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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
    黄云龙反应过来,也不由懊恼,届时北狄大军索性掉头来对付陆膺,连景耀帝一锅端了,那才是麻烦!

    就算到时候有宋远恒出城救援,可乱军之中,景耀帝的安危、陆膺这支黄金骑能撑多久,皆是未知之数,这实在不是个好计策。

    以如今北狄大军将亭州城围个水泄不通的架势,任何传信手段都无法保证不会落入北狄之手,更不要说喊话这样直白的方式了。

    一时间,如何入城、如何联系上安国公,竟陷入了僵局。

    静默片刻之后,岳欣然与陆膺竟再次不约而同开口道:“那些北狄降兵……”

    二人皆是一怔,陆膺不由侧头凝视而笑,若非此时亭州围城、形势紧张,他简直想大笑起来,岳欣然却只是一怔之后淡淡道:“我认为可行。”

    陆膺转头向景耀帝笑道:“陛下,请准臣分兵行事!”

    黄云龙等人简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陆膺本就兵少,此时竟还将两千兵分出去另外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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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之期已至,眼前那“景耀帝”就要被斩于阵前,安国公的心拧作一团,亭州城与陛下之间必要做一个权衡取舍,他即将开口之际,天空传来一道清越的鹰啼,晨光之中,响彻长空。

    亭州城头、四野的北狄大军,俱是情不自禁抬头看去,一只金色大鹰盘旋于渐次亮起、云霞绚烂的天际,然后,安国公便见北狄大军竟开始隐约骚乱起来,四周皆是北狄人的大呼小叫:“……阿孛都日!”

    那声音中隐隐夹杂着慌乱、厌恶、难以置信,只叫城头的魏国军将茫然不解。

    宋远恒却心中一动:“也许……北狄军中要生乱!”

    他与韩铮对视一眼,韩铮悄声道:“我去点兵!”

    若有什么机会,他们立时冲出城去将陛下抢过来!

    二人约好行军信号,韩铮便立时下了城楼。

    与此同时,北狄王帐中,一个满面狼狈的北狄骑兵伏地大哭:“……可汗!那阿孛都日联合了氐羌、吐谷浑、高昌诸部围剿而来!三王子大败!”

    二王子、四王子俱是霍然惊道:“什么!”

    这些俱是曾被北狄狠狠欺压、亦是多次受阿孛都日相助的周边部族,竟是趁他们倾兵而出之际来抄后路?!

    便在此时,亭州城头,宋远恒已经远远看到高高扬起的烟尘,北狄王帐之中,已经可以隐约听到远远传来的声响。

    二王子面色难看:“父汗,那姓宋的显是不在意大魏皇帝的死活,若是他趁机进攻……”

    届时围城的北狄大军就会变成被两块铁板内外夹击的肉馅,再无脱身之机!

    第97章 虎山东西

    亭州城中有宋远恒的大军, 后边有诸部联军……这样的情形下,四王子恨恨道:“那阿孛都日真是阴魂不散, 必要叫他浑身流血而死!”

    二王子焦躁道:“父汗!咱们起营吧!绝不能叫这马贼断了我们的北归之路!”

    此次南征正值春牧之时, 在这样的时节召集部族青壮出征,北狄上下亦是压力极大, 若被阿孛都日切断了北方归家的退路……恐怕不等两面夹击,军心先溃,要先炸营了。

    北狄军中骑兵也不过是部族中一个个的牧民之子。

    狼毡小几上, 这位北狄大魏还在翻阅一本书册,竟皆是魏人文字,一双锐利鹰目自书册上抬起来问道:“术突,你是如何看的?”

    听到这个名字,不论是二王子还是四王子, 俱是吃了一惊转头看向帐外, 神情中既意外又厌恶, 侍从纷纷行礼,但二王子和四王子却没有一人主动招呼这个进来的高大汉子。

    他向北狄大汗行了一礼:“父汗。”

    北狄大汗:“你先前喊话的时候,那姓宋的如何?”

    术突道:“他神情不寻常, 只怕……前头那些,都是装出来的, 这姓宋的官儿是忠于这个大魏皇帝的。”

    二王子冷笑一声, 不知是对术突不屑,还是对他的推断感到不屑,北狄大汗只瞥了他一眼, 随即道:“魏人心里想的是地上的泥土,口中却会说天上的白云,惯来这样。”

    术突朝地上那报信的北狄骑兵道:“你们先前大败……那个大魏皇帝呢?”

