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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四月的风太暖,阳光太耀眼,裙角也不听话,跟着风手拉手玩,时时牵起这边飘起那边,总得分心神留意。

    是的,心思之所以杂乱,就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

    阮苓苓低头慌乱的整理压襟,仿佛这样就能说服自己,那快如擂鼓的心跳不是她的,大佬眼底那些可怕的东西……她没看到,全部没看到!

    裴明榛很不满意小姑娘的反应,以为这些紧张慌张,低头避开的表现,是拒绝。

    “阮苓苓,我是你表哥,永远会站在你身后。”他不允许她拒绝。

    阮苓苓心中大骇。

    大佬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这是承诺,跟耍心机用谋略方法不一样,这是郑重允诺,不能说谎,答应了就要做到的!这人在书里虽各种狡猾深沉,但他很守信,绝不会轻易许诺,只要许诺,必会做到,这也是他能走到最终,身后人脉联盟坚不可摧的原因……

    “为什么……”阮苓苓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强权面前,任何手段都没用,这样的道理她怎会不懂?就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女子立世太过艰难,她才没有,也不敢有那么多信心。

    可现在他说做她的靠山,永远。

    内心动容以外,她也不免想起,裴明榛的日子其实并非一帆风顺,幼年生父失踪在它国,母亲柔弱,又早早去世,他吃过多少苦,又遇到过多少类似的事……这些话,是经验之谈,还是逆境里捏拳发狠做下的决心?

    辛辛苦苦打拼出一切,那么多难捱那么多血泪,为什么说送出就能送出?他就不会舍不得吗?

    轻易就允给了她,她……凭什么?

    阮苓苓说不出自己心中滋味,就觉得五味杂陈,这东西太重,她受不住,也担心接了这么重的东西,日后会被逼着用自己更重的东西来还……

    她还不起。

    着急又羞恼,不知怎么的,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了。

    这个人真的好讨厌,明明不在乎她,明明已经离的那么远,为什么又要靠过来!总见面总让你烦恼让你发愁,不见面又让你各种担心各种焦虑,上一刻能把你气到哭,下一秒又哄的你的想大笑……

    神经病啊!

    大佬是,和大佬在一起,她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正常了!

    “怎么又哭了?”裴明榛皱眉,修长手指伸出,想要替小姑娘擦泪,伸到半截,想起什么,硬生生收住,手指握拳负到身后,“以后我不在身边,你倒是长点心。”

    这个大骗子!

    阮苓苓哭得更凶了。

    所以刚才的话全是放——吗!什么永远给她当靠山,永远站在她身后,这不是已经准备转身离开了!要她长点心,他倒是别来啊,冷眼旁观啊!

    果然所有的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没什么用,还是得靠自己才能站得住!

    阮苓苓凶巴巴抹了把泪,提起裙子跑了,一句话都不想跟大猪蹄子说。

    裴明榛看着小姑娘身影风一样的消失,闭上眼,良久,叹了口气。

    小姑娘越来越难哄,真是太娇了。

    阮苓苓一口气跑回院子,自己关在房间里,咬着指甲反省。

    大佬不理她,她有点介意,大佬护她,她就很开心,大佬要成亲,态度疏远,她觉得应该,负责任的好男人就应该这样,可过了这么久,还是不舒服……就不应该了。

    她这是怎么了,被人护过一两回,生活□□逸,就得了依赖病吗?

    想起最纸墨铺子里那场护短,她心里就痛痛的,早早有过预兆的,她对自己说要提防,再这样下去会忍不住依赖他,为什么没重视!

    她叫阮苓苓,是荒地的草根,无依无靠野蛮生长,她不配得这种病,也得不起的!

    握拳深呼吸,她看着穿上摇曳的树影,告诉自己,必须要调整心态了……

    接下来裴家难得的平静,日子如水,缓缓划过。

    再然后,外头动静就热闹了。

    邵锦淑自来了裴家,就一直很高调,陪方氏参加各种小宴,陪裴素兰和手帕交聚会,连诗社都去过好几趟,大方开朗又懂的圆场,只要她在的地方从来不会冷场,这样一个人,突然在京城交际圈里大展头角,又突然失去踪影,传闻是被家里给罚了,禁足不准外出——再加前些日子的各种传闻,大家怎能不好奇?

