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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景韶闻言,想想王帐中还有个碍事的毛老虎,着实不该去,便拐向了一旁的军师帐。帐中也有药,景韶把人放到床上就去找来了青玉瓶:“晚间先涂这个,明日看看情况再说。”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给君清用那种药,伤口这么深,用那个该有多痛啊?

    万籁俱寂,营中的吵闹声已经全然消失,只剩下巡逻卫兵的脚步声和阵阵虫鸣。

    一道黑影悄然潜到了王帐之外,蹲身,轻撩起帐帘的下角,无声无息地匍匐前行,行至床边,拿下口中的匕首,骤然跃起,朝着床铺狠狠地刺了下去……空的!那人一惊,正待后退,突然被一个尖锐之物划到了手,以为中了埋伏,禁不住惊叫出声。

    “谁!”巡逻至此的卫兵闻言顿时冲了进来,火把映亮了整个帐篷,映出惊慌失措的行刺之人,也映出了被子中的小毛团。

    “哇唔!”小黄对于吵醒了他的人相当不满,冲着他呲了呲呀,蹲下来慢条斯理地舔了舔沾血的爪子。

    56第五十六章 捷报

    刺客被抓了个正着,王帐周围的火把纷纷燃起,左右护军迅速赶了过来,生怕王爷有个闪失。然后,就看到本该睡在王帐中的王爷,悠悠然地从军师的营帐中走了出来。

    右护军:“……”

    左护军:“……”

    右护军干笑两声:“军师真是神机妙算!”

    左护军:“嗯。”

    景韶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踱步过去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人,身上穿的是杂役营的衣服。接过卫兵递上来的匕首仔细看了看,与白天在弓马兵身上搜到的靴刀一模一样,冷笑一声:“东南王这般作为,是迫不及待想要撤藩吗?”

    那人闻言猛地抬头,对于被猜出身份十分惊讶。弓马兵隶属东南王,这件事朝廷应当是不知道的,所以才敢明目张胆的袭击大营。

    “交给你,天亮之前,本王要知道全部。”将匕首扔给左护军,景韶拎起右护军怀中不停挣扎的小老虎,若无其事的回王帐睡觉了。

    “小左,你说,王爷为什么会睡在军师的营帐里?”右护军半晌回不过神来,白天只是有些行状暧昧,这晚上就……忙摇了摇头,王爷肯定是跟军师探讨军情了,自己跟小左商量事情晚了也会睡在一起……可是,为什么觉得怪怪的……但是王爷这般坦然,定然没什么……

    左护军瞥了他一眼:“把刺客带上,去军牢。”

    次日清晨,景韶早早的起来去中帐,听连夜审问的结果。

    不出所料,这刺客并不是真的杀手,而是白天攻营的弓马兵,因为摔下马,趁乱混到了杂役营中。东南王给他们下了死命令,杀不了成王景韶,他们都不能活着回去。

    景韶蹙眉,看着趴在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那你们为何要杀本王的军师?”

    “我们也……认不准……成王是……谁,只看那人与……他人服饰……不同,又立在……在……中帐前,以为他就是……”那人立在中帐前,面对着突袭的骑兵面不改色,浑身气度清贵不凡,若不是发现他基本不会武功,谁会想到那不是成王?

    想起当时的情形,他们也只能算是太倒霉,再早来半个时辰,就能把成王挤在营中,奈何认错了人,队长发现那人不是成王,便下令四散寻找,结果就被分开来逐一消灭。

    景韶闻言,眉头不禁皱的更深。若是他当时在营中,以这群人不要命的打法,一窝蜂地来攻击他一个人,就算他武功盖世,恐怕也难逃一死。思及此,不禁捏了把冷汗,若是那个队长没有认出来君清不是成王,那君清这次就必死无疑!

    “欺人太甚!”狠狠地捶到桌子上,景韶气急。上一世里,东南王帮西南王也只是暗地里派兵支援,如今竟是明目张胆的行刺,实在可恨!

