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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令窈单手托腮,另一只去抚他面具上的纹路:“刚开始被劫的时候有些怕,后来见你与我一块,心中惧怕又消了些,现在看清此番劫人的主谋,彻底不怕了。”

    少年呼吸焦灼。

    她的手明明落在他面具上,他却依旧能感受到她的指尖柔软温暖。仿佛是被她抚摸面庞,少年连双颊都滚烫发痒起来。

    令窈见他许久没动静,隔着面具点他额头:“你倒是说话呀。”

    少年忙地掩饰自己的羞意,随意抛话:“她们明明都要放我们出去了,你为何故意让她们瞧见你的模样。”

    令窈笑声清脆:“为了好玩。”

    “好玩?你不怕她们为了掩盖事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你?”

    令窈推开他:“你这人怎么老是尽想些打打杀杀的事,换做是你,难道你会为此杀人?”

    少年沉思半刻,将她的玩笑话当真,语气铮铮,答道:“为防事情败落,斩草需除根。”

    令窈嘲他:“你好狠的心。”

    少年以为她要疏远他,赶忙去拉她衣袖:“你别当真,我只是说说而已,做不得数。”

    令窈噗嗤笑一声,道:“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贬你。”

    少年松口气:“哪用拿心狠二字夸人的,可见是在贬我。”

    令窈语气认真:“我家先生说过,无毒不丈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心狠点没什么不好,只是莫要误伤无辜。”

    少年忙忙点头,笑道:“你家先生倒是个妙人,旁的教书先生,断不会教这些。”

    令窈笑:“确实是妙,就是性子冷了些。”

    少年反倒安慰起她:“性子冷不打紧,只要能教书育人,便是位好老师。”

    两人说着话,话偏到十万八千里外,回过神,少年咦一声,忽然问令窈:“你现在是不是不想出去?”

    令窈嗔他:“被你看出来了。”

    少年:“你想让她们着急,对不对?”

    令窈唯恐天下不乱:“对。实不相瞒,刚才那位后进屋的姑娘,是我哥哥的爱慕者,今夜七夕,她肯定是想绑了我哥哥与她相会,没想到弄巧成拙,劫错了我,以及你这只呆头鹅。”

    少年摸摸后脑勺,他怎么就成呆头鹅了?

    他提醒她:“万一你打错算盘……”

    令窈毫不慌张:“她虽看我不顺眼,但还算有分寸,你且放心,我们不会有性命之忧,最多就是在此关上一夜。”

    屋外。

    南文英久立,自屋内逃出来时的震惊神情仍未消退,耳边嗡嗡作响。

    丁香急得不行:“姑娘,现在如何是好,他们劫谁不好,竟劫错了那一位。”哪怕是劫错郑家其他公子姑娘也好,偏偏动到最不该动的人身上!

    郑家若是寻来,小郡主一闹,传到汴梁去,那还得了!

    劫持皇亲国戚,轻则一人问斩,重则满门抄斩。

    南文英何尝不知道事情的严重,顾不得被令窈看了笑话的羞耻感,当机立断,吩咐丁香:“去请哥哥来。”

    不多时,南康泽风尘仆仆而来。

    他在路上已经听完原委,此时见了满脸焦急的南文英,别的没说,只一句:“你立马离开,旁人若问起,只说今晚你不曾出府。”

    南文英:“兄长。”

    南康泽摇头:“快走。”

    南文英只得带着丁香离开。

    南康泽站在屋外,思忖数秒,旋即端起烛台,推门而入。

    一进去,就看到懒懒歪在地上的令窈与一陌生红袍少年,对于他的到来,她似乎并不惊讶,一张鹅蛋小脸不怒不恼,反而冲他笑:“南世子,别来无恙。”

    南康泽上前将她扶起:“你受累了。”

    令窈不让他扶:“南姐姐呢?”

    南康泽面有愧意。他本以为令窈会大哭大闹,不成想她竟淡定如斯,反倒叫他没了主意。

    若是哭闹,总有个由头哄,就怕她不哭闹,连哄的由头都没了。

    南康泽将话题转移:“郡……”

    令窈呵住他:“今晚我是郑家小郎君。”

    南康泽这才注意到令窈身边戴面具的少年,他看清她一身男装打扮,立马明白过来,笑道:“是,郑公子。”

    少年低声问令窈:“他也是你认识的人?”

    令窈:“他是刚才那位姑娘的兄长,替她收拾烂摊子来了。”

    两人的说话声不大不小,刚好够南康泽听见。南康泽无奈,腆着脸尴笑:“这位公子是?”

