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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节
    就在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自岸边滚滚而来:“禁军副统领蒲丹在此,你们这些反贼还不束手就擒。准备!”

    “不好,中计了!”正与游童善缠斗的男子倒也干脆,一见对方早有准备立即大声叫道,“撤退!”

    游童善一听蒲丹来了心顿时稳了下来,见对手转身欲走,不由哈哈大笑道:“想逃?没那么容易!”手上一紧加快了攻势,果真缠住了那名男子。

    蒲丹看着在画舫上下翻飞的男子,冷笑道:“把他给我射下来!”所有的箭矢立即对准了男子。

    饶是那名男子武功再高,轻功再好,也抵不住漫天飞舞的箭矢,没多久就中了一箭,身形也跟着慢了下来。游童善瞧准机会一拳击在他的右肩上,只听‘咔擦’一声脆响,关节已经错了位。

    那名男子发出一声闷哼,转身想要逃跑,却再次被游童善缠住了。

    已经走远的几艘画舫见状纷纷停了下来,紧接着有几名男子从画舫中冲了出来,看样子是想跳过来帮忙。谁知他们刚跑出来,便被早就蓄势待发的箭矢射中倒在了甲板上。可还是不断地有人跑出来,接着又被射倒在地。

    男子见状厉声道:“不要管我,快走!”

    不知道是风太大那些人没听见,还是他的声音太过凄厉变了调,依旧有人继续冲出来,继续被射中。现场极为惨烈。

    岸边的人群早就惊呆了,瑟瑟发抖地挤在一堆看着这一场官与贼的大战。

    之前从护城河里爬起来的男子看着画舫上的那个人,目光中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嘴里喃喃地道:“三少爷!是三少爷!三少爷还活着!”接着他忽然反应过来,目光转向正密切关注战场的蒲丹,眼中浮现出浓烈的杀机。

    第十四章 陷阱(2)

    这位从护城河中爬起来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叫祝小年的差役。

    之前他奉命去杀那两个差役灭口,没想到被对方察觉,虽然最后两个人还是被他杀死了,但是他自己也受了重伤跌进了河中,要不是刚巧被河边的柳树挂住了,恐怕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此刻回到城内的他,正要去寻找早就跟他约好在流萤河碰面的瞿君山,没想到居然让他遇见了唐家的三少爷唐谦智。当年他初到洛阳之时,因为年轻气盛得罪了人差点被打死,恰巧唐三公子路过救了他一命。虽然唐谦智早就不记得了,但是祝小年却牢牢记住了这份救命之恩。只可惜唐家所犯的案子实在太大,他根本没有办法,也没有胆量去救,心中一直十分愧疚。如今居然让他见到昔日的救命恩人居然还在人间,让他如何不惊喜,自然也就对下令射杀他的蒲丹充满了恨意。

    不过当他目光一转,瞥到蒲丹身侧那群同样那杀气腾腾的禁军时,眼中的杀气渐渐消失,从最开始的冲动中冷静了下来。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愣头青,不会再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白白牺牲。他心中十分清楚,以他的身手就算是没受伤之时也不是这位副统领的对手,更别说对方现在身边还有如此多的禁军。

    他的目光闪烁不定,思绪开始飞转:既然不能硬来,只有智取了。

    就在此时,禁军中有人认出了与唐谦智缠斗在一起的游童善,为了不伤到这位大统领的弟弟,蒲丹停止了对那边箭雨的攻击,只是下令阻挠周围那些画舫的支援。

    这样一来倒是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场景,河岸两旁以及那些远远避开的画舫之内,无数双眼睛均目不转睛地盯着河中心越来越激烈的打斗,脸上的神情或是兴奋或是担忧,不时还交谈一两句,就像是在元宵节的庙会上看杂耍表演一般。

    祝小年眼尖地瞥到画舫窗口出探出来一个看热闹的脑袋,心中忽然有了注意。

    正密切关注河面打斗的蒲丹,忽然听到身侧的心腹王耀道:“大人,有人要见您?”

