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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那是她的小娇妻。柔弱得如同一滩水的小娇妻,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满眼坚定地站在那里。

    她……是在等他?

    韩江雪甚至等不及车挺稳,便开了车门。司机骤然刹车,才让韩江雪不至于急切到跳车的地步。

    月儿逆着光,看得并不十分真切。可她心中笃定,那是她的丈夫。

    她终于放下心中所有的忐忑与顾忌,迎着车灯的方向,竭力奔跑。脚下的高跟鞋成了累赘,她便甩开那累赘。所有的骄矜成了负担,她便扔下那负担。

    月儿终于抱住了真真切切的韩江雪,她踮着脚,感受着对方的温度。那种实在的厚实感让一晚上的恐惧都烟消云散。她泣不成声,唯有一丝眷恋吊着月儿的满腔孤勇。

    韩江雪用一只手将月儿按在怀里,贪婪地享受着一份“非我不可”的依赖。他轻抚着月儿的头发,想要告诉她,不用怕,都处理好了。

    可最终还没等韩江雪开口,月儿却带着哭腔,瓮声瓮气地抽噎:“你怕不怕?”

    问……问我怕不怕?韩江雪讶异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怎么会怕呢?”韩江雪温暖一笑,“放心吧,我什么都不怕。”

    月儿的小脑袋像拨浪鼓一般在韩江雪的怀中摇晃:“不可能,你怎么能不害怕呢?她……她那么吓人……我又什么忙都帮不上。”

    韩江雪被月儿逗笑了:“你忘记了,我是学医的。解剖过很多尸体的,没什么好怕的。”

    月儿并不懂西医,不知道医学生要解剖诸多尸体。听到这,她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原来他吃过这么多苦,都是她不曾知道的。

    韩江雪几乎是靠一只手将月儿抱进卧房的。

    月儿不肯让他一直抱着,他又不肯松手。相持不下,月儿私心里还贪恋他怀抱的温暖,索性便从了他的意。

    只是微微不解:“你另一只手受伤了?”

    “没有,只是另一只手沾染上了血渍,怕蹭到你身上。”

    入夜,月儿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依着韩江雪炙热的胸膛,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韩江雪低头看着一双大眼睛仍旧扑闪的月儿,安抚道:“怎么?睡不着?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月儿点头,索性闭眼都是血淋淋的场景。

    其实这故事月儿是听过的,是韩江雪书架上的童话故事。他声音低沉,娓娓道来,她呼气轻柔,慢慢聆听。

    童话,是说给孩子听的吧?月儿想到这,突然忆起火车上的阵阵恶心。时至今日,月儿仍旧天真以为,自己怀了身孕。

    想到这,月儿不禁在心底暗暗发问,孩子,你听见了么?爸爸在给你讲童话呢。

    月儿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小腹,想要感受这个孩子的存在。可乍一触碰,不禁眉头微皱,自己的手,实在是太凉了。

    这微末细节入了韩江雪的眼,停下了讲述的故事,问道:“肚子疼?”

    说罢,伸手覆盖住月儿的小腹,一股强烈的温暖从小腹处蔓延开,流至四肢百骸。

    终于,在他的呵护下,月儿闭上了眼睛。将一晚上经历的所有恐惧忧虑都抛开了,沉沉入梦。

    第二十三章

    一夜无梦, 温存的爱恋和可怖的血腥都没有入梦, 她只是沉沉稳稳的睡着。

    直到阳光透过纱帘倾撒在她的面庞上。

    月儿睁眼, 这是新婚以来,她第一次在睡醒的时候, 韩江雪依旧在她身侧的。

    仍旧保持着昨晚一手揽着她, 一手帮她捂肚子的姿势。

    一动未动。

    阳光的明媚与阴影的晦暗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韩江雪的轮廓,他呼吸声很轻, 睡着的时候散去了往日眉目间的冰冷, 变得温暖而俊逸。

    高鼻, 薄唇, 眼窝深陷,细致的皮肤……一双如羽翼般密而长卷的睫毛随着呼吸而轻颤,阻隔阳光, 恰在脸上遮下一片阴翳。

    月儿从没这么大胆地仔细观察过韩江雪。她总觉得用“好看”来形容男人是略显轻浮的,但显然, 此刻是发自肺腑的感慨, 韩江雪的皮相真的好看。

    自己一直想尽一切办法让韩江雪贪恋她的容颜。

    实际上,她自己却弥足深陷了。

    月儿悄悄伸出右手,指尖几度悬空,最后才下定决心,轻轻抚摸了一番韩江雪的睫毛。

    许是十指连心,细细痒痒的感觉落在指腹,酸酸软软的却在心头。

    恰在月儿享受着这难以言喻的快乐时,韩江雪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月儿吓得一个激灵, 手仍旧悬空着。

    “你醒了……”月儿赶忙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别开已经绯红的脸,不去看他。

    却不想韩江雪落在她小腹处的手突然抽离,紧紧捉住了月儿的小手,带到他的唇边,轻柔落了个吻。

    “醒了,再不醒,恐怕要被夫人全身看个遍了。”

    月儿羞臊,恼羞成怒地甩开韩江雪的手,并不着力地在他胸口推了一下。

    只听韩江雪“啧”了一声。以为他身上有伤,月儿赶忙坐起身想要去查验。

    韩江雪却一脸坏笑:“夫人,大清早的就来扒为夫的衣服,不太好吧。”

    月儿这才知道自己被戏耍了,学着那日宋家姨太太的模样,指尖狠狠在韩江雪胸口掐了一把,起身下床,佯装愠怒不理他了。

    月儿发觉昨晚被抱到床上,没有拖鞋可穿,于是只能光着脚绕过床榻去另一侧找拖鞋。

    她嘟着嘴不吭声,也不看韩江雪,却在刚刚到了床另一边的时候,腰间一紧,又被生生拖回了韩江雪的怀里。

    跌在了床上。

    “明明是你一大早便撩拨我,可见你是个坏人,还诬陷我。”

    韩江雪却温柔轻哂:“好夫人,没拿你寻开心,你方才推我这一下,确实有点难受。”

    月儿回头看他一脸真挚,半信半疑:“那你哪里难受?”

