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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郑令清从梦中惊醒,三奶奶赶忙披了外衣赶到跟前,听见她嘴里直嚷:“我是不是死了!”

    三奶奶搂住她安慰:“娘在这,不怕。”

    大夫交待,若是人醒了,也就没大事,休息两天便能痊愈。

    郑令清哭哭啼啼的,将她在宁府帮宁公子的事说出来,又恼又羞:“要不是郑令窈,我早就成事了,都是她害得!她……”

    话未说完,三奶奶惊住,“你说什么!”

    她让令清和令佳一起去宁府,无非是想让借着令清的天真,替侄子制造和令佳单独见面的机会,从未想过让令清以身犯险,更别提用那种下作手段。

    郑令清又委屈又愧疚:“是我不好,没能帮到表哥。”

    三奶奶彻底说不出话了。

    沉默片刻,三奶奶问:“这件事,是表哥撺掇你干的?”

    郑令清咬住嘴唇,并未回答三奶奶,而是问:“我做错了?”

    三奶奶叹口气,终是不忍训骂,将她抱在怀里拍背,“你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错不在你,是别人不好。”

    郑令清点头,“对,是郑令窈的错!是她把我踢下去的!”

    三奶奶又是一震,顾不得说自家侄子的错,问“她踢你落水?”

    郑令清绘声绘色地将令窈如何防她,如何一脚踢她,细细道来。

    三奶奶眉头皱起,“她竟这样厉害,宫里养大的就是不一样,心生得格外狠。”

    郑令清以为她娘这样说话是在比较,拽住三奶奶的衣袖,“娘,我是郑府养大的,不比她差,她害我,我要让她受到教训。”

    三奶奶有所迟疑,“她是郡主,又有老太太护着。”

    郑令清哼一声,“我不管,至少要让她去跪回祠堂!”

    五更天的时候,丫头急急地到各房通报。

    “五姑娘醒了,但病却愈发重了,吃什么都吐,浑身直发抖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三奶奶哭天抢地,说要请老夫人过去主持公道。”

    大奶奶蹙眉:“老夫人给她主持哪门子的公道?老夫人又不会治病,请大夫去就是。”

    丫头:“五姑娘说,昨天在宁府,是郡主将她踢下水的,这会子三房都闹疯了。”

    大奶奶忙地穿衣,问:“老夫人已经过去了吗?”

    丫头:“没,那边才派人去老夫人处,我们院离得近,所以先晓得。”

    大奶奶心中一思忖,忙地让人去叫醒令窈。

    令窈今夜恰好素在令佳屋里,醒来便见大奶奶坐在床头,“卿卿,清姐是被你踢下去的,还是自己掉下去的?”

    令佳也醒了,听见大奶奶这样问,便知道三房那边将事闹了出来,蓦地从床上坐起,将令窈护在身后:“好呵,她把事情说了出来,那我也把事情说出来,大家闹个痛快。”

    大奶奶叹口气,“你拿什么说?”

    令佳欲说话,张嘴半天,半晌没个动静,最后颤着嘴唇,看向令窈,“反正我不让她们动卿卿。”

    令窈听了半天,此刻终于有插嘴的机会,“伯母,你不用担心,我踢她的时候没人看见,只要我不认,她奈何不了我。”

    大奶奶觉得她还是太天真,一个孩子,不懂后宅的腌臜路数。

    令窈倒也不担心什么。

    她没什么本事,但赖债的本事最拿手。

    她这时突然觉得有趣,按理说她多活一世,以大欺小不厚道,可她就是忍不住。

    欺负人好玩,在她还只能乖乖待在郑府的时候,也就指望这件事打发时间了。更何况是欺负三房,她压根没有任何愧疚心。

    大奶奶见令窈忽然安静,以为她怕了,想要安慰几句,一眼看过去,却发现这孩子眼里突地熠熠发光,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物。

    “卿卿?”