    “不见!”蒲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谁知王耀不仅没退,反而靠近了他低声道:“那人说有密报!”

    “密报?”蒲丹疑惑地回过头,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远处正躬身而立的男子,皱眉道,“什么人?”

    王耀赶紧道:“衙门的差役。”

    蒲丹顿时失去了兴趣,摆了摆手不屑地道:“一个小小的差役能有什么密报,赶他走!”

    王耀看了左右一眼,忽然凑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蒲丹神色一滞,皱眉道:“当真?”

    “多半假不了,大人唤他过来一问便知。”王耀神秘地一笑,目光转向刚好抬头看过来的祝小年。

    蒲丹看了看河面上依旧缠斗不止的二人,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胜负,屏退左右道:“让他过来。”

    “是!”王耀匆匆走过去,道,“副统领让你过去。”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道叮嘱道,“蒲统领不喜欢吞吞吐吐,记得有话直说。”

    祝小年感激地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王兄提点。”接着躬身走到蒲丹跟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祝小年见过蒲统领。”

    蒲丹瞥了他一眼,单刀直入道:“你说丞相府的人要杀你灭口?”

    “是!”祝小年直起身子,满脸的悲愤之色道,“要不小的福大命大,恐怕此刻无法站在大人面前,只可惜刘兄弟他们……”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有些哽咽,显然对兄弟的死极为难过。

    蒲丹颌首道:“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有他们与乌桓使节勾结,杀害‘奇宝斋’掌柜何璧的证据。”祝小年一脸悲愤地道。

    蒲丹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耳朵微动,接着脸色一变喝道:“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差役,胆敢诬陷当朝丞相,你可知自己已经犯了死罪?若是当真追究起来,抄你满门都不为过。念在你尚有一丝正义感,本统领饶你一命。赶紧走!”

    祝小年闻言一怔,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态度忽然转变,犹自辩解道:“我没有诬陷,我有证据……”

    “住口!”蒲丹勃然大怒,喝道,“冥顽不灵,来人啊,把他拖下去,等候大统领发落!”

    “是!”立马有士兵冲了上来。

    祝小年任由那些士兵绑住他的手脚,怒道:“何璧虽然只是一介商贾,但也是我们大秦的子民。如今大秦的子民在天子脚下被人当街诛杀,大人是守卫皇城禁军统领,不去捉拿罪魁祸首,反而要处罚我这个执法之人,到底是何道理?”

    不远处的王耀见情况不对,忙匆匆走了过来,正要开口却见蒲丹瞪了他一眼,只好缄口不语,眼睁睁看着祝小年被带了下去。

    “嘭——”

    几乎就在祝小年被拖下去的同时,流萤河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便听到游童善哇哇大叫道:“你姥姥的,谁扔的天雷弹。”

    原来,正在二人的打斗接近尾声的时候,眼看再有片刻功夫游童善便要活捉唐谦智,没想到一枚天雷弹从天而降,刚好落在他所站的画舫上。要不是他一眼认出了那个滋滋冒着火星的铁疙瘩,迅速一脚踢进了流萤河,再几个跳跃躲到了远处的一艘画舫之上,此刻怕是已经成了一堆碎肉。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游童善越想越生气,忽然扭头冲岸边那群还没回过神的人喝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去追?”

    正在指挥手下包抄的蒲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虽然对方是大统领的弟弟,他之前也有意相护,但是不代表他就会对其卑躬屈膝。好歹他也是禁军的副统领,平时也是被人捧着的人物,如今一个只知道寻花问柳的纨绔居然把他当奴才一样呵斥,蒲统领当然不会给对方好脸,当下不咸不淡地道:“不知游公子官居几品?何时成了蒲某的顶头上司?”

    游童善顿时语塞,恼羞成怒地道:“那是唐家的余孽,若是被他逃了,我还不信你能讨得了好去。”

    王耀也赶紧上前道:“统领大人,抓唐家余孽要紧。”

    “本统领莫非还要你教?”蒲丹瞪了他一眼,顾不上跟游童善斗嘴,提气大声道,“所有人听令,抓住反贼者重重有赏!”