    “胳膊酸麻得狠。一动就像是被万只蚂蚁爬过一般。”

    他举起的是右手,正是一晚上都揽着月儿的那只臂膀。

    月儿至此心下便柔软起来了。想来他这一晚动也不敢动,睡得一定不舒坦。

    于是没说话,仍旧嘟着嘴,神色却缓和了。坐在床上,轻轻地为韩江雪捏起右胳膊来。

    “你今天什么行程?准备军装还是西装?”

    “还有几天时间才需要开会,这几日没什么事,我都陪夫人好好过。什么行程,夫人决定,我作陪就是。”

    月儿讶异:“不需要开会,你也需要去军营看一眼,毕竟带了那么多人来。再说你没有应酬么?不必管我,睡了一觉,我已经好了。”

    月儿不傻,他知道韩江雪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过是见她昨晚吓成那个样子,不忍心离开罢了。

    韩江雪倒不以为意,索性躺在了月儿的腿上,闭上眼,贪婪地享受着月儿给他按摩。

    “没事,我们本来就是来度蜜月的,我天天往出跑,你不担心自家男人被别人拐了去?”

    二人就这么又起腻了一会才梳洗打扮出门了。

    月儿难得出锦东城,对于天津的一切都是陌生而好奇的。

    洋房高楼逛久了,胭脂水粉铺也买了一轮。韩江雪实在想不出这大白天的还能带月儿干什么去,便又要带她去买衣服。

    上次买衣服已经惊到了月儿,她说什么都不肯让韩江雪再这么奢侈了,于是无论如何不肯下车。

    “城里洋房林立,不够风凉,闷得慌,”月儿福至心灵,“既然到了天津,不妨领我在海河边走走吧,凉快凉快。”

    九河下梢天津卫。天津滨海,水系众多。韩江雪想了想,决定带月儿去子牙河边逛逛。

    盛暑刚近末梢,天光仍旧烈烈,照在子牙河上潋滟一片。

    韩江雪和月儿下了车,信步在河边踱着,司机缓慢开车跟在身后,忽远忽近,并不打扰一对新人的好情致。

    河边略带着咸腥味的风习习吹来,送来些许清凉,也吹乱月儿额间碎发。韩江雪伸手帮她别再耳后,然后那只手便悬空在月儿身前,也不说话。

    月儿不解,抬头眼巴巴看着他,又看看韩江雪的手心,里面什么也没有。

    “你手里什么也没有。”

    韩江雪顺着话茬一笑:“确实没有,不过应该有。”

    月儿仍旧不解,从手包中掏出了帕子,他摇摇头。掏出小镜子,他双眉紧蹙。掏出了钱包,他脸带愠色。

    月儿看了看自己本就不太大的手包,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了,于是最后一试,战战兢兢地将韩江雪那天给她的勃朗宁掏了出来。

    好在韩江雪眼疾手快,赶忙按住她的手,又塞了回去。

    韩江雪对于月儿的娇憨彻底拜服了,他近乎从牙缝间挤出来的话:“你是真不懂还是跟我装不懂?我要这些东西干嘛?”

    他顿了顿,板着脸,认真地问:“你让我陪你来河边散步,还不让我牵你的手么?”

    原来,他手里,少的是她的手。

    月儿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便觉得半是温暖半是好笑,结婚到今天,该做的都做了,这会牵个手还绕这么大弯子。

    从法国回来的人,真的不一样。

    二人心怀本不该有的,如同初见时般的悸动,手牵手一直向前走着。恰到细沙处,没了树影遮阳,大太阳晒得人晕乎乎的。

    “还继续往前走么?要不上车?”韩江雪试探问道。

    月儿却有点贪心不肯上去,她喜欢这样被他安安静静牵着的感觉,于是摇头:“再走一会好不好?”

    韩江雪想了想,大跨步向前一些:“那我走前面,你站在我影子里,这样就不会晒着了。”

    月儿心怀感激,但仍旧不肯。穿着高跟鞋的她碎步跟了上来,牵着韩江雪的手攥得更紧了。

    “不,我要和你并驾齐驱,我不能一辈子活在你的庇荫下。”

    韩江雪笑笑,用手指刮了下月儿的鼻头:“好,我的女英雄。”

    二人就这样一路相依到了一处小渔村。

    进村没多久,便有了小集市,暴土扬长的小路旁边男人女人们坐在摊位前,热得没了精神,手中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

    来了主顾,也无精打采。

    海鲜倒是看起来新鲜,鱼虾跳跃,螺贝喷汁,鲍鱼在盆中蛹动着,看起来便觉得鲜美诱人。

    副官打探了一番,征得了韩江雪的同意,最终他们选择了一个铺子,一来因为他家的妇人是渔村一等一有名的好手,烹制海鲜技术一流。二来在交涉时,月儿看见了一对七八岁的双胞胎姐妹跟在妇人身后,吸溜着鼻涕,怯生生地望着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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