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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李皇后就也是笑,“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些。”

    “娘娘,”连翘的脸上升起红晕,一张小脸越发娇俏,“殿下是正人君子,从没有对奴婢有过那些……”

    李皇后噙着笑点了点头,说:“你去你屋里收拾一下东西吧,上回让你走的匆忙,怕是很多东西都没带上。”

    连翘低低地应了一声‘是’,福了福身才下去了。

    待她走了,赵嬷嬷才又出声道:“娘娘真要让连翘去伺候殿下?”

    李皇后看着门口幽幽地道:“承昭未来的路还长着,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拦他前进的脚步。”

    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两个把那天他们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她。她不仅知道楚承昭的女儿极为可爱,儿子极为像隆让,还知道他对当时的外室——如今的侧妃,宠爱非常。

    这不禁就让李皇后想到了当年的隆让太子和太子妃,那般的琴瑟和鸣,鹣鲽情深,再也容不下旁人。

    当时她是乐见其成的,可如今想来,或许太过重情,对皇家人来说,已然是一个软肋。

    当年的隆让太子就是太过重情,将生的希望给了太子妃和孩子,所以客死异乡,连一具全尸都没有,如今的坟冢也不过葬了他生前的衣物。

    甚至午夜梦回,李皇后也在想,当年隆让太子去两淮彻查贪腐之案,确实是臣子上奏,但他也不是那等愚笨之人,不可能对其中的阴谋毫无察觉。或许是自恃过高,或许是那时候怀着身孕的太子妃思念父母,以泪洗面,他心有不忍,所以才顺势应承了下来……

    其中内情到底如何,现在已不可考。

    加害隆让的是那帮天杀的皇子不错,但到底一个‘情’字,亦害他不浅。

    李皇后的眼神越发坚定,重复道:“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拦他前进的脚步,我不可以,谁都不可以!”

    ……………………

    宋瑶和赵颐宁聊了几句,周嬷嬷和轻音就抱着孩子过来了。

    宋瑶接过哭着的怀远颠了颠,“我们怀远怎么又哭起来了?是不是想娘了?”

    怀远刚立时就止住了哭,宋瑶伸手往他脸上一摸,小脸上干干的,一滴眼泪都没有。合着就是干嚎假哭,吸引人的注意,把他抱到主屋来。

    “这小子,又娇气又坏。”宋瑶爱怜地点了点他的小鼻子,“这么大一点,就会这种法子了。等你大了,怕是谁都治不住你了!”

    怀远安逸地在她怀里闭上了眼睛,立刻又睡了起来。

    安安在周嬷嬷怀里,眨巴着眼睛看宋瑶。

    老话总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宋瑶到了这会儿才觉出一些味儿来,论模样和性格,安安都比怀远讨喜。可怀远就是会哭,她也觉得别人喜欢安安多过怀远,这段日子总是看顾怀远多一些。

    亏她想着不能偏疼闺女呢,如今这做派倒像是偏疼儿子多一些了。

    “把安安也抱过来吧,我一手抱一个。”宋瑶说。

    安安个头大,分量也重。轻音就坐到了宋瑶身边,在她抱着安安的时候,帮着她托一把,替她分担一些。

    屋里也没有外人,周嬷嬷就问宋瑶道:“娘子,飞歌说的可是真的?殿下身边,真的多了一个美貌丫鬟?”

