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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这一跪,就是多半个时辰。

    简淡腿上有护膝,再加上她忍耐的功夫了得,期间竟然一次都不曾动过。

    “简淡?”简淡忽然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声音不大,但威严有加。

    “民女在。”她忙道。

    “你好大的胆子。”泰平帝说道。

    “民女惶恐。”

    “惶恐吗?”

    “是,民女非常惶恐。”简淡为了证实自己害怕,还特地抖了一下。

    泰平帝冷哼一声,“可曾读过书?”

    “民女才疏学浅,读得不多。”

    “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当做何解?”

    简淡迟滞片刻,道:“回皇上的话,这句话的本意是告诫女子:不得私定终身,婚姻大事,当由父母做主。”

    “如果朕不同意你与睿王世子的婚事,你当如何?”

    “回皇上的话,民女的婚事有民女的祖父做主,民女不如何。”

    “如果朕替你指婚又如何?”

    “回皇上的话,皇上乃万民君父,民女不敢不从。”

    “呵……”泰平帝轻笑一声,“你很像你祖父,狡猾得很呢。”

    简淡不知如何作答,只好保持沉默。

    泰平帝又道:“你可听见了?”

    “你非人家姑娘不娶,人家姑娘却并非一定嫁你,你输了。朕问你,脸疼吗,心疼吗?”

    沈余之铁青着脸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目光锁住简淡,一言不发。

    简淡抖了一下,抬起头,迅速看了一眼,被沈余之眼里的阴霾吓了一跳,又赶紧低下头。

    她不过按照规矩敷衍一下泰平帝,却被泰平帝用来攻讦沈余之。

    不得不说,这种攻讦还是有效的。

    即便一般人,也会因此心生不快,沈余之为人偏执,说不得就生真气了。

    可真生气又怎样?

    他要当真不懂权宜之计的意思,那这样的人不嫁也罢。

    她宁可不嫁,也不要生活在一个说句错话都要胆战心惊的人身边。

    “你有什么话说?”沈余之冷冷地问道。

    简淡苦笑,她能说什么?如果说刚才的话都是违心的,那就是欺君。

    此时此刻,她宁可辜负沈余之,也不能欺君吧。

    再说了,只长春宫偏殿的毒茶和毒点心还不够敲响警钟吗?

    如果泰平帝不同意这门婚事,及早打消沈余之的执念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沈余之为此要杀要剐,那也是她的命。

    最起码,不会祸及她的亲人。

    她说道:“民女所言句句出自真心,还望世子见谅。”

    “啪!”一只瓷质小挂件在简淡身前摔得粉碎,溅起来的瓷渣飞到简淡手上,割开一个小口子,渗出一滴鲜红的血。

    “皇祖父,孙儿告退。”沈余之一甩袖子,大步走出御书房。

    简淡心里一疼,视线直勾勾地落在手上,心里一松,脑子又一空。

    泰平帝拿起一本奏章,说道:“你抬起头。”

    简淡依言抬头。

    泰平帝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摇摇头,对一旁的老太监说道,“老十三越来越牛心左性了。”

    这句话看起来不着头脑,但简淡心里清楚,泰平帝的意思是:她长得一般,品行不忠厚,配不上沈余之。

    名字配不上,却偏偏喜欢,就是牛心左性。

    第114章

    简老太爷亲自将简淡接出皇宫。

    在马车上, 简淡将御赐的木匣子摔在小几上, 匣子里的花瓶撞在匣壁上, 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

    简老太爷什么都没说, 心疼地看着小孙女, 大手覆上她的发顶,来回揉了揉。

    他不问,简淡也不说, 脑袋一歪,靠在他老人家肩膀上, 听着他平静的呼吸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回府后,祖孙俩先去松香院了。

    除大房外, 其他女眷都在,包括崔氏。

    二人一进门,马氏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老太爷怎么样,是不是很顺利?”

