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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那可不咋地!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一位路过的贵人,发现了后山的那股泉水,用那泉水酿出来的酒,喝了不仅能强身健体,大姑娘小媳妇喝了,还能养颜哩!”

    “养颜是啥?”

    “俺那口子说,就是脸上跟剥壳鸡蛋似的!”

    “啧啧!这么神奇!”

    “那可不,不然那些大老爷,咋会花那么大的价钱!”

    “吁——”

    正在交谈的两个人,突然用力拉住了缰绳,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车前的少女。

    只见她头发散乱,上面沾满了枯枝烂叶,脸上也是花一块白一块脏得不成样子,身上的衣衫更是破破烂烂,看起来就像个小叫花子。

    虽然差点被马蹄踏在身上,但是难掩她脸上的笑容,问道:“两位大哥,你们是去镇上的吗?能不能捎上我?”

    一名年纪略长,约有二十五六的汉子,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头道:“如果不嫌弃就上来吧!”

    “不嫌不嫌!”

    唐子昔迭声道,扶着麻劲还没过去的腿费力地爬上了马车,在马车后面的酒坛中间找了个空隙坐下,好在她身材娇小倒也不觉得拥挤,坐定之后冲二人感激地道:“多谢两位大哥!”

    “谁还没个遭难的时候!”汉子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见她嘴唇干裂、眼窝深陷的样子,想了想,从身侧的袋子里摸出一张饼递了过去,“这是俺媳妇烙的,先凑合吃点吧,等到了镇上再吃碗热乎的。”

    “多谢大哥!”早就饥肠辘辘的唐子昔没有推辞,低头接过了饼就迫不及待地啃起来。只不过她吃得实在太急,加上饼又很干,噎得她脖子都长了半截。

    汉子见状忙递过自己的水囊道:“我这里有这一袋米……”话没说完水囊便被接了过去,他看着对方大口大口喝米酒的样子,不由有些瞠目结舌,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最后一个‘酒’字便咽了回去。

    圆脸少年也看得呆住了,这可是米酒不是水,虽然口感极好,但是后劲十足,便是他也不敢这般猛喝。

    唐子昔一口气喝了半皮囊米酒才停了下来,抬起头满足地叹了口气。一瞥眼见到目瞪口呆的二人先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红着脸小声道:“不好意思,我实在太渴了!”咂巴了下嘴又补充道,“不过,你这个水估计有点放久了,喝着有些辣嘴。”说完低着头将水囊递了回去。

    圆脸少年很想告诉她这不是水,而是酒。但是看了一眼同样神色尴尬的汉子,却愣是忍住没吱声,垂下头拼命憋笑。

    “没事没事!”汉子赶紧推辞道,“你要是喜欢喝就拿着,俺这里还有。”见对方默不作声地又将水囊收了回去,不由好奇地问道:“小姑娘,怎么就你一个人?这荒郊野外的多不安全,你家里人呢?”圆脸少年也好奇地看向她。

    唐子昔举起饼正要接着吃,听到对方的话眼圈瞬时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了干饼上,又跳跃着从饼上滚落,滴在了她的衣襟上。

    “别,别哭……”

    汉子见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粗糙的大手朝前伸了伸又缩了回去,难为他一个只懂煮酒送酒的糙汉子,那里会哄人,见对方哭得实在伤心,憋了半天方憋出一句,“俺,俺只是随口问问!”说完求救似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圆脸少年。

    少年撇了撇嘴,对汉子这种行为极为不满,但是却也不能坐视不管,只好帮着劝道:“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们说。”

    唐子昔明白他们的好意,但是她却不能跟二人说实话。并不是她对二人不放心,而是不想因为自己给他们招来灾祸,只好半真半假地道:“我姓唐,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本来跟姐姐要去投亲,没想到路上遇到了一伙山贼……姐姐为了救我,自己却被山贼推下了山崖……我已经在山里转了五天了,本以为会死在山里……还好遇到两位好心的大哥!”话没说完,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原来,唐子昔跟青莲二人刚离开木屋没多久,便遇到了早就候在路边的山贼,为首那个脑袋包扎得跟粽子似的山贼,正是被唐子昔一石头砸破脑袋的吴老六。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吴老六一见她们二话不说举着长刀就砍了过来。青莲拉着唐子昔扭头就跑,没想到慌乱之中脚下一滑,直接滚下了山崖。唐子昔运气好,被半山腰的松树给挂住了,青莲却没那么好运,直接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崖底。

    “原来是唐姑娘!俺叫李虎,这是俺堂弟李二柱!”汉子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道,“俺来的时候也听人说过,这条路上不太平!”

    唐子昔闻言乖巧地道:“虎子哥,二柱哥!”