    宋瑶不错眼地看着两个孩子,头也不抬道:“是真的,说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

    周嬷嬷蹙起了眉,皇后的消息已经多年没有听到了,外头都在传皇后很有可能早就去世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秘不发丧而已。没想到这位皇后娘娘居然还在世,还给楚承昭赐下了宫女。

    周嬷嬷算了算日子,那宫女被赏赐下来的时机也讲究,当时宋瑶身子不便,楚承昭又在新宅子里监工,他若是稍有动摇,说不定就被笼络去了。

    而且李皇后当年料理宫务的手段,周嬷嬷也是见识过的,那真的是将阖宫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分毫不错,无人不信服的。

    这样精明强干的人,送来一个貌美的宫女到素了快一年的亲孙子的身边。说是没有谋划,任谁都是不可能相信的。

    “嬷嬷,我真的没有瞎说。”飞歌道,“那丫鬟看着气度就和我们不同,就是玉容和玉珠,同样宫里出来的,也比不上她。您也知道殿下素来不喜欢我们近身伺候,往常玉容玉珠也不是没有过凑上前,殿下可是从来都不看她们一样的。可那个叫连翘的,不仅给殿下侍弄衣裳,还一副能随意出入后宅的模样……”

    “好了,飞歌别说了。”宋瑶出声道。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越听飞歌说的越闷。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她从来没奢求过未来要当皇帝的楚承昭会只守着她和孩子过活,眼前不过多了一个丫鬟,又没有威胁到她的地位,她有什么好气的?

    她不止不该生气,还应该表现出自己的大肚,给楚承昭留下个好印象——她还是想帮赵颐宁争夺皇后之位,没有哪个帝王会想要一个善妒、小心眼的皇后。

    周嬷嬷也看了飞歌一眼,道:“娘子别听飞歌的,殿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这就去和他问清楚,要是他真和那丫鬟不清不楚的,便是娘子不说什么,老奴也要给娘子做主的!”

    周嬷嬷说着便要往外去,正好这时候初十来了。

    挺冷的天,初十跑出了一头的汗,可见也是归家心切的。

    进了屋,初十行完了礼,就禀报道:“娘子走的匆忙,殿下想追都没追上。”

    飞歌气哼哼道:“初十你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殿下是想追没追上吗?殿下是被那连翘给绊住了。且我们都回来这么久了,殿下若真有心,便该和你一起回来。”

    初十擦着汗被飞歌骂的缩了缩脖子,干笑了两下才接着道:“连翘姐姐那是提醒殿下到了入宫觐见皇后娘娘的时辰了,殿下不是没有心,是进宫去了。他让小的先回来告诉娘子一声,他今日就会回来住了。”

    宋瑶抿着唇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周嬷嬷和飞歌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周嬷嬷还是劝宋瑶道:“娘子刚出月子,千万别置气。等殿下回来了,老奴来问问他,他不会和老奴说假话的。”

    初十搔了搔头,道:“嬷嬷有话也可以问小的,小的日夜都跟着殿下,再清楚不过的。”

    “问你?”飞歌瞥了瞥他,“你也是个小没良心的,娘子往常对你多好。殿下身边冒出那么个美貌丫鬟,你竟不知道回来通风报信。还问你?你嘴里能有半句实话不?”

    初十实在委屈。新宅子里事情多而杂,楚承昭忙的分丨身乏术不说,连带着他也忙的脚不沾地。尤其是楚承昭怕宋瑶有个闪失,还把所有人都留给了他,身边更是连得力趁手的帮手都没有。

    后头李皇后赐下了连翘,其他皇子也跟着蠢蠢欲动,想以长辈的名义往新宅子里塞人。光是挡回他们的人,楚承昭和初十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当然初十刚开始也是有些担心连翘会趁机上位的,不过后头看楚承昭对她虽然和气,却是和气到客气的那种,别说什么亲密举动,就是近身伺候也没有的。最多就是让她修改李皇后赐下的衣服。那本是和她一起被赏下来的,由她来改也在情理之中,初十就没特地回来报信。

    后头楚承昭亲自回了一次,初十就以为他肯定和宋瑶她们都说了,便也没有记挂着了。

    哪里知道他提都没提,这下好了,清清白白的都变成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不等初十分辨,飞歌就把他轰出去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屋里加上安安,那可是六个女人。初十也不敢有怨言,只在院子门口哀叹一声,亏他归心似箭,想回来喝口热汤,吃口热饭,早知道这样便不用那么赶了。

    不过初十转念又想到,自己这当书童的都是这种待遇,楚承昭这正主儿回来可不是更没有好果子吃了?