    “东南王这么干,是活的不耐烦了吗?”右护军很不理解,大军已经打到了西南,他在这个时间挑衅,不就是把火往自己身上引吗?

    “若不是王爷见多识广,我们未必知道这是东南王的人。”左护军提醒道。

    “王爷,我看不如把这人送还给东南王,吓吓那老小子,让他老实点。”右护军挥拳头道。

    “此人留不得。”一道温润好听的声音传来,众人转头看去,换了一身浅蓝的慕含章掀帘走了进来。

    “君清,你怎么起来了?”景韶蹙眉,昨晚折腾那么晚,还以为他能睡到午时,忙招呼他过来坐。

    慕含章也没有推辞,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是坐下那一刻微微皱了下眉。

    “这人为什么留不……得?”右护军好奇地看着慕含章问,话说了一半,却被那白皙脖颈上的一点殷红吸引了注意。

    “狗急跳墙,得不偿失。”慕含章缓缓磨挲着腰间的玉佩,将其中的利弊一一道来。

    如今东南王之所以这么做,多半是见西南危机,唇亡齿寒,担心下一个撤藩的便是自己,就想暗地里帮西南王一把。若是将人送还,就是摆明了告诉东南王“朝廷已经知道是你所为”,最后只会逼得他狗急跳墙,干脆跟西南王一起造反。

    “大军只有十万,东南兵强马壮,若与西南相合,我们没有胜算。”景韶沉默着听完,缓缓开口道,“那将这人押送回京如何?”

    “不可,”慕含章立时否决了这个提议,“撤不撤东南,需要的不过是个借口,至于证据,这个人根本证明不了什么,东南王绝不会承认。只需上一道折子将此事尽数告知皇上便可,他日要撤藩,列出罪状便是。”

    西南到京城,三千里山高路远,这期间会发生什么谁也料不到,若是走漏了消息,东南王随时可能造反,到时候打个措手不及,他们会吃大亏。

    看着自家王妃脸色渐渐发白,景韶心疼的不得了,忙挥手让左右护军把这人带下去处理,自己起身把坐在椅子上逞强的人抱进怀里。伸手摸了摸那圆润之处:“还疼吗?”

    慕含章顿时红了脸,忙拍掉乱摸的爪子:“不碍事。”

    “下次莫要逞强,直接过来坐到为夫的腿上便是。”景韶一本正经道。

    慕含章瞪了他一眼:“大白天的你收敛些,昨夜你从军师帐里出来,他们定然会怀疑的。”

    “我猜他们早就知道了,”说着凑过去,在那白皙的脖颈上舔了舔,“这里的牙印都没遮住。”

    “啊?”慕含章忙伸手去捂,仔细按了按那里确实有些微痛,这才想起刚刚右护军的表情,不由得涨红了脸,起身就向外走去。这人定然是不故意的,才吻在这般明显的地方,如今丢人丢大了,让他以后如何在军营里抬起头来?

    “哎,君清……”见自家王妃赌气离开,景韶忙追了上去。

    “报~”敢刚走出营帐,正撞上了匆匆赶来报信的小兵,急信兵都是骑马前来,慕含章忙闪身要躲,奈何身下不舒服,动作迟缓了一下,眼看着就要被马撞上,景韶一脚踹向了飞驰的马匹,起身一把揪住信兵的衣领,将那吓坏的小兵拽了下来。

    但这世上,总有爱献殷勤的人,就比如来送账册的王二,看着那般柔弱俊美的军师就要被马蹄踏上,鬼使神差的伸手,抱着军师就地一滚。

    “唔……”慕含章突然被人向后扯着倒在地上,动作太大,顿时牵动了伤口,禁不住闷哼出声。

    “君清!”景韶放下信兵,听到他的声音忙转身去看,顿时气炸了,一拳将还压在慕含章身上的人撂倒在地,复又狠狠踢了一脚,“混帐东西!”