    “虎子哥可是咱们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大力士,连大春哥见了他,也要叫一声‘虎哥’,所以就算那群山贼再来你也不用怕!”圆脸少年李二柱适时地插话道,显然对他的虎子哥极为崇拜。

    “二柱,别瞎说!”李虎斥了少年一句,见少女眼皮直耷拉,身子也微微摇晃,显然极为疲惫,体贴地道,“这两匹老马跑不快,估计要傍晚才能到镇上,唐姑娘你先休息一会。”

    唐子昔勉强冲他笑了笑,点点头闭上了眼睛。这几日在山中她吃不好睡不好,也确实累坏了。加上骨碌碌的车辚声仿佛催眠曲一般,很快她便沉沉睡去。

    “虎子哥,她好像很不舒服!”李二柱回头看了看唐子昔,有些担忧地道。

    李虎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位少女双颊绯红,眉头紧蹙,满头都是汗水,显然极为难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她的额头,接着触电般缩了回来,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她的额头好烫,怕是发烧了!”

    “那怎么办?”李二柱有些着急。

    其实二人也是第一次走这条路,所以对周围的环境并不是很熟悉。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时之间又到哪里去找大夫。

    李虎想了想,脱下了自己的短褂盖在了少女的身上,接着马鞭一扬,在风里大声道:“赶紧到镇上,给她找个大夫!”

    李柱见状也脱下了自己的短褂给她盖上,甩开马鞭帮着驱赶两匹老马。

    可是这两匹马实在是太老了,就算二人努力驱赶也只是比之前稍微快了一些,与他们期待的速度还是相差甚远。

    “病了?”

    待马车渐渐消失在山坳处,大树后面忽然转出来一个矮个汉子,听到二人的对话有些惊讶。

    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暗中跟着唐子昔,见她只摘树上的野果吃,有好几次故意扔了几只瘸腿的野鸡、野兔之类的东西在她必经之路上。不知是因为唐大小姐不懂生火,还是因为她慈悲为怀,反正这些东西,最终都进了他自己的五脏庙。

    这几天,看她走得越来越慢,他还以为是没吃饱,所以有些虚弱,完全没想到她是病了,还病得这样严重。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犹豫,不知道是继续暗中保护,还是先赶回去告诉大人。

    牛头山,山脚。

    “咱们都在这候了两天了,今天要是还没有动静,咱们就回山寨吧!”

    “我看行!”

    “钱老幺,你的情报准确吗?真的有肥羊?还有大量的金银财宝?”

    此刻,在山脚的一处草丛里传出了说话声,听起来人数还不少。

    “那是自然,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别怪我这当哥哥的没提醒你,上次咱们就听你的,结果白耗了几天,这次要是再让我们空手而回……”

    “你放心,这次准错不了!”草丛里探出来一个男子脑袋,他四处查看了一下,又缩了回去,神秘兮兮地道,“金风寨知道不?”

    “金风寨!”随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树后面、土坑里、草丛中,突然冒出了许多脑袋。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不耐烦地道:“钱老幺,要说就赶紧的,再磨磨蹭蹭,信不信老子抽你!”

    “是是是!”钱老幺见大家都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得意,“金风寨的名头既然大家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不过这次金风寨的处境可是大大的不妙……”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扫了一眼纷纷凑过来的脑袋,压低声音道,“据说他们胆大包天,不仅把会友镖局的镖车给劫了,还杀光了那些镖师跟趟子手。”

    “什么!”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汉子忍不住问道:“可是‘江南第一镖头’徐清远徐镖头的会友镖局?”

    钱老幺不屑地瞟了他一眼道:“还能是哪个会友镖局?不懂就别乱插嘴!”

    “对,听钱老幺说!”旁边的人立刻附和道。

    那人闹了个尴尬,也知道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当即乖乖闭上了嘴。

    第两百四十八章 不义之财不可取

    钱老幺很享受这种感觉,吐掉嘴里叼着的草茎接着道:“这一下惹怒了徐镖头,倾尽家财许下了重金要夷平金风寨。可惜金风寨的位置实在太隐秘,一伙江湖亡命之徒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倒是把另一个人给引出来了。”

    “谁?”众人齐声问道。

    钱老幺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吐出了三个字:“黑罗刹!”

    “吓!”汉子们脸色骤变,有几个已经从隐蔽处爬了出来,拿起兵器往外走。

    “你们干啥?”钱老幺见状急了。

    “这趟不干了,我还想多活几天!”

    “老子还没娶媳妇呢!”

    “说你们没见识,还真是没见识。黑罗刹是什么身份?咱们是什么身份?他犯得着跟咱们过不去。再说了,我钱老幺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

    汉子们闻言纷纷停下了脚步。

    满脸横肉的汉子刘贵赞同地点了点头:“你小子这句还像句人话!每次遇到扎手的,溜得最快的就是你!”汉子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钱老幺嘿嘿一笑,丝毫不以为意,仿佛溜得快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一般,他朝大路上看了看,冲他们招了招手:“还不赶紧回来!”

    见大家都已经各归其位,钱老幺接着道:“我打听到,似乎是那伙人寻不到金风寨的所在,又不想空手而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附近的一些小山头统统给灭了,光是金银财宝就搜刮了……”说到这里他伸出了一个巴掌,“足足五车!那不是你们挖坑挖出来的土坷垃,是真金白银啊!”