    少年不答话。

    令窈张嘴就扯话:“你别管他是谁,他无端受牵连,因为太过吵闹,被你妹妹毒哑了嗓子。”

    少年身形一顿。

    不等他出声,令窈攥住他手,眸中满是疼惜,痛心疾首地指责南康泽:“可怜他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成了哑巴。”

    少年无语凝噎。

    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会做戏的人。

    南康泽也看出来了,没敢点破,配合她做戏:“都是唯唯的错,无论花多大的代价,我都会替唯唯偿罪。”

    令窈不知从哪里变成一瓶小药丸,递到南康泽面前:“他成了哑巴,那你也成哑巴罢。”

    南康泽犹豫,伸出手接过:“好。”

    少年急忙阻止:“且慢。”

    南康泽已经一口吞下。

    少年看向令窈:“我没有变哑,你为何骗他?”

    令窈气他没出息:“谁准你开口讲话的?”

    南康泽抬手平揖:“郑公子赏的药丸,吃起来比蜜还甜,纵使变哑,我也无怨无悔。”他笑着说:“更何况郑公子菩萨心肠,怎舍得将人毒哑。”

    少年这才恍然,她给的不是毒药,而是糖丸,伸手想取她手里的小瓶。

    令窈不给他,从小瓶里倒出一颗糖塞进自己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骂:“你这个傻子。”

    也不知道是在骂少年还是在骂南康泽。

    两人皆赔笑。

    南康泽正准备将话说开,忽地身边随从跑进来,急得满头大汗,道:“世子,不好了,郑家的人将这里团团围住,现在郑三郎和郑四郎正往楼上来。”

    南康泽始料不及。他万万没想到,郑家的人竟来得如此快。

    南康泽皱眉问:“他们报官了吗?是官府的人找过来的吗?”

    随从道:“不是官府找来的,是郑家二公子指明要往春居阁来寻人。”

    南康泽没有心思顾及郑嘉和如何得知小郡主藏身之处,此刻他只想息事宁人,转身求令窈:“今夜的事,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唯唯一次,好吗?”

    堂堂南侯府世子低声下气地央人,卑躬屈膝,只差直接跪到地上求。

    令窈感慨,得亏南文英有个好哥哥。

    眼见郑家的人就要闯进来,脚步声踏踏,南康泽还想再说些什么,反被令窈拽了衣襟,她一个小姑娘,气势如云,伏到他耳边,笑声顽劣:“我若卖你个面子,你拿什么回报我?”

    南康泽毫不犹豫:“但凭吩咐。”

    郑嘉辞和郑嘉木踹开屋门时,屋内并未出现他们想象中的哭声与眼泪。

    郑嘉木:“大胆狂徒,还不快放了……”话到嘴边,硬生生咽回去,问:“你们在斗茶?”

    一张圆形桌,两端坐着南康泽与红袍少年,令窈端起茶杯,俨然一副品茶的悠闲模样,见了郑嘉木等人,故作惊讶:“三哥哥,四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郑嘉木长吁一口气,迈进屋情绪激动:“我还以为你被人掳走了!原来躲这里看人斗茶,大家都要急疯了!尤其是二哥哥,他脸都吓白了。”

    南康泽彬彬有礼对郑家兄弟作揖:“两位公子多虑,临安城内向来平安,哪会发生什么掳人的事。”

    郑嘉木拍胸口,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余惊未定,没再说什么。

    倒是郑嘉辞,一双长眼微敛,若有所思:“南世子怎会出现在此?”

    南康泽:“路上巧遇,相约斗茶。”

    “哦,是吗?”郑嘉辞没有继续质问,笑着走到令窈身后,抬手轻敲她脑袋,语调玩味:“稚童贪玩,今日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南世子海涵。”

    南康泽:“三郎客气。”

    令窈捂了脑袋,还没喊疼,郑嘉辞拎起她往外提:“还不快走?”

    郑嘉木也说:“快走罢,大家都在等你。”

    令窈也准备离开,余光瞥见红袍少年,她同他相识一场,今晚的事连累他,她不能不告而别。

    “你们先下去,我随后就来。”

    郑嘉辞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郑嘉木跟过去:“三哥,你同她置什么气,人找到就好。”

    郑嘉辞没搭理。

    南康泽心中石头落地,不想久留,随即匆匆离去。大家都走掉了,屋内只剩令窈和少年两人。

    她坐到他身旁去,道:“累你受惊,辛苦你陪我顽一场”

    少年问:“这里顽完了,我们继续去吃茶吗?”

    令窈语气愧疚:“我要回家,不能继续带你去吃茶。”

    少年颇为郁闷:“可我才吃半个油蜜蒸饼,你说好要带我吃遍临安城所有酒楼食肆的。”

    令窈只好说:“下次。”

    “下次你赖账怎么办?况且我这一去,不知道多少年才会重游临安,到时候你肯定忘记我了。”

    令窈拿起桌上的鸳鸯花灯,分给他一只:“我们俩个一人一只,下次你来临安,用这个做凭证,就算我忘记你,一看到它,也会立马想起来。”

    他始终不曾戳破她的女子身份,即便是刚才她两位哥哥来寻她,也没有点明她是女儿身。他乐得装糊涂,提了灯假装迟疑:“鸳鸯是情投意合之物,你我皆是男子,用这个做信物,似乎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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