    那人惶恐道:“我们跟着三王子本来就是去追那个大魏皇帝,没有想到阿孛都日突然出现,三王子措手不及,全军大败,混乱之中,我们也不知道那个皇帝在哪里……”

    术突在三王子账下见过此人,立时道:“父汗,不能令那大魏皇帝落入阿孛都日手中。”

    二王子嗤笑一声:“人人都知道。”

    术突却是神色从容:“请父汗决断。”

    北狄大汗却是合上书册,缓缓站了起来,好像一直养精蓄锐的年迈猛兽终于睁开了眼、抖擞了精神,这一刻,那凶猛的气势令王帐都显得逼仄起来。不论是八风不动的术突,桀骜难驯的二王子,还是装模作样的四王子,俱是垂下视线、敬畏地躬身。

    北狄大汗锐利的视线调转朝南:“术突,给你一万骑。”

    术突伏地领命,北狄大汗声线转冷:“守好营帐,其余的人,随我北上。”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小几后悬垂的那副堪舆图,那上面,不只绘有沙河大漠,更有魏梁、隔了晋江的陈……清晰的线条勾勒出来的,是旧时大狄王朝浩浩荡荡的广袤疆土。

    他仿佛自言自语道:“骏马太久没有在上面奔跑,土地都忘记了它的主人啦。”

    宋远恒在亭州城头只见随着远处隐约的大军烟尘,原本喊话的北狄人忽然不见,“景耀帝”竟被带回了营帐,下一瞬间,他更是瞳孔一缩,只见无数北狄铁骑上马集结,北狄纵使被逐出中原,却也一贯以天下霸主的旧日荣光自诩,维系着旧时规制,以万人规制集结,一、二、三、四、五、六,宋远恒眼前清晰地看到,北狄六万大军竟是扔下营帐浩浩荡荡掉头北去!

    这一瞬间,久经沙场的心亦难免扬起……眼前围城的北狄大军只剩下一万骑!

    以亭州城中的军力,这是一个张开了嘴就能直接生吞下去的数目!

    可下一瞬间,喊话的北狄人提了刀将“景耀帝”推到阵前,冷冷道:“城中的魏人听好了,若你们亭州城胆敢有任何异动,我必会将你们的皇帝拿来陪葬!”

    以一人挟制亭州城军,这就是北狄敢掉头去收拾阿孛都日的底气!

    这六万铁骑乃是北狄王族麾下真正的精锐,上马集结到掉头迎战,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更因为北狄大汗面对可能的诸部挑衅,没有丝毫犹豫而亲率应战,这样的英雄胆概乃是北狄最为推荐的气魄,足令此时万骑一心,铁蹄踏出的轰隆都仿佛透着无坚不摧的帝王意志——

    不论来的是谁,阿孛都日也好,诸部大军也罢,在北狄大汗的意志之前,都将被铁蹄踏得粉碎,这不是什么宣言,更不是什么夸耀,而是北狄北归大漠之后,以三十载铁血手腕踏出来的草原铁律。

    这种强大的自信,来自过去三十载的无数恶战,此时注入这支精锐之师中,更是爆发出强烈的斗志。

    十数里在真正的精锐面前并没有花费太久,远处的烟尘与喧嚣越发清晰,甚至连阿孛都日的黄金骑后队都能看见了,二王子扬起鞭子狠戾地道:“小小一个马贼,早该收拾了!真以为那些部族为他撑腰,护得住他吗!父汗!我请为前锋!亲自将他的头颅带到你面前!”

    北狄大汗却是微微皱起花白浓密的眉毛,有什么不太对,前方是一个峡谷,峡谷后只有窄窄一条通路,其他都是密林,阿孛都日领着诸部大军,也不该途经此处。

    他沉声道:“哨骑前探!”

    便在此时,那些喧嚣忽然一寂,就好像什么神仙施法,山谷中那支大军谁也不能再出声一般,寂静得叫人心慌。

    二王子的心猛然提了起来,他不由看向他的父汗,北狄可汗的面色猛然阴沉,吐出了一个字:“走!”

    大军贸然进入山谷,不知里面是不是有埋伏,这分明是大忌,可是,不论是二王子,还是四王子,在此时的北狄大汗的面色之下,谁也没敢说话。

    北狄可汗一马当先冲进了山谷,与先前判断的一致,这是一处死地,背后是密林,两山夹成一个山谷,除了一条羊肠小路,没有其他退路,如果此处真的有驻扎大军,被北狄大军封死这条来路,便可以说是案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了,可是现在……

    地上散落着大鼓、无数的树枝、无主的马匹……却是一个人的踪影都看不到。

    如果真有一支大军在此,短短几个瞬间,除非真有神仙显灵,否则哪有可能消失如此之快!

    哨骑来报:“禀报可汗,先前有些人影从小道撤离了!”哨骑顿了顿才小心翼翼道:“对方应当不过千骑。”

    北狄大汗的脸色异常难看,哪里有什么诸部大军!他们竟是被那马贼给耍了!他蓦然回身狠狠一夹马腹,厉声道:“速返亭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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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那北狄人竟再次以陛下要挟,勒令他们不得出亭州城,宋远恒几乎将手下的墙砖给捏个粉碎……欺人太甚!

    就在此时,波澜又起!

    一支身披金甲、从未见过的小股兵马竟直直朝亭州城北门冲来,那只盘旋的金鹰直直向那支兵马而去。

    留下驻守的术突看到黄金骑之时,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却又难抑怒火,这些马贼,真是太不将他们放在眼中!这点人马,难道是瞧着父汗前去追击了,他们以为凭借这点人马就能欺上来?!也未免太小瞧他术突了!