    众汉子显然都被这个数字镇住了,看着钱老幺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钱老幺见气氛已经做足,轻咳一声,话锋一转道:“不过也算他们倒霉,扫平那些山头之前没打听清楚,误将黑罗刹弟子的一个山头也给灭了,还将那位弟子给杀了吊在寨门口。这才惹怒了黑罗刹,出关把那群人给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几个也或多或少受了伤,再也成不了什么事,灰溜溜地离开了虎丘地界。”他似乎颇为惋惜,摇了摇头做沉痛状,仿佛铩羽而归的是他一般。

    “可是这跟咱们今天的行动有啥关系?”很快便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出声质疑道。

    “说了不懂就别乱插嘴,会显得你特别蠢知道吗?”钱老幺轻蔑地瞟了说话之人一眼,见对方嗫嚅着没有说话,面有得色地道,“我钱老幺在江湖上,也不是白混了几十年,别的不说,朋友还是结交了不少。这次活下来的那群人里,有两个就是我的结拜兄弟。我们商量好了,他们会故意引那几人走咱们牛头山这条路,然后咱们负责伏击。事成之后,分他们三成就行。”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听到这里眉头一皱,有些狐疑地问了一句:“真有这等好事?你那两个结拜兄弟怕不是诓你的吧?”

    “胡老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的眼光?”钱老幺闻言双眼一瞪,往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痰,似乎非这样不能表达他心中的愤懑之意。

    胡老二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你是出了名的会算计,我胡老二就是个粗人,自然是比不上的。”说到这里冷冷一笑,道,“只是我认为,那些人敢招惹黑罗刹,就算受了伤也不是咱们能应付的。而且最近咱们人手不太够,须得更小心才是,不然岂不是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所以,我觉得还是谨慎一些的好!诸位兄弟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其余的汉子纷纷点头,显然这话说到了他们的心里。

    那是一群敢到虎丘地界撒野的人,是一群敢杀黑罗刹徒弟的人,就算再不济又能差到哪里去?单看他们一口气扫平了虎丘地界的各个山头,光是这份能耐就是他们拍马都追不上的。现在要他们去黑吃黑无疑于虎口拔牙,一个不好就会把小命给搭上。这伙人虽然拿别人的性命不当回事,对自己的小命却宝贝得很,从不干那要冒风险的事儿,一直都是遇弱就上遇强就跑,这也是他们虽然人少也能生存下来的原因之一。

    “你摆明就是想拆我的台!”钱老幺一见众人的神情就知道被对方说动了,顿时急了,跳起来道,“胡老二,你是不是也太小心眼了。不就是因为上次艳红姑娘陪我没陪你吗?犯得上这么计较吗?这可是为寨中兄弟谋福利的事……”话没说完肩膀忽地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差点把他的胳膊被拍脱臼。

    他恼怒地扭过头想要找对方算账,却见到一张满脸横肉的脸,不由愣了愣。别人他可以不怕,但是这刽子手出身的刘贵他却惹不起。

    刘贵兴奋地搓了搓手道:“钱老幺,你可以啊!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等关系!”

    钱老幺听到刘贵的话顿时转怒为喜,原因无他,只因刘贵在这伙人中的威信极高,要是得到他的支持其他的兄弟自然也就不敢多言语了。

    当下也不管那个黑脸汉子了,笑着接过话头道:“贵哥过奖了!我听说,那群人因为带着大量的金银财宝,所以一路专挑僻静无人的山路走。据说还因为所走的路太过崎岖摔死过一位。所以他们的战斗力不必太担心,咱们这么多人足以应付。”说到这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只不过他的表情实在太过猥琐,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而视,他见状忙解释道:“我结拜兄弟说,这几个人里面还有一个俏得不像话的小娘们,回头咱们杀光那些人,再把她抢回寨里去,寨主一定欢喜得紧……”

    “来人了!”

    就在此时,远处放哨的人急急忙忙跑了回来。

    所有人立即噤声,刘贵手一挥,众人迅速藏在各自的隐蔽处,静静地等待着。

    过不了一会儿,山坳处便走出来一伙人。看起来约莫七八个的样子,随行的还有两匹骡马。而且不止骡马上驮满了东西,他们每一个人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看他们步履缓慢的样子,显然袋子很沉重。

    藏在草丛中的钱老幺一眼便认出了走在最前面两位牵着骡马汉子。当即扯了扯身旁刘贵的衣角,抬手指了指。

    刘贵点了点头,冲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

    ……

    日头开始渐渐偏西,寂静的山路上,缓缓驶来了一辆破旧的马车。坐在车辕上的李虎跟李二柱两兄弟,正一边喝着米酒一边闲聊。

    “后来咋样了?”

    “还能咋样?现在还在牢里关着,据说等公文下来,秋后就要问斩了!可怜他那哑巴媳妇了,以后带着小狗子可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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