好做饭给孩子妈吃。”

    也不要人送,自己回家里吃去,等着回去了,磨盘上面放着一个碗,粗瓷的大碗,上面一圈的蓝条纹,用的时间长了,有的地方掉色了。

    这是张老二家里给留的饭,老奶住在西北屋里面,轻易不去张老二的北屋里面去,这年头大家穷,北屋起三间,西北屋跟东北屋都是杂物间,只有一间正北屋,既当卧室还当客厅。

    吃饭也在正北屋,张老二家里的从不喊老奶一起吃饭,每次都是给放到碗里面端出来,给多少吃多少,别的没有。

    老奶不高,就把拐杖靠在磨盘上,自己坐在磨沿上吃,听着儿媳妇在屋子里面喊那小女孩喝糖水。

    “青青啊,喝糖水了,喝糖水有营养。”

    老奶顿了顿,心里面泛着凉,她年纪大了,什么都看的很卡,四个儿子,去哪一家都一样,都给饱饭吃。

    年轻的时候威风,当婆婆的没有不威风的,等着年纪大了,儿媳妇当家了,就看儿媳妇的脸色了。

    这也是轮回,没什么苦不苦的,大家伙儿都这么过。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我们在初春的时候遇见,想着到了大暑的时候,我们一起吃绿豆,鲜桃儿和羊角蜜,然后秋天的时候也许会用金黄色妆点白婚纱。

    可是,夏至未到,我挖西瓜心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一个人。

    第3章 尿布

    马永红自己给孩子起了小名,叫慢慢,大名儿张慢慢。

    “怎么叫这个名儿?”

    娘家妈第二天早上来的,一大早还带着露水呢,从山上过来的,腿脚快的也要四五十分钟,裤腿上都是带着露水。

    马永红心里面送了一口气,“这孩子脾气慢,怀着的时候就安稳。”

    “好,你脾气就是急,吃多少亏啊。给你带了一只小母鸡,你没奶水,下奶喝。”

    娘家妈不懂这些,觉得起名儿怎么着都行,不在乎什么,她家里事儿多的很,匆匆嘱咐两句就走了。

    那一只小母鸡,才那么大的一点儿,坐月子怎么着也要炖鸡汤喝吧,娘家也没有老母鸡,只能嫩生生的鸡拿来给女儿吃。

    张向东杀了鸡,然后又用锅子煮,他哪里懂得炖鸡吃啊,一年吃不上一次,不会做,炖出来就那么一钵子。

    “趁着热吃。”

    马永红要下奶,先喝汤,喝了一口,咸的没法吃,她坐月子不能吃咸的,眼泪就下来了。

    “怎么了?”

    “咸死了,你诚心的是不是?”

    张向东就夹了鸡肉,给水里面洗了洗,“那就吃肉,汤我再去加水煮一煮。”

    结果咬下去,那肉没熟。

    好家伙,这吃什么吃了,马永红性子就是急,加上婆婆一直不来坐月子,不说是看孩子洗尿布了,人都不到家里来。

    气的哭,委屈啊。

    回家当天,婆婆就来家里把话挑明了,“我平时带着青青,青青还小,要是给你看孩子,看不过来了,我身体也不好,一闹腾,孩子一哭我就头疼。”

    话放在这里,人家就是不给你看孩子,不给你坐月子,就是一个月的功夫,也不伺候。

    慢慢饿啊,她长得是真好看,孩子皮肤白还细腻,又胖乎乎的,招人喜欢的很,性格也安静,不哭不闹的。

    可是就是再乖巧的孩子,她也要吃奶啊,没有奶水吃,半夜里饿的哇哇哭,哭的马永红心里跟吃了烙铁一样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怎么能不委屈呢,孩子尿布堆了一盆了,鸡汤她到底是没喝上一口,下不了奶水,她是新媳妇,不敢对着婆婆说话,婆婆说什么就是什么,犯傻。

    只能对着张向东哭,张向东闷葫芦一个,有事儿就去干,能办的都办了,可是架不住家里没钱,也没东西啊。

    想着给子喝点糖水,可是家里哪里有白糖啊,红糖都不见一点儿,坐月子最好的待遇就是喝点小米粥,再吃几根油条,顶好的待遇了,鸡蛋都没得吃。

    “你妈整天抱着青青,分不出里外来,我不求她给我看孩子,可是坐月子帮我一把手,就一个月的功夫,也不给我支使。”

    “青青自从她抱来了,就一直喝糖水,有事儿没事儿喝一碗糖水,就我们慢慢,一口喝不上,天天饿着肚子半夜里哭。”

    张向东不说话,他是极为传统的一个人,别人怎么说我妈不好都行,可是自己不会说,自己也不承认。

    你说你的,我就听着。

    这俩人性格就不大合适,马永红就脾气急,“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妈怎么想的呢?慢慢才是亲孙女,她抱着的谁啊?”

    马永红就不能想这个事情,以前她没孩子,婆婆怎么对着青青好,她没什么感觉,可是现在她又了慢慢,张家第一个孩子,有血缘的大孙女啊,比不上那个顾青青。

    顾青青虽然是张老二家里养着的,但是跟张家没有一点儿的血缘关系,她是抱来的孩子,她亲生的爹妈不要女儿要儿子,因此要送孩子给人家。

    恰好张向东的大姐张向南结婚多年了没孩子,才想着抱一个孩子来养着,结果张向南这人,特别爱干净,对着不是自己的孩子一点也不亲近,也不愿意抱别人的孩子养着。

    可是她亲妈张老二家里的不答应啊,一定要抱来,不然没有这么相巧的事儿了,她自己做主,替张向南养闺女了。

    所以,论起来,顾青青是张向南的养女,理论上是张慢慢的表姐。

    只不过在张老二家里的,张慢慢算是空气儿,甚至还不如空气儿呢,空气不花钱,张慢慢个死丫头就是赔钱货。

    为着张慢慢不是儿子的事儿,张老二这个当公公的一个星期没睡好,遗憾不是儿子。

    可是他们老两口整日里养着的,是别人家没有血缘的外孙女,放着正儿八经的孙女不管,这就是马永红最气不过的地方。

    她坐月子不能碰凉水,尿布不能洗,让张向东洗,张向东不洗衣服,喊了张老二家的来。

    这一位当婆婆的,不紧不慢的来了,看着那一盆子尿布,尖起来两根手指头,弯着腰拎起来干净的一个小角,看着一盆尿布好像是什么垃圾一样的。

    立马又放下来了,然后慢慢的直起来腰,“这么脏,我不洗,受不了这个。”