    简淡第一次进宫, 又不曾学过宫廷礼仪,马氏怕她酿下大错, 给家里带来隐患。

    简淡行了礼, 按照简老太爷的指示,在他身边的太师椅上坐下。

    落座后,她说道:“多谢祖母挂念,一切顺利。皇上知道孙女喜欢瓷器, 还赏了一只官窑花瓶。”

    泰平帝金口玉言,说赏简淡梅瓶,但实际上却是一只花瓶。

    简老太爷说,泰平帝想要表达的是“名不副实”,旨在提醒简淡,她不是他满意的那一款孙媳。

    简淡让白瓷把匣子搬过来,打开,抱出一只白瓷花瓶。

    花瓶瓷质细腻,色泽温润,如同上好的玉器。

    东西是好东西,但简淡提不起兴致宠爱,如果能送人,只怕她当场就给两眼放光的小马氏了。

    众人体会不了她的心情,七嘴八舌地问她进宫时的所见所闻——在座的女眷中,除了马氏,其他人都没进过宫。

    简淡不得不勉强编几句溢美之词来形容长春宫的典雅、淑妃的贤淑,以及泰平帝的威严。

    明明是几句谎话的事,简淡却感觉心力交瘁。

    简老太爷见她脸色不佳,以有事要问简淡为名,带她去了内书房。

    他安排李诚上了茶,让简淡踏踏实实地喝完两杯,说道:“跟祖父说说,到底怎么个情形。”

    简淡找到别在袖子里的针,取下来,放在简老太爷面前,“这是在偏殿时,放在茶里的针。”

    简老太爷捏过去,脸色变了变,“还有呢?”

    简淡竹筒倒豆子,把接下来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

    “皇家的孩子是孩子,犯错也无所谓,我简廉不能计较,也不敢计较。可我简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了?呵呵……”简老太爷低低冷笑几声,大手在椅子扶手上一下一下的拍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起身走出去,打开书房的门,在门口吹了会儿沁凉的风,回转后,说道:“你做得很好,祖父无可指摘。祖父很庆幸当时同意你习武,不然,即便没有毒药,那些屎尿也会要你半条命。”

    “祖父,孙女在祖母那儿时还觉得有些后怕,跟您说完倒是好多了。看来,孙女的气运还不错,大风大浪虽多,但都顺利挺过去了。”简淡倾诉一番,心情好多了,反过来安慰简老太爷。

    她拿起茶壶,给他的茶杯续上热茶,“孙女听舅祖父说过,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句话在您这儿可以变一变,智慧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您说是不是?”

    简老太爷被她说笑了,“你对祖父还挺有信心。”

    简淡放下茶壶,“那是!孙女虽然见识不多,但也知道一件事,敢指着一屋子的书让孙女随便考的祖父整个大舜朝也没有几个。”

    简老太爷点点她,“拍马屁。”

    简淡道:“您爱听就行。”

    “真是傻丫头。”简老太爷在抽屉里找出一只木匣子,打开盖子,抽出两张银票,“既然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那祖父多就给些银子吧,给小淡买个开心。”

    “好嘞。”简淡双手接过来,一看面值,竟然是五百两一张的,“祖父,一千是不是有点多?”

    简老太爷摆摆手,“你该得的。祖父晚些时候会让黄老大夫过去一趟,你从明天开始就称病吧,松香院就不用去了。”

    “至于睿王世子,且随他去吧。那孩子虽然聪慧,但性格不稳,若当真就此了结此事,也算幸事一桩,你懂吗?”

    简淡感觉心里空了一下,但还是勉强自己笑了起来,“孙女都听祖父的。”

    “好孩子。”简老太爷抹了把脸,微微一笑,“祖父倒希望你能任性一些,那样才是个孩子。”

    简淡道:“该任性的时候孙女是不会客气的。祖父不用担心孙女,您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定要万事小心。”

    简老太爷欣慰地笑了起来,“小丫头放心,那位这般对你,其实也有不想为难祖父的意思。回去吧,好好睡一觉。”

    从内书房出来,简淡心里平静不少。

    只要简老太爷不倒,简家就不会倒;只要简家不倒,她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沈余之嘛,不就是个男人吗?

    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太多了。

    简淡回香草园时,蓝釉和红釉已经放好了洗澡水。

    她洗去一身晦气,换上居家常服,正要琢磨琢磨午膳吃什么时,简云丰来了。

    简云丰知道简淡此行凶险,为安抚简淡,特地去城里买了最爱吃的叫花鸡,还有一匣子果脯,两包美味斋点心。

    “小淡,这鸡很不错,因为有泥壳包裹着,肉还有点烫手呢,你快尝一尝。”

    “好,谢谢父亲,您也吃。”简淡卸下一条大腿,“两个人一起吃才香,您就勉为其难陪陪我吧。”

    简云丰吞了口口水,“好,父亲陪你一起。”

    父女俩一边吃鸡,一边把进宫的事说了说。

    刚开了一个头,简云丰的鸡腿就被吓掉了,他胡乱擦了擦手,匆匆交代一句,就往前院找简老太爷去了。

    晚饭前,黄老大夫来了一趟,说简淡感染风寒,宜静养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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