    慕含章咬着唇慢慢坐起来,伸手捂住左肩,鲜红的血沿着白皙的指缝流出来,甚是刺眼。

    “君清!”景韶这才回过神来,冲上去把人抱进怀里,但见怀中人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落下来,便知是伤口又撕裂了,心疼的无以复加,抱着人就向王帐里跑去。

    赶来听军报的左右护军正看到这一幕。

    右护军对着倒地不起的王二又踢了一脚:“多管闲事!”刚刚明明已经无事了,王爷之所以去踢马而不是去拉人,就是怕碰到军师的伤口,这小子倒好,身手不怎么样还逞能!王二他是认得的,本来是跟着他的卫兵,但总是无事献殷勤,急功近利,才被他扔到杂役营去,后来被军师看上去管账,如今定然又是不安分了。

    左护军摇了摇头,问信兵道:“什么消息。”

    “大军已攻破了二重关!”信兵忙答道。

    “这么快!”左护军一愣。

    “郝将军破了虎牙鹤嘴,带着蜀军一路打下去,在二重关外破了关门,直接迎赵将军大军入关了!”信兵说起这个消息,禁不住兴奋不已。

    左护军转身就向王帐走去,这个消息必须尽快告诉王爷。

    景韶如今可顾不得这个,伤口撕裂比起初受伤之时的疼痛只多不少,看着那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成狰狞的样子,景韶气得摔了手边的凳子,让卫兵即可去杀了王二。

    “不可……”慕含章伸手去拉他。

    卫兵自然是听从王爷的,即刻领命而去。

    “我没把他五马分尸就不错了!”景韶大声道,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无比。

    “王爷,大军已经攻破了二重关。”左护军进来,目不斜视道。

    “知道了,让信兵通知赵孟郝大刀,合二为一,继续往云城进攻!”景韶头也不抬道。

    “是!”左护军领命,“王爷,大军何时拔营。”

    景韶立时蹙眉,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有些犹豫,如今拔营,这伤口就更长不好了,正要开口说在停几日,拿着布巾的手突然被床上之人握住晃了晃,阻止了他的话。

    “你先去传令,稍后再来。”慕含章看出了景韶的心思,但这人正在气头上,不能逆着他,只得开口让左护军先出去。

    “粮草都在这里,你让大军怎么攻云城?”慕含章声音有些虚弱。

    “他们所带的粮草至少还能撑三天,你的伤这么重,我们歇两天再走。”景韶拿过青玉小瓶道。

    “你怎可为了一己之私而弃大军于不顾,你……啊……”慕含章欠身骂他,却又痛得倒了下去。

    57第五十七章 上药

    “君清!”景韶忙扶住他,看到那伤口又冒血,只得柔声哄道,“你别急,我也就是说说,咱们先把药涂好再说别的。”

    “我要用那种药。”慕含章喘息了一下,抬眼看他。疾行在即,这样动作大一些就会开裂的伤势,根本不能跟着上战场,必须让它快速好起来。

    “不行!”景韶拿帕子小心地擦血珠,然后把青玉小瓶中的药涂上去止血,“再停一日定然来得及,再不济让粮草先跟上去便是。”

    慕含章合上眼:“大军耽搁不得,你若执意如此,到时父皇怪罪下来,我自会去请罪。”

    “君清,”景韶听他这么说,心中有些难过,果真发展到那一步,自己怎么可能让他去顶罪,语气生硬道,“大军的事我心中有数……”

    “心中有数!”慕含章睁开双眼瞪着他,“战场上瞬息万变,你纵使有未卜先知之法,也说不得会有什么状况。你既为帅,就要为这十万人的性命负责,怎可为了一己之私任意妄为!”

