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8节
    宋瑶的目光正好落在她光滑的脖颈上——他没有喉结。

    宋瑶不由奇怪地多看了他两眼,越看就越觉得眼熟,半晌之后,她终于想了起来:“是你呀!咱们在城门口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

    听到她这么说,赵颐宁就笑了起来。她脸颊瘦削,缺少这个年纪女孩子该有的娇嫩,却别有一股英气,所以扮起男装来丝毫不显为何。但是她笑开来的时候,面目顿时柔和起来,唇边还有一对小梨涡,就很容易分辨了。

    “娘子有恩于我,自然是记得的。”赵颐宁说。

    若是不记得宋瑶,赵颐宁也不会特地大热天跑这么一趟。她一直在邱大夫和邱夫人开的回春堂当学徒,两个月里她跟着邱夫人给不少妇人看诊,已经初步将医仙留下的传承和实践相结合,悟出了一些自己的心得。

    只是医仙的传承一直是不少江湖人士争夺的东西,所以她也不敢表露太多,唯恐给自己和邱大夫、邱夫人招来祸端。

    这段时间里,她和邱大夫打听了一些宋瑶的事情。

    邱大夫不欲把她牵扯进豪门大家的私事中,只告诉她宋瑶是并不是正头夫人,让她不要多问多管。

    赵颐宁听完心里就替宋瑶不值,她那么好,那么和善,还怀着孕,新帝却连个名分都不给她。也难怪上辈子新帝登基之后,就好似把宋瑶抛到了脑后,完全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一般。

    她偷偷看过邱大夫给宋瑶写的脉案,虽然上头写着宋瑶和孩子都十分康健,但赵颐宁还是心里不安。虽然她不知道上辈子宋瑶和她的孩子是出了什么岔子,但思来想去,最有可能还是生产的时候——不然即便新帝厌弃了宋瑶,也不可能对自己第一个孩子毫无眷恋。即便那孩子夭折了,他的梦中怎么可能连那孩子的影子都没有呢?

    赵颐宁一直关注着宋瑶的脉案,到了最近,她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宋瑶的肚子太大了!大到邱大夫都不止一次在脉案里花了笔墨备注。

    后来她又听到邱大夫和邱夫人私下里说,宋瑶这一胎或许不止一个孩子。宋瑶是头胎,估计生产的时候会十分艰难。不过妇人生子本就如同过鬼门关,这生双生子就更是难上加难。

    邱大夫自己不确定,便也没敢对宋瑶等人说,只敢私下里和邱夫人说说。

    赵颐宁听到了一些,立马就跟着忧心起来。她很想当面看看宋瑶的肚子,最好再给她把把脉,再从医仙的传承里搜寻应对方法。只是邱大夫为人虽然和善,但为了病人的安全,他于医术一道也有自己的严格要求,赵颐宁这样不过入门两个月的学徒,他别说带她出诊,便是在医馆里,他也只让她先从认药材、碾药材最基础的活计做起。

    这给赵颐宁愁的,已经在考虑和邱大夫老实交代自己得到医仙传承的事了。

    幸运的是,这天初十过去拿着太医院新修的方子去回春堂的时候,邱大夫正好出诊去了,邱夫人又因为方子修改过了,怕宋瑶吃了不好而被牵连,特特地叮嘱了初十好多话。她看准机会,说初十不通药理,听不懂也是常理,不如由她来传话。

    邱夫人想着她这两个月里做事都仔细妥帖,人也聪明机灵,便让她来了。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赵颐宁才来到了这宅子里。

    见到了宋瑶,她才开始犯难——她们只匆匆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她那个时候又刚在医仙谷过了一段野人日子,头发蓬乱,满脸乌黑,现下宋瑶怕是要不认得她了。若是不认得其实也不要紧,就怕她主动提起那天的事情,又说要帮着诊脉,让人怀疑她不安好心。

    不过还好,宋瑶很快就认出了她。

    赵颐宁不禁心里松了口气。

    “原来你是在邱大夫那里当学徒啊。”宋瑶让赵颐宁坐下说话,“怎么样?这段时间过得可好?”

