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饱的话哪有力气干活儿,那不是更要别人来养活吗?”草根族长非常不理解。
一群人类默默看了看草根族长壮得跟熊一样的身板儿,就很为难……好在这时有受不住诱惑的本地居民走出了家门,步履蹒跚、畏畏缩缩地朝这边靠近,缓解了人类的尴尬。
不得不说,真看到这些躺在家里捱饿度日的人类女性,这帮至少已经脱离温饱线挣扎的人皆感觉到了震撼……那个名为玛丽、连站稳都费力的女性居民压根不是个例,她的邻居们跟她相比实在是好不了多少。
最先壮着胆子靠近的是一位形容衰老憔悴、枯瘦如柴的妇女,她不住咽着唾沫,渴求地看向冒险者们:“各位老爷,你们要招工,我这样的能行吗?”
“嗯……”艾萨克为难地看向草根族长,玛丽那样的比较年轻就算了,养一养还能恢复健康,这个实在是……
“纺线并不要力气,兔狲幼崽都可以,应该没问题。”草根族长很不忍心,当然不会拒绝。
爱德华听草根族长给了指示,便主动迎上去:“女士,为我们工作需要搭船出海去北大陆西海岸,你家里有问题吗,有没有孩子需要照顾、走不开的呢?”
妇女急切地道:“骑士老爷,我的孩子十四岁了,她、她也可以去吗?”
爱德华再度转头看草根族长。
“十岁的兔狲幼崽都可以纺线,十四岁的人族应该更没问题。”草根族长用力点头。
爱德华便温柔地:“女士,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和你的孩子都可以为我们工作……”
“我愿意、我愿意!”妇女感激得不知怎么说好,“我的女儿还在工作,我去叫她回来,可以吗?”
“当然,我们今天会在这儿一直招人,招满了人才会离开。”
有这个妇女带头,住在附近的居民陆续前来报名、渐渐络绎不绝;住处临街、有力气走到大街上去的人有犹豫的资本,饿到连出门都艰难的人,那可以说是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了,出海工作的风险比起近在眼前的饿死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最早报名的妇女在用工合同上签了名后美美地吃了一顿煮得颇为软烂的粉丝(萧云看过居民玛丽的身体情况后只让汉娜他们带了粉丝过来、且叮嘱每人不可以吃得太饱、油要少放,避免胃出问题),便忙不迭地去找她的女儿。
本地人是不会在迷宫般的巷子里迷路的,这位妇女熟练地穿过蜘蛛网般的小路、来到大街上,焦急地等了好会儿,总算看见了游魂一样地从街道另一头走过来的女儿。
“妈妈?”看见妇女,女孩儿紧张地朝后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娼馆的人跟着才跑向母亲,拉着她躲进小巷内。
不等妇女开口,女孩儿便弯腰从鞋子里掏了几枚铜币出来塞到她手中:“最近搜得很紧,我实在藏不下钱来……妈妈你用这些钱买点儿面包吧,尽量不要来找我,被看到的话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宝贝,听我说,不用再去娼馆了,我们一起走,去内海那边工作,我们走得远远的,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得到我们了。”妇女紧紧地握着女孩儿的手。
“妈妈?你在说什么?”
妇女压低声音,快速而急促地:“有一群老爷到我们家那儿招工人,我看得很清楚,他们之中有三位骑士,那些骑士老爷还听一个非常强壮的异族老爷的话,那个异族老爷穿得很好,是我年轻时曾经看过的一种精灵出产的布匹……我们跟着他们走,兄弟会的人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
“真的吗?!”女孩子惊喜地。
“快,跟我去报名,报名后我们就跟着他们走。”妇女拉着女儿的手马上就要走。
“等等……妈妈,我想通知一声温妮她们。”女孩子跟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如果温妮她们愿意的话,就把她们也带上吧?”
妇女犹豫了下,咬牙道:“好!”
女孩子便让妇女等在巷子内,自己跑出去找同样被兄弟会强迫的同伴。
对于最底层的贫民而言,自尊和贞洁是种奢侈品。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出卖肉体换取求生机会,没人会觉得可耻。
但在南城,想出卖自己也不是容易的事……与工会有关系的人家能获得工会庇佑,能在自己家里“开张”,赚到的每一个铜板都能换成粮食落入自己或家人的肚子里。
而那些弱势的人家、家中女性又没有衰老丑陋或是衰弱得像玛丽那样让男人看了就倒胃口的话,那么做不做皮肉生意都由不得自己。
天色渐渐暗下来,在萨尔的嘴皮子攻势及骑士兄弟的努力下,萧云一共收到了五百六十多名男工合同,满意地拍拍手:“行了,差不多了,大家辛苦!来个人去通知下艾萨克、汉娜那边,准备收工回去了。”
“阿云,他们回来了!”栗族长眼神还不错,朝街道另一边指去,“好多人唉!”