    令窈回过神,对着大奶奶莞尔一笑,“大伯母,去我园子里把李太医请来,就说我突然发惊病,请他速来。”

    第6章

    令窈找令佳要来前几天送来的杏子粉,这脂粉同别的不一样,是令窈特意从宫里带来的。少量涂抹在脸上,白白嫩嫩,丝毫看不出上了脂粉,若是涂太多,则会面如死灰,犹如病中西施。

    她往床上一躺,抓着令佳和大奶奶的手:“我在宫中时,太后一训我,我便装病,已经摸出门道来了。府里是老夫人和大伯父做主,老夫人疼我,他们肯定会找大伯父,伯母和阿姊护我,难免与大伯父生出嫌隙。”

    事实上,前辈子大伯母和阿姊过得不畅快,大多也是因为大伯父的缘故。这辈子既要重来,便不能再因为一些小事,让他们一家人面和心不合。她自己能解决的问题,就自己来。

    令窈与大奶奶商量好说辞,大奶奶带着令佳便往三房去了。

    三房里闹得正欢。

    三奶奶和三老爷半趴在郑令清的床边抹眼泪,老夫人还没来,大老爷愁眉深锁,一见大奶奶来,上前便往她身后探,气愤问道:“她人呢?搅出这样一桩子事,把人害得半死!”

    三奶奶帮衬,嚎啕大哭:“只要我的清姐平安无事,我愿将半条命舍给她!若是我的清姐逃不过此劫,那我也就不活了!”

    大老爷本就对郑令窈不满,觉得她宫中娇惯长大,压根没有一点郑家人的风骨,宫中犯了错被人赶回来,偏偏还在探亲一事上耍小性子,让郑府颜面扫地。他早就想发作了。

    三奶奶见势,朝三老爷使了个眼神,三老爷是个耙耳朵,心疼妻女,此时也不要脸面了,放下身段即刻抱住大老爷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大哥莫动气!她再怎么也是郡主,我们得罪不起的啊!”

    大老爷被这句话刺得脑袋疼。

    之前二弟得了驸马,便时刻有人在他跟前驸马长驸马短,好像全郑家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二弟这一苗。现在来了个郡主,又是这样,打着郡主的幌子,便能踩着郑家的小辈们为所欲为。

    今天踢人下水,明天就得杀人放火了。再这么放纵下去,不说她有没有机会再回宫里,就算有,往后在宫里闯出大祸,郑家也免不了连坐之罪。

    大老爷扶起三奶奶和三老爷,道:“你们放心,今天我这个当家人定给你们一个交待。管她皇亲国戚,是我郑家的人,就得听我郑家的规矩。”

    大奶奶本来还想开口替令窈说两句好话,见大老爷来势汹汹,立即便偃了声,面无表情地站在那,说:“她在我院里,你要问罪,便自己去吧。”

    大老爷立马便跨出门去,命人带了荆条绳子,一瞧便是要压着人负荆请罪的意思。

    大奶奶站在角落,心里有些发寒,想起下午她同大老爷说宁府的事,大老爷全然不信,如今三老爷和三奶奶嘴巴一张,他一个字不落全都信了。

    她失望地转过身,忽地清楚地瞧见床上郑令清睁开了眼,对着她的母亲三奶奶笑了笑。

    大奶奶眉一皱,刚要走过去,三奶奶蓦地已经起身,迎上来挽住她的手便要往外:“嫂嫂,待会大哥若罚窈姐,你可得拦着些,那是郡主,动不得!”

    她话虽这样说,眼里却露出一抹欣喜,藏在晶莹的眼泪后面。大奶奶移开眼,不动声色地挣开了她的亲近。

    还没到大奶奶院子,回廊处正好遇见老夫人,老夫人半夜被闹起来,本来是准备去看郑令清的,听见丫头来报说大老爷要拿郡主问罪,连忙绕了弯转到大奶奶处。

    大老爷生怕老夫人说出什么求情的话,开口便道:“娘,这件事你让儿子处理,我们郑家一向清廉严厉,祖祖辈辈皆是如此,犯了错就要罚,这是郑家家训。二弟死得早,他的女儿我不能不管,今天我也不动她,只要她到清姐跟前认个错,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然……”

    老夫人最是护短,更何况这事情压根就没查清楚,光凭一家之辞,就要压着人认错,哪能让人心服口服。

    老夫人正要说话,大老爷便急匆匆地踢开了院门。

    院门一开,便见一人奔着跑来。

    令佳神情哀恸,指着屋里道:“不得了,四妹妹发病了,这会子太医正在榻边按着她,说是白天受了惊,魂已去了一半,快没救了!”