    赵颐宁点了点头,笑道:“邱大夫和邱夫人都是顶和善的人,我这段时间学到了不少本事,邱夫人都夸我聪明有天赋。当日多亏了娘子解救我,让我学医,不知道我现在能否为娘子试着拔把一次脉?”

    宋瑶自然说可以,她打心眼里替她高兴。她穿过来这么久了,镇日里就在宅子的后院里打转,说起来,眼前的小姑娘是她穿过来后唯一认识的外头的人。

    “我就知道你可以,你好好学,往后也当个济世救人的好大夫。”宋瑶看着她,又问她:“你家里……没有再来为难你吧?”

    赵颐宁摇了摇头,说没有的。不止陈家村的陈家父母没有来找她,就是赵家都没有派人寻她。这让她很奇怪,本来按着上辈子的事情发展,这会子赵安宁应该在花宴上得罪了大皇子家的嘉平县主,曾氏要把她找回去顶缸了。

    后来她打听了一下,原来是这段时间皇帝把一众皇子们都拘在了宫里,那嘉平县主自然没有兴致办什么花宴了。所以曾氏就没有捅破赵安宁的假千金身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辈子变成了这样,不过赵颐宁还是挺乐见其成的。勇勤侯府的那帮子人根本没把她当家人,她也不稀罕回去当什么侯府千金!

    当然了,她也不会让曾氏和赵安宁、陈家人那么好过的,只是她现在还没有足够强大。等她强大起来,自会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报上辈子的仇!

    把脉结束后,赵颐宁已经从脉象和怀相上,判断出她这一胎多半不好生。她说邱夫人让她捎了一些话,周嬷嬷就让人把张太医请了过来。

    赵颐宁便和张太医去外间说了关于药方的事,一部分确实是邱夫人的话,另一部分却是她在医仙传承里看到的内容。

    张太医听完,觉得赵颐宁的想法很是大胆。他们光想着如何控制孩子的发展和增强产妇的体质,却没想过可以在孩子七八个月未完全长成的时候,施以催产之术,这样孩子个头不会过大,产妇的身体也不会过负。时下也有催产药物,但都是到了产妇难产的情况下才会开用,并没有听说过谁在孩子好端端的情况下,提前一两个月下催产药物的。

    而且催产也有风险,除非以医仙的不传秘术——金针刺穴,相以辅佐,不然也很容易出意外——早产的孩子可是更容易夭折的,产妇也容易因为催产的药性猛烈而流血不止。

    所以张太医并不认同她的看法,只道:“你家那位夫人虽然有想法,但是这法子风险亦不低,除非医仙在世,不然老夫认为此法还是不可行。”

    赵颐宁窘了一下,也不能说自己就是医仙的唯一传人。

    话说完,太医拿了药去煎药了,赵颐宁又进了内室。

    宋瑶手边正好放着刚出笼的点心,就忙招呼她来一道吃。

    赵颐宁想说不用了,但是宋瑶已经喊了轻音又摆了碗筷来。看她没动,宋瑶就挺着肚子站起身,把筷子递给她,语气软软地请求她:“府里难得来人和我说话,你稍微逗留一会儿可好?”

    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睛,赵颐宁推辞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这是上下两辈子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她怎么舍得让她失望。

    第40章

    宋瑶和赵颐宁分着吃了点心, 顺带和她聊起天来。

    宋瑶先说了自己的名字, 又问起她的,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说起来咱们都见过两次了, 上次没想到还有机会再见, 便没有问你的名字。”

    赵颐宁垂下眼睛想了想,如今她已不是陈家村的陈香兰,还不是勇勤侯府的赵颐宁, 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自称。她突然想到了上回宋瑶送她的那条月季花手帕,就说:“娘子唤我阿月便是。”

    宋瑶点了点头,想着她多半是不想透露真名, 引得家里人再来寻她的麻烦,便也没有强求。

    说了好一会儿话, 赵颐宁起身说药铺还有事情做,便告辞了。

    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不过见了两面,宋瑶却觉得仿佛早就同她认识一般投缘。她是真心想同这个性情舒朗的姑娘交朋友, 便将她送到了屋门口。

    “你好好的, 过几日要是邱大夫再来, 你就同他一道来看我。”宋瑶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赵颐宁笑得眼睛弯弯, 应承了下来。她自然是还要再来的, 回去还得仔细回忆那本医书,想个万全之策,来保住宋瑶和她的孩儿。