    尤其东昌伯夫人,各种眼神暗语,只差没直接骂阮苓苓不要脸了。

    四月底,各种帖子雪花一样飞进裴家,以东昌伯夫人为首,亲自点名邀请邵锦淑参与小宴。

    方氏郑重和二老爷商量过,还能怎么办,只能把邵锦淑提前放出来。眼看近端午,家家户户忙着过节,各家内宅女眷也操起小宴各种热闹,帖子都递到跟前了,怎么好拒?

    邵锦淑这一次出来也与以往大有不同,她清减了一圈,脸上还是有笑,人也还是很温柔,却不再那么有底气那么活泼,低调了很多。

    再一次,她到阮苓苓的院子拜访,真诚道歉。

    “对不住,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本以为自己能多担点责任的,结果到头什么都控制不住……妹妹不会生我的气吧?”

    邵锦淑话音里有自嘲也有自卑,眼睛不安的看着阮苓苓,小心翼翼不敢得罪的神情不要太认真。

    再加上带来亲手做的小点心……

    同样的套路,熟悉的味道。

    阮苓苓要真是这年纪的温柔小姑娘,肯定就被哄住了,可惜她不是。她本就不信邵锦淑一下能改好,现在一看果然,还是那么假。不过没关系,虚于委蛇么,成年人都会。

    “当时是有点生气的,觉得被冤枉很不高兴,后来见姐姐受罚,又觉得自己有点不对,你护了我,我却没护你,还是太小气了。”阮苓苓哄人可有心得,说一点都不生气谁信?这样话说得真诚又诚恳,才叫别人放心么。

    果然,邵锦淑眼睛立刻亮了:“妹妹可不能这么说,你不生我的气我都要美死了!妹妹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品貌,本该就被大家宠着护着,哪里小气了?谁要敢这么说你,你同姐姐说,看姐姐帮你骂哭她!”

    阮苓苓‘害羞’的垂下了头,‘不好意思’说话。

    “不过我也不能任性随便了,要是像这次一样就坏啦,”邵锦淑有意无意提起裴明榛,“这次我可把大表哥得罪惨了,不知道怎么挽回呢。”

    阮苓苓跟着她,长长叹了口气,小手托腮,十分的发愁:“唉,大表哥就是那个样子,天天冷着一张脸,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他,好好的就能被他骂一顿。你看我给他送菜,也是之前做错了事,被他逼的,别人都说我们关系好,实际可不是,我当初被罚跪祠堂的时候,他可是连句好话都不肯帮忙说呢。”

    她表情过于真实,邵锦淑惊讶捂嘴:“真的?”

    阮苓苓重重点头,摊开自己小手:“瞧见上面的疤没有?现在都还没好呢,我这手被他折磨的不知道上了多少回药,好可怜的!”

    把路都堵死,看你怎么往下说!

    邵锦淑果然没办法说请她帮忙圆缓和大表哥关系的话,讪讪道:“那么可怕啊……”

    阮苓苓严肃下结论:“所以咱们最好躲远点,礼数到了就好,管他讨厌不讨厌,少接触就不会被骂啦!”

    邵锦淑只好点头:“妹妹说的是,他现在也讨厌我了,做多错多,我可不敢随意再试。”

    阮苓苓笑弯了眼:“这样就对啦。”

    “咦,那是小郡主的字?”也不知邵锦淑怎么那么眼尖,视线下意识扫过房间时,看到了柜头上的信纸,“好漂亮啊!”

    阮苓苓:……

    行,你厉害。

    现在后悔东西没藏起来也晚了,阮苓苓大大方方坐着:“嗯,小郡主比我厉害多啦。”

    屁股连起来的意思都没有,牢牢粘在椅子上,她就不信,她坐着不动,做客人的好意思走过去拿起来细看!