    老夫人大惊失色,众人跟着进屋,一看,纷纷神情失色。

    榻上,郑令窈病容苍白,奄奄一息,嘴里嚷着:“五妹妹你别顽,栏杆断了攀不得,快回来……”

    老夫人当即就吓住,上前就要抱住郑令窈。

    李太医拦住,“使不得,郡主病弱游离,再经不起任何折腾。”

    大老爷问:“她怎么突然这样了?白天还好好的。”

    李太医:“郡主这病是从小就有的,平时受了小惊小吓,服几颗定心丸即可压下去,但若遇着大事,便……”

    大老爷仍是怀疑,“便怎样?”

    李太医摇摇头,”看郡主自己的造化了。请恕我失陪,郡主死伤是大事,圣上有喻,我必须即刻写信禀告,大郎若是为郡主好,便早些备下吧。”

    这是让他替郑令窈准备棺木了。

    大老爷顿时吓清醒,满腔的愤慨刹那间消失殆尽。

    郑令窈重病,与郑令清重病带来的影响,二者之间,压根不能相提并论。

    刚出宫便死在府里,圣上必大怒,若是圣上再看重些,说不定全府人几天后就得给她陪葬。

    他哪里还敢想管教的事,一把抓住李太医的手,恳求道:“可还有救?”

    李太医在宫中照顾令窈五年,对她的脾性再清楚不过。答道:“我会尽力,你们不要在这屋里,都出去罢。”

    大老爷当即扫着众人出去。

    老夫人有大奶奶照顾,此刻回过头指着大老爷道:“你不是还要找卿卿问罪吗,你拿的那些绳子和荆条还没用上,你倒是进屋去绑去训,清姐病了,你不由分说便要找卿卿算账,现在卿卿病了,你找谁算账?我好不容易得了她,八年才见头一回,你见不得母亲高兴,你同母亲直说便是,何必将气撒到一个小孩子身上!”

    大老爷噗通一声跪下,头低到袍角处,“儿子不敢!母亲息怒!”

    三奶奶和三老爷缩了脑袋,此刻不敢再提郑令清落水的事,蹑手蹑脚地便往外头走了。

    闹了一出戏,天边泛起鱼肚白,大奶奶伺候老夫人回房,大老爷回了书房,已经开始筹备着写请罪折子。

    婢子来来去去,最后总算清静了,留得佳姐一人待在令窈床前。

    屋里没其他人,连带着鬓鸦都被打发回园子。

    令窈缓缓睁开眼,她许久不曾装病,前世老夫人和大奶奶死后,她再怎么装病,府里都没人理她。今日重来一遭,竟觉得有些后劲不足,好似躺了几个时辰,真病一场,一时使不上力气。

    令佳拿茶喂她,“怎么起来了?”

    令窈见她似乎不开心,便朝她眨眨眼,笑容狡黠:“怎么样,我装得像不像?这可都是宫里练出来的。”

    令佳果然开口笑,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你!”说完忽觉得心酸,遇到事情,家中父亲不闻不问反而向着他人,现在竟要靠幼小的堂妹帮衬,双眼一红,蓦地就含了泪。

    令窈逮了她的手指,一张柔白小脸凑上前,懂她伤心处,并不戳破,委婉道:“阿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这话,说给令佳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她现在才八岁,还有十年的时间筹谋。生老病死她拦不住,悲欢离合她却能避。在真正的大事来临前,现在这些小打小闹都算不得什么。

    如何把握住下一任皇权的中心,才是她真正要操心的。倘若她真成事了,要谁得势便得势,要谁倒霉就倒霉,哪里还用装病欺负人。

    但在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到来前,她还是得好好装病。为了装得像样点,令窈决定在床上多躺几天,不让任何人动她,一心想要宿在佳姐房里。

    三房那边已经被吓个半死,郑令清第二天就活泼乱跳地爬了起来,不敢再拿落水的事逼令窈,生怕她一个不顺心,就此咽了气。

    令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夫人伤心,央了大奶奶和令佳过去照顾。

    李太医按时来看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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