    “是!”河岸两边传来隆隆的回声。

    只不过此时的流萤河上,除了满目的画舫残骸,哪里还有反贼的身影。

    最惨的还是那些真正招客做生意的画舫,因为贪图看热闹便没有走远,不少都被天雷弹的余波波及了。飞溅的火星落在被桐油漆得闪闪发亮的木板上,接着风势‘噌’的一下就窜出了冲天的火苗。那些莺莺燕燕可没有游童善的反应速度,不少人惊呼着掉进了河水里,更多的则站在画舫上抱着没烧起来的木杆尖叫。

    整条流萤河上一片混乱。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大笑声远远地传来:“秦霜月,这些年你还是这么没长进。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秦公子也在这里?”因为那些画舫而阻挠了追击,正有些焦头烂额的蒲丹闻声心中一惊,忽然想起之前那个叫祝小年的差役说的话,心中暗忖,莫非秦凤阳真的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果然,一艘未被殃及的画坊内走出来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不是秦霜月是谁。他看着黑暗中某处冷声道:“此事与你无关,为什么要坏我好事?”

    只听那人大笑道:“没办法,谁叫我这个人脾气古怪,见到那些伪君子就忍不住想让他难堪。”

    秦霜月铁青着脸,冷冷地道:“看来你忘了当初的承诺。”

    那人嘿嘿笑道:“我当然没忘,不然那颗天雷弹就不是丢给那个废物,而是丢给你了。怎么样?我对你不错吧!走了,别妄想来抓我,因为你是绝对抓不到的。哈哈!”

    大笑声中,一直没有现身的那个人离开了。

    秦霜月站在船头沉默良久,忽然回头瞥了一眼蒲丹,目光中露出一丝讥讽之意,道:“我们走!”画舫顿时如箭一般朝前飞射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留下岸边一头雾水的蒲丹,以及暴跳如雷的游童善。

    第十五章 古怪的郑天凌

    夜色已深,偌大的洛阳城内,除了巡逻的士兵以及打更的更夫,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便是那些专门做夜间生意的青楼、歌舞坊,此刻也只剩下几盏挂在屋檐下的暗红色宫灯犹自在风中摇曳。

    此刻城东最出名的歌舞坊‘无边楼’的一处安静的厢房内,之前被天雷弹震晕过去的唐谦智正双目紧闭地躺在软榻之上。

    他似乎是做了噩梦,头开始不安地摆动着。随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额头上开始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突然,他大叫一声惊醒了过来,直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醒了!”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一个静静站在窗前的身影忽然开口道。

    唐谦智被这个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就去摸腰间的长剑,没想到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那把自小从未离身的宝剑早就成为了陪葬品。目光一转见到窗前静静站立的身影,迅速跳下床靠着墙壁捏紧了双拳,嘶声道:“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身影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他对一脸戒备之色的唐谦智笑了笑,道:“郑天凌,一介白衣耳。唐三公子不必紧张。”

    唐谦智被对方一口道破身份,心中暗自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阁下想必弄错了,在下虽然也姓唐,但却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唐三公子。”

    郑天凌故作惊讶地道:“难道我救错人了?”

    “必定是救错了。”唐谦智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无论如何,在下都要感谢阁下的救命之恩。请受我一拜。”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本来他也不确定当时救他之人是不是眼前这位青年,不过这个懒洋洋的声音他还是认得的,而且还记得对方讽刺秦霜月的那些话,所以在内心深处对这位郑天凌还是有点好感的,因而这一拜倒是真心实意。

    没想到郑天凌却皱起了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自语般道:“那可就糟了糕了。”唐谦智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身子又朝墙壁靠了靠,只听对方接着嘀咕道,“我是受人所托去救唐三公子的,没想到却救了个不相干的人,这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可怎么跟她交代?”