    前院里, 楚承昭和宝庆公公说了会子话,他和宝庆公公说了自己最近要在家里照顾宋瑶,暂时便不去宫里了。宝庆公公让他放心,说昨日太医传回宫里的信,永平帝已经看过了。

    宋瑶肚子里的可是永平帝亲曾孙,永平帝自然是关心非常的,甚至早早就把名字都给想好了。

    永平帝也让宝庆公公给楚承昭带了话,现在自然是先紧着孩子,让他不必为旁的操心。

    楚承昭沉吟之后,同宝庆公公道:“还请大伴替我禀报一声,现下宋氏和孩子都受不得惊扰,为我恢复身份一事,不若延后一段时日。”

    宝庆公公稍加一想,也就明白过来,“老奴明白殿下的意思,娘子和孩子眼下正是紧要关头,自然是要静养的。相信圣上也会体谅一二。”

    楚承昭恢复身份,只需要永平帝一道圣旨。但眼下永平帝的那些个好儿子,明显是不想让楚承昭顺顺当当地恢复身份的,保不齐要找别的茬子。不说什么恶毒手段,光是用长辈的身份,让家里的女眷上门来拜会,宋瑶就必须得好好招待。何况还有其他不明就里的官员,到时候也会各使手段来上门打探消息。

    现下宋瑶和孩子的情况特殊,确实不适合出现在风口浪尖。

    说了会子话,楚承昭送了宝庆公公出府,便去了后院。

    刚走到院子里,他就瞧见了宋瑶正跟一个和她各自差不多高的少年拉着手说话。

    心里不知道怎么就酸了一下,楚承昭快步走了上前。

    “公子招待完宝庆公公了?”宋瑶笑着问他。

    楚承昭用鼻子‘嗯’了一声,眼神落到了她们拉着的手上。

    看他脸色不好,宋瑶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

    赵颐宁这时候本是不想对上楚承昭的,但是看到宋瑶怯怯地松开了她的手,她不由怒从心头起,迎头看向了楚承昭,道:“小女子见过公子!”

    楚承昭这才对他稍加一打量,发现眼前这少年原来是个女子。

    想来也是,自家的后院里,周嬷嬷她们可不是瞎眼的,怎么可能出现什么来路不明的少年,还同宋瑶那般亲热。

    只是方才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一时紧张气极,半点儿理智都没有了。

    不过和赵颐宁对视一眼后,他便点了点头,伸手拉着宋瑶往屋里去。

    宋瑶同赵颐宁挥了挥手,让轻音送了她出去。

    “公子不认识她了吗?”宋瑶解释着,“就是上回咱们去相国寺那回,我在城门口帮的那个姑娘。她说要进城当学徒,居然恰好就是邱大夫那间医馆。今日邱大夫出去了,邱夫人让她带了几句话来,我就和她聊了一会儿。”

    楚承昭听邹鑫说过当时的经过,只是没放在心上。现在他想到赵颐宁沉静如深渊的眼睛,想到这一连串的巧合,不由就生出几分防备:“她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你知道吗?”

    宋瑶被问得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知道,她只说她叫阿月,没说姓氏,也没说家住哪里。”她越说声音也越低,心虚了起来。她对她的了解确实是太少了,可就是觉得投缘。

    看她纠结地绞起了帕子,楚承昭心头一软,放柔了声音:“我也没说怪你,只是来历不明的人,咱们总该防着一点。回头我让邹鑫他们去查查,要是她背景清白,你无聊的时候可以让她进来陪你说说话。”

    宋瑶这才笑了开来,应了一声‘好’。

    楚承昭闻着屋子里有糕点的香味,便笑道:“周嬷嬷又偷摸地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分点儿让我尝尝?”周嬷嬷这段时间为了宋瑶下厨房的次数,比过去十七年还多。若不是他现在把宋瑶当成了自家人,指不定还得再吃味一次。

    宋瑶笑着说:“今天做了核桃酥,酥酥脆脆的,可好吃了。”