    他顿时有些‘坏心肠’地幸灾乐祸道:“殿下啊殿下,小的是一个多月没回来了,连翘来了以后你中间可是回来过一趟的,你那时候没主动坦白,就等着吃挂落吧,可别怪小的没帮你。”

    第55章

    坤宁宫里, 楚承昭不多时就请来了太医, 正好就是之前为宋瑶保胎的那位张太医。

    张太医见到了苍老如斯的李皇后, 先是一愣, 而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恭敬地行了礼, 上前为李皇后诊脉。

    片刻后,张太医脸色凝重道:“娘娘这眼疾,已经不是三两日的事情了, 且娘娘身体还有些虚弱。微臣只能用温补的药,先将娘娘身体的虚空补起来……至于眼疾,微臣知道殿下府中有一能人, 继承了医仙的衣钵,会金针刺穴之术, 让她过来为娘娘早晚施针,便可恢复几成视力。”

    李皇后摇了摇手,道:“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年纪大了, 本就是各种病痛缠身, 治得好是天意, 治不好也不用忧愁什么, 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的。”

    张太医心惊不已, 李皇后常年茹素,虽贵为一国之后,身体底子虚得连贫家妇人都不如, 且听这话说得,竟似已然是看破生死,全凭造化了。

    张太医看了楚承昭一眼,楚承昭对他点了点头,让他先出去。

    张太医走后,李皇后怕他还要再劝,便道:“太医的药我会喝的,只是旁的,便不要费工夫了。我这把年纪了,眼睛能看个大概就成,你身边既有能人,便该好好利用,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楚承昭和李皇后说不上多么深厚的感情,但到底是血脉至亲,无形之中还是有着一些亲近。他心中微微一窒,想劝说一二,但李皇后一副看破红尘的口吻,实在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皇后又对他温和笑道:“承昭,皇祖母这些年过得孤清,今日能见着你,便没有遗憾了。你若有心,便趁着皇祖母眼睛还看得见的时候,得了空把你那两个孩子带进宫给我瞧瞧。”

    楚承昭微微叹息,也没再勉强她,应承了下来。

    时辰不早,李皇后说还要做晚课,便让赵嬷嬷带着他们出去。

    楚承昭行礼后,直接调转身子快步离开。

    赵嬷嬷心想不对,跟上去忙道:“殿下,连翘还在收拾东西,您不等她一起走吗?”

    楚承昭停住脚步,奇怪道:“连翘为何要收拾东西?祖母不是让她去给我改衣裳的么,如今衣裳都改好了。”

    赵嬷嬷急了,说:“连翘不仅会针黹,还会旁的,娘娘是让她一直跟着殿下伺候的。”

    楚承昭弯了弯唇,道:“皇祖母当时把连翘送来,那传旨的说的可只是‘衣服恐有不合身,随行宫女连翘擅针黹,使其修改’这样的话。皇祖母身边只有嬷嬷你和连翘,若是连翘去了外头,皇祖母身边岂不是无人可用?想来是嬷嬷误会了。”

    自来长辈给小辈赏人,也不好直接说是给他添房中人,都是直接把人送去,再夸奖几句伶俐能干,小辈自然能心领神会。赵嬷嬷年纪比李皇后还大,加上常年侍奉在庵堂里,她的嘴皮子哪里及的上楚承昭利索,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去说。

    “不不,老奴没有误会,那可是娘娘的意思。”赵嬷嬷虽不知道怎么掰扯,但还知道还是把李皇后抬了出来。

    楚承昭蹙眉疑惑道:“皇祖母的意思?那更不能够了。连翘去了以后,我那些个皇叔都以为我们新宅子缺人手,三不五时也想给我送人,弄的我不胜其烦。皇祖母最是爱护我的,怎么忍心我落到那种两难的局面呢?”