    唐谦智心中一动,嘴巴蠕动了两下想要开口问是谁所托,不过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忍住了。

    虽然对方救了他,但是并不表示就一定是自己人。这段时间他冒险滞留洛阳城而没有选择远走高飞,就是想查出到底是谁在陷害唐家?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以前对他来说很容易的事,现在做来却是如此的艰难。现在的唐三公子能接触的只是一些贩夫走卒之辈,每日都在为了生计辛苦奔波,谈论的也是哪一家东主会多赏几个铜板,又哪里会去关心这种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事。

    所以距离唐家出事已经大半个月了,他也只是勉强查出跟此案的背后有秦凤阳活动的影子。本来他还打算慢慢查得更清楚一点,没想到皇上突然把负责城内安全守卫的巡防营换成了禁军。这对于别人来说也许影响不大,对他唐谦智来说却是致命的威胁。

    原因很简单,因为在唐家得势的时候,他作为唐府的三公子经常跟着父亲唐明儒出入皇城,进进出出得多了,认识他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虽然不敢说大部分禁军对他都很眼熟,但是职位高一些的人不可能不认识他,譬如今夜出现在流萤河的禁军副统领蒲丹。

    没奈何之下,他只好铤而走险。打算在禁军还未全权接管之前将秦霜月抓住,也许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早就有所准备,不仅把唐家暗地里的势力都搭了进去,险些连自己也赔上了。

    这样一来,洛阳城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他也必须马上离开。因为他十分清楚,那位皇上是绝对不会容忍本该被斩首的逆臣贼子活在世上的,必定会派出所有明里暗里的势力疯狂追杀。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转向依旧一脸沉吟之色的郑天凌,脸上渐渐浮现出杀机,脚步开始缓缓地朝对方靠近。

    郑天凌可不知道就这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对方的心思就已经从感激变为了杀意,犹自摇头晃脑地发愁该怎么跟别人交代。

    “有了!”就在唐谦智离他不足一丈远的时候,他突然一拍手掌,一脸喜色地道:“要不我把你再送回去?再去附近转转,看有没有唐三公子的下落,然后顺便把他救回来?”眼神开始不怀好意地冲唐谦智打量,看样子是在挑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唐谦智藏在背后的拳头迅速捏紧,肩膀微微一动就要抢先出手。

    “哈哈哈哈!跟你说笑呢,哪有救了人又扔回去的道理。”郑天凌忽然笑了起来,大步走到桌边捞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水,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了下去,接着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打了个长长地饱嗝,一脸的满足之色。

    唐谦智见状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松了一口气。其实方才他也有些犹豫,一直在问自己到底该不该动手。虽然对方的身份不明,但是之前从秦霜月手中救了他却是不争的事实,要他杀掉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让他有些为难。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方才他似乎感觉到一股澎湃的压力,只是那种压力转瞬即逝,让他都有些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感受到了。但是却给他提了个醒,对方既然能从重围之中将他救出来,就绝对不是庸手。

    想到这里他也跟着笑了,道:“郑兄真爱开玩笑。”也学对方的样子走到桌边倒了一碗茶水,慢慢地喝了下去。

    一杯凉茶下肚,他的思绪也冷静了下来。

    郑天凌舒服地躺在太师椅上,微微阖上双眼,貌似无意地开口问道:“阁下真的不是唐明儒唐将军的三公子?”

    唐谦智神色淡淡地道:“郑兄这么说就不对了。在下虽然只是一介平民,但是也知道唐家犯的是诛九族的死罪。因为陛下圣明才没有牵扯到其他人,否则的话这洛阳城还不杀个血流成河。”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顿了顿又道,“至于你说的唐三公子,说来也是巧了,当日我也去了法场,亲眼见到他人头落地。”

    郑天凌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唐兄知道什么叫多说多错吗?”

    唐谦智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一脸平静地道:“郑兄此言差矣,在下只是不想无端被冤枉,多解释了两句而已,若是郑兄非要说我是那个什么唐三公子,反正在下这条命也是你救的,尽管抓我去见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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