    “你们过日子,邋遢成这样。”

    说完了,人家就真的走了,到底是没给动弹一下,扔在那里就走了。

    马永红在那一刻,真的是恨毒了她了,什么婆婆不婆婆的,她算是看清楚了。

    冷笑着看着张向东,“这就是你妈,你那个好妈啊。”

    这是坐月子的时候,婆婆第二次到家里来,第一次是告诉她不给她坐月子,以后不能带孩子,第二次就是这一次了,马永红永远忘不了她尖着指头的样子,她一辈子忘不掉。

    女人坐月子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这个女人用全身的精华孕育出来了一个生命,全部的营养供养了一个孩子,因此坐月子的时候虚弱,最需要人照顾,最需要营养,最脆弱的时候。

    没有足够的营养,她会体寒体虚很多年。受凉了肚子会一直酸疼,阴天下雨腰部更是受不了。她不能下地只能在床上待着,需要有人帮助。

    你当婆婆的舍不得东西,舍不得老母鸡红糖水,可是你帮我一下忙,帮我做个饭抱抱孩子,也帮帮你儿子,这是应情应份儿的事情。

    马永红自己起来了,她自己到灶房里面烧水,一边生火一边哭。下面其实还不干净,可是孩子没尿布换了,就得有人干活。

    她也怨自己的娘家妈,怎么就来那么一次,没说几句话就走了,不知道再来看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不再留恋过往的岁月,也不忧患难能把握的未来,能够感受此时此地的幸福,既满足之事。比如,我和你们。

    第4章 大姨

    土堆砌的大灶台,上面一口大铁锅,她就坐在蒲团上引火,烟熏火燎的。

    老奶了看着冒烟,知道有人,“大东家的,我给你烧水,一会儿顺手就洗了。”

    老奶在街上坐着,听张老二家的在街上跟人家嫌弃儿媳妇懒,她气不过,就来了。

    马永红也是实在不行,但是老奶年纪这么大了,她不能让人洗尿布不是,“您烧水,烧好了喊我,我洗。”

    一会儿水好了,马永红做事情特别利索了,端着盆子,拿着鞋刷子,铺下来身子干,没几下就好了,“老奶,您帮我晾上。”

    屋子里面孩子苦,饿了,吃两口奶,奶水就没了,孩子还一直吃,她疼得很。

    就拿着温水给孩子喝,老奶在一边看着,她喜欢孩子,这是自己的重孙女,天天来看。

    对着顾青青,很分的出来里外了,平时不带问一句的,“这孩子有福。”

    白胖白胖的,这皮肤白的奶皮子一样的,跟张向东一样,随爸爸了,小鼻子小嘴巴,大眼睛就跟黑葡萄一样的,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

    马永红苦笑,“哪里来的福气,吃都吃不饱,每晚上饿的哭。”

    老奶给慢慢擦了擦嘴,那孩子眼睛看着她,慢慢的就笑了,老奶也眯着眼睛笑,逗她呢。

    “一会等着吃了晚饭,我带着慢慢借奶吃去。”

    街上邻居张大星老婆也生了不久,奶水多得很。

    马永红一下子就愣住了,“人家愿意吗?”

    “愿意不愿意的,邻里邻居的,不能给孩子饿着了,今晚不能再饿着孩子了。”

    马永红就咬着牙点点头,晚上吃顿饱的,半夜里孩子就不能饿的一直哭。

    张向东抱着孩子,老奶手里面提着一兜子鸡蛋,到了张大星家里,这是张大东家里的第二次见慢慢。

    刚出生的时候来看过,不睁眼。

    现在看着孩子才几天的功夫,红皮肤慢慢的就淡了,白嫩嫩的,五官也好似水墨画一样的,舒展开来了。

    张大星家里的一边喂奶,说话做事特别朴实,“来就来了,不就几口奶,反正我家里儿子也吃不了,给慢慢吃点就是了,不用拿鸡蛋来。”

    老奶就一个劲笑,老太太牙都没几个了,嘴皮子跟瘪下来的气球一样的,抻着脖子看慢慢,觉得孩子终于吃饱了一顿了。

    “娃娃吃的奶,妈妈变的血,鸡蛋拿着,好好补补才行,不然你身体怎么吃得消。”

    农村里,见着鸡蛋很容易,可是到了口里的没几个,能卖的都卖了,留在家里的,都是给病人吃的,或者是用着人情往来提前攒下来的。

    回去了张向东抱着孩子,没有路灯,他家里也没有手电筒,一米八多的瘦高男人,月光下面影子拉着那么长,像是一座大山一般的。

    孩子睡着了,香得很,半夜里不哭不闹,小两口睡了一个好觉,等着张大山起来的时候,看着孩子早就醒了,一点儿声响也没有,听见他起来了,眼神就聚焦过来了。

    胖胳膊胖腿一个机灵,好似是打招呼一样的,张向东心想,这孩子还不懂人事呢,哪里来的招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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