    “这、这……”

    楚承昭摇摇手,“嬷嬷别说了,我家中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赵嬷嬷再开口,楚承昭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殿下,殿下……”赵嬷嬷腿脚也不利索,呼唤了几声,就看着他走远了,只好再慢慢地走回了正殿。

    “你们在外头说什么了?”李皇后在殿内依稀听到了赵嬷嬷的呼唤声。

    这时候连翘也收拾好了包袱,回到了正殿。因为想着日后不会再有机会回来,所以连翘收拾得很是细致,便耽搁了一些时间。

    李皇后看到她,挑眉道:“承昭没带你一起走?”

    连翘茫然地摇摇头,“奴婢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殿下未曾来过。”

    赵嬷嬷叹了口气,把放在外头楚承昭说的话都转述给了李皇后和连翘听。

    连翘脸色立刻煞白,眼中升起了水雾,仍然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殿下怎么可能那么对我?”

    赵嬷嬷无奈道:“娘娘,是不是殿下过去被安毅侯府那些个不知所谓的人给、给耽搁了,所以有些不通人情世故?您别生气,想来殿下不是故意要回绝您的美意。”

    李皇后沉吟不语,片刻后她非但不恼,反而笑了起来,“这孩子,哪里是不通人情世故,就是太通晓了。他知道连翘我是我赐的,若是之前不接受或者是当面同我回绝,都会伤及我的面子和我们之间的祖孙情分。干脆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把连翘当成帮工。”

    “那,那连翘……”赵嬷嬷也是看着连翘长大的,心有不忍地看着她。日前李皇后的懿旨已经发出去了,阖宫上下都知道了这消息。坤宁宫内虽然遣散了宫人,但李皇后没有拘着连翘去别的宫里交际,这让旁人如何看待连翘。

    连翘捂着脸轻声哭了起来,而后跪下道:“娘娘,是连翘不中用,惹了殿下厌弃,给您丢人了。”

    李皇后摇了摇头,让赵嬷嬷把她扶了起来,道:“承昭说的话不假,他那些个皇叔都非良善之辈。我这当祖母的赐了人,他们当叔叔的自然可以用长辈的名义塞人。是我这些年拘在这佛堂里,对外头的情况不甚了解,思虑不周了。”

    连翘嘤嘤啜泣,委屈和屈辱的感觉都快把她淹没了。亏之前李皇后问她和楚承昭相处的如何,她还满心甜蜜地说楚承昭待她如何地好。原来那所谓的好,是根本没把她当自己人,而是把她当成客人……

    “好了,连翘别哭了。”李皇后宽慰她道,“来日方长,承昭恢复身份也不过月余,往后还有机会。”

    连翘擦了擦眼泪,低低地应了一声,其实她心里并不像李皇后这么乐观。她见过宋瑶一次,看她模样出挑,特别是楚承昭见着她的时候神情都柔和地能润出水来,和看旁人的时候判若两人。之前宋瑶刚生产完,又恰好楚承昭身边无人伺候,她过去了都没能抓住机会,日后真的还能成吗?

    不过转念想到楚承昭那俊朗的容貌和沉着稳重的气度,便是其他皇子也比不上的,连翘心中又是一软,便是没有机会,自己的前程还是要挣一挣的!

    楚承昭快步出了坤宁宫后,就直奔宫门。

    路上还遇到了当值厉景琰,厉景琰相同他攀谈两句,他拉着厉景琰一路到了宫门前,才放慢了脚步。

    厉景琰被他拉的一通快走,额头都出汗了,一边以手扇风一边道:“你走这么快做什么?被鬼追呢?”

    两人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孩子洗三礼那天,厉景琰当天正当值,并没有去,后来才得到了消息,但楚承昭身份的变化没有影响两人之前的情谊,后头楚承昭监工新宅子修葺的时候,厉景琰还和从前一样,得了空就寻他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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