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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谢父面无表情地放下报纸,神情莫测。

    谢庭玉愣了片刻,旋即微微一笑,抬高了音量疑惑地问:“水丫?我和水丫刚刚才到。”

    那个被误认为“水丫”的女人,脸红了,她磕磕绊绊地解释:“俺、俺不叫水丫。”

    “俺姨说首长家过年期间缺个保姆,让俺来顶个班。”

    先入为主的徐茂芳,顶着继子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了看谢庭玉身边站着的年轻姑娘,再看看自己牵着的女人,明白过来的一刹那,闹红了脸。

    她、她认错人了!

    这个姑娘不是叶青水。

    徐茂芳迅速放下了“水丫”的手,尴尬地说:“这样啊,我们家不缺保姆,不好意思。”

    她虽然不是叶青水,但是她多么像孙玲玉信里描述的那个农村姑娘啊!

    这可不能怪她。

    站在徐茂芳面前的女人,面庞蜡黄像是营养不良,比同龄人看上去老了几岁,一张脸满是饱含风霜的痕迹。同时她又淳朴简单,一眼能看得透底,老实又木讷。

    被误认成“水丫”的女人脸红透了,坚持说:“俺姨叫了,俺才过来的。俺不是外边不三不四、随随便便上门讨活干的人。”

    谢家的保姆今年要回乡下过年,保姆寻摸着过年这段时间没法来首长家干活,于是想让亲戚过来兼一份活。

    哪里想到,徐茂芳没有想过要找新保姆。

    新来保姆使唤起来麻烦、也不好习惯,谢庭玉带了他的媳妇回家过年,孙玲玉的信里写了叶青水为人勤劳踏实,来了肯定得抢着干活争表现。这些活留给她干,还能好好调教新媳妇。

    徐茂芳把人打发走了,转过头笑眯眯跟继子打招呼:

    “庭玉,你回来了。”

    “哥——”谢冬梅同时欣喜地转过头来,看向谢庭玉。

    谢庭玉这才一把揽起叶青水的肩膀,把她轻轻地推到了自己的身前,让大家看清他的媳妇。

    他认真地纠正道:“芳姨,这才是水丫,可别认错了。”

    屋子里的四个人,目光齐齐落在了叶青水的身上。

    徐茂芳刚刚闹了个笑话,也没有多打量叶青水,只匆匆瞥了两眼。

    继子身边站着的这个姑娘,才是叶青水。

    大雪天里,她穿着一身灰蓝色的棉衣,棉絮破了个口子,虽然捯饬得干净,却也不免露出寒酸。雪粒落在鞋上,进了满是暖气的屋子,雪水开始融化,打湿了干净的地板。

    她的寒酸,跟这个装修得雅致干净的屋子,格格不入。

    不过这个乡下姑娘却没有徐茂芳想象中的粗鄙平凡,她长得有些漂亮。

    新媳妇生得皮肤白净,脸蛋俊俏,沉闷朴素的蓝灰色棉衣掩不住她单纯清澈的气质,扎着两根农村流行的土里土气的辫子,虽然土气,但看起来却像真正灵秀山水蕴养出来的小姑娘。

    女孩子微微眯眼,看起来懵懂又纯真,徐茂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女儿穿着冬天新制的衣裳,新衣裳色泽鲜艳,衬得小姑娘俏丽明艳,有一团活泼的生气,看起来还是比新媳妇讨人喜欢多了。

    徐茂芳心里到底还是对这个新媳妇露出了一丝的不屑。

    太穷,穿得寒酸,第一次跟男人上门也不知道穿件好点的衣服,真是丢谢庭玉的脸。谢庭玉的积蓄可不少,他能眼看着叶青水节衣缩食,恐怕没有多喜欢这个新媳妇。

    不得不承认,这个乡下媳妇相貌还挺不错的,徐茂芳想。

    谢冬梅看了叶青水一眼,很快也挪开了目光。那目光里夹杂着一丝排斥和鄙夷,却也有漂亮女孩之间敏感的比较。

    虽然谢冬梅挺排斥这个乡下嫂子的,但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心里生出了一点嫉妒。

    一对年轻的夫妻站在一块,男的高大俊朗,女的纤细柔软,即便是条件哪哪都不搭配,但光站在一块看起来就很养眼了。

    叶青水静静地站着没说话,她算是琢磨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家人把那小保姆错认成了她。

    小保姆看上去年纪也有二十五了,而叶青水过完年也才十八,这两人在年龄上也有一定的差距。但谢家人仍旧把小保姆认成了她。这让叶青水有些啼笑皆非。

    如果换在上辈子,她肯定是很介意的,但这会儿叶青水只觉得有些好笑。

    谢军终于不是绷着的脸了,不苟言笑的面庞难得泄出了一抹表情,他对儿子说:

    “回来了。”

    谢庭玉点了点头。

    “水丫刚刚摔了一跤,我们回去换身衣服。”

    谢庭玉随手拍了拍媳妇身上脏痕,和谢军说。

    叶青水也迟疑地喊了一声公公:“爸爸你好。”

    “芳姨、冬梅你们好。”