“嗯?卧槽!”
可不是吗,去的时候十几个人,回来了,身后乌泱泱跟着一大群……
出了招工点迎上去,萧云看清跟在他们后面的都是人族女性,不由得一愣。
“艾萨克,你们没跟她们说清楚我们会在几天后来接人?”
“说过了,不过……”艾萨克非常纠结。
“我来说吧。”汉娜现在也有点觉得艾萨克一身少爷毛病,挤开他上前道,“是这么回事,我们一共签了六百一十七名女工,其中有三十多个是被盗贼兄弟会控制的妓女,她们想跟我们走,不想卖皮肉了,但要是现在不把她们带走,估计盗贼兄弟会不会放人。”
“多少?”萧云眼睛顿时瞪得贼大、贼亮。
汉娜也不是蠢人,哪还不知道萧云的痒处在哪:“我们签了六百一十七名女工。到后面合同不够用,是几个人一起签一张,很多人家不强求签了合同就要领安家粉条,说是我们来接她们时再给就行。”
“漂~亮!!”萧云眉开眼笑、重重地一巴掌拍到汉娜肩膀上,“干得不错,大家都很棒棒!今晚弄好吃的犒劳大伙儿!”
“嗯……”艾萨克一脸便秘。
萧云没理这个少爷仔,目光炯炯看向后面那群神情瑟缩的预备役女工,露出特别暖男的微笑:“大家不要怕,签了用工合同就是我们雪狼族的人……工人了,谁也抢不走!”
草根族长转头道:“听见了吧,我们阿云很有办法的,他说了不怕就不用怕。”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事过特殊行业都懂得察言观色,这些待上岗女工硬是不怕壮得跟头熊一样的草根族长,还挺相信她的话,纷纷点头。
三十多个人也不是安顿不下,萧云当即指挥大伙儿收拾东西上路,再晚点儿就出不了城了——城内的旅馆住宿费很贵地!
刚把坛坛罐罐啥的装好车,萧云忽然发现街面上没有人了。
“嗯?”萧云眉头一皱,事若反常必有妖,难道是……
正四处观察普利莫有没有藏在附近呢,几条小巷中忽然呼啦啦涌出来百多条精壮的汉子。
“把女人留下!”打头的是个一脸暴躁的中年男人,“哪来的瘪三,谁给你们的胆子跟兄弟会抢人?!”
“操凸(艹皿艹 )!吓劳资一跳!还特嘛以为拉弥亚不讲基本法了呢!”萧云脸都黑了,“一帮皮条客跳成这德行,瓦伦丁药丸!”
城主府中,菲利普城主忽然一哆嗦。
“嗯?”肖恩奇怪地看向老友。
“真奇怪……今天总感觉一阵阵的恶寒。”菲利普城主疑惑地抓了下脖子后面,“难道是有人这一整天都在咒骂我?”
第144章 狼皇の不满
“遭了!”
兄弟会的人一跳出来, 已经蹲在这附近盯了雪狼族大半天的几名男子顿时面色大变。
“怎么办, 巴里特?”一人紧张地。
“这些蠢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巴里特脸色难看, 磨着牙道, “要是坏了艾迪少爷的事——”
他的狠话还没摞下来, 便见一名白发狼耳、壮得像头熊一样的雪狼人冲进兄弟会队伍中, 大巴掌抬高向下一按,便将带头的娼馆老板、兄弟会副会长马丁拍到了地上, 抽搐半天硬是爬不起来……
十几把匕首砍刀朝这名雪狼人挥去, 人轻轻松松……一个侧移,撞翻了好几个围上来的人脱困,大脚丫把被撞倒的人踩得嗷嗷惨叫……
又数名雪狼人杀进兄弟会队伍,举手抬脚间必有人被放倒、再起不能, 密集的队伍转眼间空出来好大一片……
巴里特&小弟们:“……”
“你们不准动啊!”萧云转头严厉地朝三名幼崽一指,“你们几个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的,这帮混混可没冒险者经打。”
阳光几个哼哼唧唧、特委屈地蹲在原地。
艾萨克、汉娜等冒险者:“……”
“艾萨克, 汉娜,你们以后还要来瓦伦丁的, 收拾这些地头蛇就不用你们出手了。”萧云一点也没有戳了人家一刀的自觉,手朝两边街道指了下,“去把两边路堵了, 别让人跑脱。”
俩团长一言不发各自动身。
一分钟多点、两分钟不到,百余名在下城区横着走的兄弟会成员·扑街。
暗中观察的巴里特等人:“……”
“巴里特,怎么办?”先前问话那人干巴巴地。话没变, 意思变了。
“……不管他们。”巴里特惊魂未定,咬牙道,“别忘记我们的任务……误了艾迪少爷的事,少爷不会放过我们的。”
另几人齐齐点头,特别安心地蹲在原地——巴里特真说要给兄弟会出头,那特嘛才头大呢!