    那双漂亮的眸子中充满了骄傲与坚持,景韶静静地与之对望良久,缓缓地勾起了唇。

    终于明白,为什么君清能让他感到安全。除却上一世的种种,这个人有着自己的想法与坚持,不会因为对他的偏爱而动摇了原则,也不会因为有恃无恐而肆意妄为。所以,景韶敢用自己的所有去宠爱他,不怕会把他宠坏了,也不怕自己会迷失了方向。

    “贤妻说的有理,为夫遵命便是。”景韶笑着凑过去,在那气呼呼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慕含章被他这么一搅和,准备好的一堆说辞都卡在了喉中,愣怔半晌才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看着那越来越厚的脸皮人,终是气不起来,叹了口气道:“我是个男子,你莫要把我看得太娇弱了。”

    景韶笑笑没有答话,就算君清身强体壮、武功盖世,他还是会心疼的。起身拿来另一个暗色小瓶,握在手心里还在犹疑。

    “那王二也是好心,他这个人纵然是有些急功近利,可你也不能杀他呀!”慕含章这才想起来刚才景韶让卫兵去杀人,还是开口劝了一句。

    景韶拔下瓶塞,心道他的卫兵向来最听话,这会儿王二的脑袋估计早就搬家了,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得含糊的应了一声,仔细去看伤口,青玉瓶的药已经融化,血也勉强止住了,这两种药他试过,并不相克,直接涂便可。

    “痛就叫出来,别咬自己。”景韶摸了摸他的发顶,还是有些不忍心。

    慕含章轻点了点头,见他还是不肯涂药,轻笑了笑温声道:“你若不放心便抱着我吧。”

    景韶闻言,觉得有道理,若是君清太痛了咬到舌头,自己还能及时把胳膊借给他咬。于是坐到床头,小心地把人抱进怀里,倒了些透亮的药膏,微颤着指尖快速涂了上去。

    “啊……”药涂上的一瞬间,景韶明显感觉到怀中的身体骤然紧绷,失了血色的唇微张着,一声低低的痛喊卡在喉中便发不出声音,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落下来,沾湿了鬓角的青丝。

    “君清,一会儿就不痛了,不痛了……”景韶轻抚着他的脸颊,只恨不得以身相替。

    慕含章没想到会这么疼!那药涂上去就仿若有无数的细细密密的针刺进身体,痛得他眼前一阵发黑,耳边温柔的声音轻轻安慰,疼痛果真渐渐减轻了,眼前浮起一片片白光,渐渐看清了景韶的脸,那双美目中满是快要溢出来的心疼,想给他个安抚的微笑,勉强扯起了嘴角,然后,眼前突然就完全黑了下来。

    景韶看着怀中生生痛昏过去的人,心疼的几乎喘不上来气。把他攥得清白的手缓缓打开,在那苍白的脸上落下细密的轻吻,缓缓将人放回床上,拿布巾将他额头、脖颈上的汗珠尽数擦去。

    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自己也出了一身汗,景韶顺手擦了把脸,给床上人盖好被子。

    “王爷,右护军拦着属下不让杀王二,属下把王二关到军牢里了。”卫兵进来,低声说道,“不过,属下在王二身上搜到了这个。”说着,将一张纸递给了景韶。

    景韶虽然对于卫兵没有完成任务不甚满意,但这样一来也好给自家王妃交代了,便沉默着不置一词,接过卫兵手中的东西看了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顿时看得他火冒三丈,定要杀了王二不可。

    那纸上什么也未写,只用细笔画了一幅人像,即便画技拙劣,也能看出画中人的俊美不凡,广袖长衫,青丝玉冠,不是慕含章是谁?

    缓缓将手中的纸张捏成一团,景韶将拳头握得嘎吱作响,原来今日那一幕并非偶然,这个王二,竟是故意揩油!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人,就因着一个登徒子的一时色心,就要承受这般苦楚!这时他突然庆幸没有直接杀了王二,因为一刀结果太便宜他了!

    景韶抬头,满目阴沉道:“你现在去查,无论用什么手段,务必要查出一条非杀他不可的罪状。”

    “领命。”卫兵听命,迅速转身离去。

    “等等,”景韶叫住了这个刚刚调到他身边,为人却如此机敏的小卫兵,“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姜朗。”卫兵答道。

    景韶一愣:“你就是姜太医的儿子?”

    “是,”姜朗长得颇为敦厚,人却很是机灵,“三月中举,承蒙王爷不弃,将属下调到了亲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