    术突这一万骑原本是四方留人,其中威慑意义远大于真正的军事意义,毕竟,一万骑想围困亭州城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他所依仗的只是手中“景耀帝”,但现在要收拾眼前这支可恨的马贼,术突却是必须合兵而击!

    他只朝城头宋远恒扔了一句话:“要想保全你们大魏皇帝的脑袋,就莫要轻举妄动!”

    随即他立时吹响牛号,集结骑兵,只听一声清啼,那只金鹰落到一个金甲人身上,一道长笑响起:“术突,你果然是被留下来看门了呀……”

    即使是在草原,也有看门犬之说,这样的侮辱却没令术突升起羞耻的情绪,他反倒心中一凛——阿孛都日!

    这马贼头子竟是亲自来了!

    一个问题疑惑地在心中盘旋,父汗那头要对付的诸部联军又是谁领头?

    黄金骑来得极快,犹如一支黄金标枪挟着奔驰的重量与力道狠狠扎来,术突不敢大意,散开阵型稍避锋芒,以偏锋应敌,黄金骑手中长枪随即与北狄铁骑战成一片,可他们速快力沉,便在此时,阿孛都日手上的金鹰再度腾空而起。

    下一瞬间,且战且走之中,腾空的金鹰爪中抓着什么,越过亭州城头时,它爪子一松,金光灿然的一样东西竟直直坠了下去,清晨透澈的晨光中,那样东西的轮廓无比清晰,在周遭护卫惊呼着想替宋远恒拦下时,他却蓦然心脏一跳,推开了护卫,自己伸手将它牢牢接了下来。

    那是一枚带着金色流苏的锦囊,里面似有什么东西。

    术突与阿孛都日交锋不敢大意,黄金骑在亭州城下渐渐深陷他的包围之中,可下一瞬间,紧闭数日,无论被北狄如何羞辱也始终牢牢关闭、未曾打开的亭州城门发出剧烈的震动,旭日灿烂中,亭州城门霍然洞开!

    城门中,是无数整装待发的大魏猛士!

    第98章 陆膺归来

    术突指挥着北狄骑兵将阿孛都日团团围住, 竟见那扇从来没有打开的亭州城大门竟豁然打开,城门中整齐列阵的黑压压一片, 净是大魏骑兵。

    在术突难以置信的眼神中, 韩铮猛一挥剑:“杀——!”

    “杀——!!!”

    大魏骑士蜂涌而出,仿佛潮水般, 自动避开黄金骑,只向北狄人杀去,黄金骑亦配合默契直朝亭州城门而去, 一来一去,在瞬间交换防线,简直默契无间。

    黄金骑只有寥寥两千骑,先前被术突以五倍兵力牢牢围困,虽说阵型未乱, 却也倍受压力, 可亭州中的大魏骑兵却有数十万之众!

    此时接连不断自城门中涌出, 简直犹如一波又一波全不停歇的潮水般,将猝不及防的北狄骑兵阵型冲了个七零八落,术突连连呼喝勉强稳住阵势。

    术突心中怒极, 他抬起头朝城楼上高喊:“宋远恒!你们大魏皇帝在我手中!你敢出兵!”

    城门之前,黄金骑始终牢牢护在阵中、始终与阿孛都日并驾而行的金甲人一勒缰绳, 他蓦然回首掀开面甲, 手中长剑一指术突:“北狄小儿!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朕在此!犯大魏者!必叫你们有来无回!”

    宋远恒在城楼上忽然老泪纵横,才相信手中那锦囊中所说一切俱是真的,他立时高呼:“天佑大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冲出城门的左卫军亦是怔愣, 他们原先只以为是冲出来应敌,要冲到北狄大军中去抢回皇帝……一国之君被俘,整个亭州城中所有军士俱是人心惶惶,而左卫军身为帝王近卫,一是忧心忡忡,极难保证他们不被牵连;二来更是觉得颜面尽失,未能护卫陛下安全;三来……每每被北狄人在城下借景耀帝羞辱之时,何尝没有羞愤恨怒,帝王被敌军所俘的耻辱,简直叫愤恨难平。

    左卫军再是精锐,军心亦难免低迷。

    可猛然之间,竟看到陛下现身军阵之中,非但没有被俘,还一身戎装,神采奕奕地鼓舞士气,自韩铮而下,人人俱是激动得难以自已:“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天的呐喊响彻亭州城!

    左卫军更是犹如彻底点燃了一般,集结成阵,疯狂冲击着北狄大军。

    景耀帝亲自出声振奋士气,看到大魏将士奋勇杀狄,才稍一发泄此番被掠的怒气,见他犹不解恨,陆膺连忙上前道:“陛下,请及早登城门,鼓舞军中上下,以振人心!”

    纵然大魏军多,占着上风,城门之处犹处乱战之地,谁知道会不会有冷枪暗箭,陆膺的提醒实是十分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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