“一百零八、一百零九……好了。”
草根族长把最后一个鼻青脸肿的兄弟会成员头朝北脚朝南横摆到最末尾,起身看了眼沿着街面整整齐齐躺平成排的本地黑恶势力,满意地点点头:“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
萧云:“……”
冒险者们:“……”
“我说随便丢旁边就好……算了,随你高兴吧。”萧云扫了眼蒙块白布就成灾难现场的找茬份子们,擦了把汗,“不管他们,我们回码头。”
“噢,走勒~”百无聊赖蹲了大半天的幼崽们早就不想呆城里了,欢快地撒丫子往前跑。
“回来!你们走中间,跑前面吓到别人咋办!”萧云大喝。
冒险者们:“……”原来你也有自觉的吗!
临走前回头看了眼被雪狼人们胖揍一顿后还整整齐齐排开摆街边的兄弟会成员,艾萨克内心毫无波动——这帮家伙说白了就是没勇气也不够实力当冒险者、躲在城市里窝里横的废物,别说是雪狼族出手了,一般的冒险者团队收拾丫们也不费什么事。
当然了,正常情况下冒险者们并不愿意招惹地头蛇,毕竟谁也不愿意平白惹上一身骚、还没好处捞……但现在能叫正常情况吗,为几个银币能为难城门官的阿云,怼他脸上抢人能有好下场?胖揍一顿都是轻的!
收拾好东西出发,无论冒险者还是雪狼族对于主动跑出来挨打的兄弟会成员都没啥感想;雪狼族这个战斗种族的名气是近二百年来了衰落了才不那么显眼,可就算如此那也不是一帮连战斗职业都没有的街头混混能跳脸嘲讽地……拉弥亚商会都顾忌重重不敢刚正面呢,谁给丫们的自信?
倒是待上岗的女工们走得老远了还不住回头看,在她们看来只手遮天的兄弟会出动了这么多人手居然随随便便被打倒、她们居然能这么光明正大地离开下城区,若非自己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妈妈……”脸上还残留着劣质化妆品的女孩儿握紧了母亲的手,少女特有的雀跃欢快重新回到她稚嫩的脸蛋上,“我们可以走了,妈妈。”
“嗯。”母亲的胸膛仍旧在不住起伏,数分钟前那一幕给她的震撼还没有退去,“是的宝贝,我们可以离开了……可以……离开了……”
“不要哭,妈妈,我们应该高兴。”
“……是的,宝贝。”
“呜……呜呜……”和母女俩一块走的另一名少女忍不住痛哭出声,周围女性受到感染,有的用力捂着嘴,有的默默擦拭眼眶。
“……诶?”草根族长回头一看,一帮弱得跟豆芽菜似的人族女性呜呜咽咽的哭,都给她整麻爪了,“这、阿云,她们怎么了?”
“没事,她们不是难过,她们只是需要发泄一下情绪。”萧云没什么表情地。
草根族长不解地抓脑壳,边走边回头。
萧云能够理解这帮人族女性的心情,对她们发泄情绪的哭泣并不会感觉不耐烦。
俩族长加六、七名成年族人一起动手,五分钟摆平百多条精壮汉子,并不表示这帮黑恶势力真就如此弱鸡……若对象是一盘散沙又整体营养不良的下城区居民,这帮家伙指定牛逼得跟开了挂一样,拳打孤儿脚踢寡母,吊得上天。
就像解放前“名声赫赫”的八大胡同,对于当时的老百姓来说不就是进去了就别想出来、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炼狱?
自觉被欺压的底层,向更底层抽刀时便愈加凶神恶煞面目可憎;公权力没有负起应尽的责任时,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层层向下食人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世间常态。
再怎么唯实用主义,萧云并不是真就铁石心肠,这一天深入下城区招工的经历对他并不是没有影响。为家人糊口而过度压榨生命力的青壮年男性,基本上没有一身整齐衣服、手脚粗糙如树皮面皮发黄的妇女,瘦弱饥饿、没有力气到街头巷尾玩耍打闹的孩童,见得越多下城区住户便让他心里越不舒服,对那位肖恩一再盛赞的菲利普城主评价直线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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