    楚承昭点了点头,眼神在盘子里打了个转儿,盘子早就空空如也了,他又听宋瑶说:“嬷嬷做了一盘子,我和阿月分着吃了几块,看她也吃得欢喜,剩下的就都让她包走了。

    楚承昭:……

    成吧,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

    ………………

    楚承昭当天就让人去查了赵颐宁的身世背景。

    初十没多久就打听回来了,告诉他说:“说来也巧,之前娘子说她母亲有位故交家住陈家村,女儿叫陈香兰。小的当时去打听了,符合娘子说的人家,就是这位阿月姑娘家。不过她家里有些……她娘逼着她嫁给老富户做填房,阿月姑娘就跑出来了。当时小的把这件事报给了周嬷嬷,都觉得娘子的母亲不会认识这样的人家,多半只是凑巧。后头城门口遇上了,娘子也不知道她可能就是她要找的陈香兰,给了她娘十两银子。她家里人得了银钱,对她就毫不在乎了,最近听说是拿着银钱给家里儿子又是请郎中,又是买补药的,过得好不快活……”

    又是凑巧么。楚承昭沉下脸,宋瑶要找陈香兰,她便是同名同姓。宋瑶出城,她恰好在城门口同她娘发生了争执。她说要去医馆当学徒,又恰好是一直给宋瑶看诊的那家……

    若不是有心为之,这个人和宋瑶的命运简直像注定纠缠在一起一般。

    “先不要透给娘子知道这件事。你再去查查,看她家背景是否真的这么简单。”楚承昭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不过宋瑶难得交到了心仪的朋友,他也没说断然就不让她们交往了,“还有知会周嬷嬷和轻音她们,下回这位陈姑娘再来,务必让她们不错眼地看着。”

    初十说知道了,立刻便去办了。

    接下来的日子,宋瑶依旧安心待产,她心里还是挺期待自己的新朋友来找自己玩的。

    不过等了几天,赵颐宁都没有来,她就让初十去邱大夫那里问了一次。

    初十去了回春堂,说自家娘子要找那位阿月姑娘,邱大夫告诉他:“你说陈丫头啊,她上回去了你家送了回药,回来的当晚就同我们请辞了,说是有要紧事要离开一趟。”

    “我家娘子还等着阿月姑娘去同她说话呢,怎么突然就这么走了。”

    邱大夫摇了摇头,也说不知道。其实他也挺奇怪的,那天他回到医馆,听邱夫人说了药方的事,看过之后,他说:“这方子看着虽然和我开的稍有不同,但是到底殊途同归,还是求稳的法子。宋娘子那胎怕还是艰难。可叹,怀上双生子本是好事,若是当年享有盛名的医仙还在世,用他那套独门针法,再配合上他那套特制的金针,便不用如此令人担忧了……”

    话刚说到这里,赵颐宁就突然站起身,着急忙慌地说要离开了。

    初十搔了搔头,道了声谢,心想也正好省的他家公子操心了,这陈姑娘自己先走了。

    宋瑶知道了初十带回来的消息,忍不住叹息一声。难得交到这么一个投契的朋友,居然说走就走了。她只知道她一个不知道真假的名字,连去哪里寻她都不知道。只能希望她不管去了哪里都能平平安安了。

    时间一晃便是两个多月。两个多月里,京城又发生了大事,被拘在宫里的皇子们都被放回了府里,只是永平帝也不知道为什么给他们下了禁足令,让他们只准待在自己府里,也不许其他臣子探望。京城中一时间人心惶惶,越发地猜测起来皇家要发生什么大事。

    宋瑶不知道外头风声鹤唳的情况,她怀孕八个月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这个时候已经很难起身了。

    楚承昭和周嬷嬷当着她的面没说什么,背地里却是急得觉都睡不好。永平帝后头又派了两个经验老道的太医过来,三位太医修改了数次药方,都没能找出完全之策,到了现在,宋瑶的肚子大的好像随时要撑开一样。

    楚承昭每回看到都忧心不已,若不是太医交代了一定要让宋瑶锻炼身体,他甚至想让她干脆卧床修养,床都不要下了。

    宋瑶不知道他们的忧心,只觉得身子一日沉似一日,她也一日赛一日地疲乏,每天时不时就犯困,每天好像什么都没干,光是睡觉就能睡过一整天。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