    谢军微不可见地点了头。

    谢军看到了儿媳妇,心满意足了,他抄起了自己的外套扣上,“我回部队了,你们两口子也累了,好好歇息,我晚上再回来。”

    徐茂芳送走了丈夫,关上门。

    等这夫妻俩上了楼关上门之后,谢冬梅回过神来,她漠不关心地剪指甲,她闷闷不乐地说:

    “新嫂子,好像不太一样。”

    新嫂子没有她想象中的胆小、畏畏缩缩,穿得虽然土气了点,但目光却一派清明,站在她哥哥的身边,也没有被他比下去。

    徐茂芳说:“有什么不一样。”

    虽然进了谢家的门,但是那也掩盖不了小地方来的事实,小学毕业的没啥文化,见了人愣愣的像鹌鹑似的,连话都不会说。

    谢庭玉这婚事,稀里糊涂结得跟被猪油蒙了眼睛似的,结婚这么大的事,这么能这么草率就决定了?她那个把孙子宠得跟命根子似的婆婆见了,恐怕要气得焦心了。

    他们大院里的姑娘,哪个拎出来不比这个乡下媳妇强?

    ……

    大院里的姑娘比不比叶青水强,叶青水不知道。跟谢家人打了一个照面,叶青水微妙地察觉到了她们的排斥和不喜。

    不过叶青水一点都不在乎,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来首都。

    谢庭玉带着叶青水去了自己的房间。

    叶青水重新扎好了头发,洗了一把脸,顺便打量了眼谢庭玉的房间。

    他的房间大而宽敞,风格简洁利落,收掇得纤尘不染。

    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除了书就是他的乐器,鞋架上的鞋子摆得整整齐齐,衣柜里的清一色的衬衫也整整齐齐,东西朝向一律对齐、颜色按深浅摆,跟有强迫症似的。

    谢庭玉的房间,有着一股极强的个人风格。

    家里有暖气片,谢庭玉脱下了厚重的棉衣,露出的一双腿修长、笔直,脱下衣服露出的身躯蕴含着强烈的男人味,强壮、挺拔,暖气夹杂着这股炽热的暧昧,直把人都熏熟了。

    叶青水被热得不行,她挪开视线,默不作声地脱下了外套,里面露出了鸡心领的毛衣,毛衣下面是雪白的衬衣。

    它裹着少女纤细的线条,青涩饱满。而此刻……她就坐在他睡了十几年的床上。

    谢庭玉不禁有点脸热,自觉地撇过了头,轻咳了声:“你的脚还好吗?”

    叶青水摇摇头,“有点疼,不过不妨碍。”

    谢庭玉这才低下头看她的脚,他一把将她推到床上坐在,剥光了她的鞋袜。

    她那露出来的脚脖子像馒头似的微微发肿,淤青了一块。

    他轻轻地摁下去,小姑娘忍不住疼地低呼了一声,眉头皱得紧紧的。

    “疼!”

    谢庭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这叫不妨碍,这叫走得了?要不是有我背着你,明天你就要去医院挂水正骨了。”

    说着他意犹未尽,拇指间残留着温软的触觉,他忍不住多流连了一会。

    他握着她的脚丫,没有一分嫌弃,他知道小姑娘很干净,跟他这种臭男人不一样,在火车上都日日打水洗脚、换袜子,脚丫洗得白白嫩嫩的,跟嫩笋似的。

    叶青水涨红了脸,只想把袜子扔到他脸上,耍什么流氓!

    “你赶紧收拾收拾下去,人还等着呢。”

    谢庭玉找来了跌打正骨水,给她涂上了。

    他摸着她的脚,正色道:“不用下去了,水儿好好睡个觉吧,等吃晚饭我叫你起床。”

    叶青水瞪大了眼。

    虽然她也没有把谢家当成婆家来看待,但也知道新媳妇头一次上门得规矩一点,关上门睡觉,估计一觉睡醒就要被打发回叶家村了。

    不过叶青水看着谢庭玉说话的神情,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他漆黑的眼,流露出来的情绪凉凉的。

    谢庭玉说:“没关系,你可以睡,我爸让你好好休息 ,他还有公事出门了。”

    说着他停顿了一会儿,口气薄凉地继续道:

    “芳姨和冬梅,管不着你。”

    叶青水听了松了口气,她脱掉了一件毛衣,钻进簇新的被窝里,喜滋滋地睡了一觉。

    谢庭玉的床真大、真软,被子也轻飘飘的,盖在身上跟没有重量似的。他的床上全是他的味道,清冽干净,跟雪后的空山似的。

    ……

    徐茂芳和谢冬梅等了等,好半天也不见新媳妇下来。

    徐茂芳说:“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回个房间都能折腾半天。”

    谢冬梅认为新嫂子没礼貌,第一次上婆家的门就这么随便,很没有规矩。

    过了半小时,谢庭玉才从房间里出来。

    “庭玉,你媳妇呢?”

    “她啊,睡着了。”谢庭玉淡淡地说。

    徐茂芳、谢冬梅两人俱是一阵震惊。

    这、这太太太不像话了!

    她们人可都还在下面等着,哪里有这样的新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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