    邵锦淑当然不会在这种礼节上出问题,只是坐在原处微笑:“听说小郡主擅武,能百步穿杨,人也长得很漂亮,很护短,要是我也能有好运气认识就好了。”

    一般没心眼的遇到这种不像暗示的暗示,下一句就会说这算什么,我介绍你们认识,可惜阮苓苓小心眼贼多,当下就明白了,哦,果然人家的目的不是字,而是人。

    “姐姐不必忧愁,大家同在京城,没准哪天就能见面,机会多的是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捧着茶没心没肺的喝,喝完还眉眼弯弯赞茶味香,一脸‘我就是懵懂,我听不出任何暗示’的单纯。

    邵锦淑:……

    心内呵呵,脸上微笑:“妹妹说的对,总有机会的。”

    视线将要收回来时,猛然一缩,邵锦淑又发现了一点意外,而这意外——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阮苓苓,对方似乎并不知道。

    她也聪明的没问,一边和阮苓苓拉着话头,一边继续似有似无的观察那一点不寻常,最终,认出来了。

    邵锦淑眼睛眯起,心内快速思量,这一回,她要是还不能借此机会往上爬,也太没用了。

    “……几日后东昌伯府小宴,到时候我同妹妹一起去好不好?”

    阮苓苓笑眯眯的答应:“好呀,我们同乘一辆马车。”

    别人下帖子指名道姓的请了邵锦淑,她不可能不去,而阮苓苓作为裴家的表小姐,方氏就算为了面子,也会时时带着,这次小宴,就算邵锦淑不邀请,阮苓苓不答应,她们也是得一起去的。

    细节纠缠无用,总之自己处处小心就是了。

    阮苓苓应对得很得体。

    邵锦淑回到自己院子,叫心腹丫鬟绿柳过来附耳,吩咐了几句话:“……这件事办好,你主子我才算是在这里真真正正站稳了脚。”

    绿柳眼珠转了转,严肃应声,立刻出去办事了。

    ……

    小宴这天,阮苓苓仍然打扮得很得体,层叠的石榴裙,漂亮的榴花簪,年轻的脸甚至不用怎么上妆,抹一些口脂,就足够神采飞扬。

    一年过去,十四岁的阮苓苓不再像过去,对a在悉心保护下茁壮成长,配上细细腰肢,已经有了好身材的雏形,只是脸上的婴儿肥一时消不掉,看上去仍然软软甜甜,还是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

    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待遇不一样了,这一回,没有大表哥随车保护,大表哥离得远远,背影都看不见。

    乖巧可爱的小姑娘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有些人就特别不给面子。

    主家宴客,东昌伯夫人和方氏言笑晏晏寒暄,指着裴素兰:“这是你家大姑娘吧,长得真好,端淑,稳重,一看就是个宜室宜家的。”

    方氏谦虚:“在我跟前长大,我亲自看着教的,性子还行,就是运气不大好。”

    同在贵圈,有些事不是秘密,东昌伯夫人一听就知道她在说什么,笑着宽慰:“好事多磨,运气不好有时也不见得是坏事,否极就会泰来嘛,咱们这种人家,谁家会着急嫁女嫁,早早把姑娘送出家门?都恨不得多留几年才好,你啊,不用操那么多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姑娘的福气,我瞧着都在后头呢!”

    裴素兰被说的有点害羞,团扇遮脸低下了头。

    方氏很大方:“那就托伯夫人的福了!”

    “哎哟,还有这个——”东昌伯夫人一把就把站在裴素兰身边的邵锦淑拉了过来,笑眯眯拍着她的手,“我最喜欢了!乖巧懂事又懂得疼人,谁家要是能娶这么个媳妇,还不得美到天上去?要我说还是方夫人你福厚,像我这种没闺女的,只能看着你眼馋!”方氏笑容更大,顺势开玩笑:“别说我小气,您要喜欢,送了您如何?”

    东昌伯夫人也笑:“我倒是想要,就怕你心疼舍不得呢!”

    二人话来话往,气氛融融,别人都插不进去话,只能笑听奉陪。

    直到最后,东昌伯夫人被下人来请去别处理事,方氏才赶紧介绍阮苓苓:“这是我们裴家的阮姑娘。”

    阮苓苓没见过东昌伯夫人,态度安然的照规矩行礼。

    东昌伯夫人却见过她,脸色立刻平下来:“哦,阮姑娘是吧,我知道,安平公主宴会那天我也在的,你家这位表小姐可真是厉害,与众不同呢。”

    说完转身就走,再没有一句话。

    气氛相当微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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